看着沒有絲毫修行資質的陳自默,卻能以武學氣功心法的路子,引天地五行元氣匯聚沁潤入體,從而彌補體內不生本元的缺陷,又施展出簡單卻着實令人不可思議的術法,強行封堵本元在體內……穆仲秋心中對已故的胡笑仙,以及胡笑仙的通玄術,愈發欽佩——若是當年那場大戰,再晚幾年爆發,以胡笑仙所修通玄術之精妙絕倫,修爲再登一階,他,還會在大戰中身受重傷嗎?
一念至此,穆仲秋不禁心生些許內疚自責。
如果當年,不是官方刻意將消息散佈到奇門江湖上,穆仲秋更是親自向胡笑仙透露卷軸機密,引得胡笑仙參與了驚世之戰,胡笑仙就會隱居在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鄉村裡,過着看似邋里邋遢,卻自得其樂的悠閒生活,遠離江湖紛擾,修行術法參悟天機。
他,也不會潦倒死去。
胡笑仙不死……
可以肯定,如今的奇門江湖上,唯無極聖手獨領風騷!
收術後,故意流露出些許緊張神情的陳自默,發現穆仲秋雙眉緊皺,似乎在考慮着什麼,於是陳自默也趕緊飛快轉動腦筋,把第一次見穆仲秋,以及這次見到穆仲秋後的所有經過,對話,又梳理了一遍,找出了些許漏洞,邊耷拉下腦袋,主動說道:“當年幹爺爺說我不會有大出息,只希望我能幫他把術法傳承下去,他在九泉之下,也就能瞑目了。所以我一直都害怕,被人發現我會術法,因爲幹爺爺說過,奇門江湖太兇險,我這種人涉足其中,連骨頭渣都剩不下一丁點兒。可是,我感覺自己一直都在進步,尤其是這一年多,進步很快,比如我現在能引來更多的五行元氣,有一次修行遇到兇險,在白叔的幫助下,我的大小週天打通了,我可以更熟練,更快,更多地封堵本元……我想,如果幹爺爺他老人家在世,一定會很欣慰,也會幫我凝本元化丹田,可惜我自己修行到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做,也沒有人教導我。穆老,您,能不能指點我,修成丹田,我,我可以給您錢。”說到這裡,似乎意識到自己如此請求,而且還提到了錢,未免太過失禮,於是陳自默愈發尷尬和緊張,低着頭翻着眼皮,偷偷看穆仲秋的臉色。
從感慨中回過神兒來,聽完陳自默這番話,穆仲秋神情溫和地說道:“陳自默啊,你所有的言行解釋,都過於完美了,雖然讓人無從質疑,但明顯有自己在查遺補漏的痕跡。是因爲你害怕,所以在一點點地說實話,還是,爲了彌補謊言,不斷地撒謊?”
陳自默眼神中流露出了無辜和惶恐。
他實在是做不到,在這種情況下,還去理直氣壯地撒謊了,因爲他不知道,穆仲秋都知道些什麼。
但,又不能自己承認撒了謊。
萬一,穆仲秋其實知道的並不多,至少,不知道自己的這些秘密呢?
“奇門江湖,確實如你幹爺爺所說的那樣,太過兇險,而且這個江湖中的術士,憑藉着自己有着尋常人所沒有的術法,可以行諸多非凡之事,所以爲達成個人目的,肆意施術害人……”穆仲秋目光淡然地看着陳自默,大概是愛屋及烏,又或是對當年的胡笑仙有所歉疚的緣故吧?穆仲秋現在,有些喜歡陳自默了。
來之前,穆仲秋對陳自蠻有憤怒,但也有期望。
憤怒是因爲這孩子竟然欺騙了他。而期望,則是想把這個胡笑仙的傳人,納入官方麾下以爲用。
可現在,憤怒沒有了,因爲陳自默哪怕是欺騙了他,也是出於令人同情的緣由,讓人很難責怪他。期望,好像也沒有了,因爲這孩子,確確實實很難在修爲上有更高的提升,那麼,就沒什麼培養的價值和必要了——畢竟,官方選擇人才,也會從其個人的實力上來考慮,沒有天縱奇才抑或超強的修爲,將來又如何去震懾江湖?僅憑官方這個身份和強大的國家機器,去狐假虎威麼?
那不現實!
奇門江湖不大,世家、宗門流派、散修術士等等,很多都是傳承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其深厚的術法和文化底蘊,自然是有的,甚至很多術士在社會中,都極爲低調,爲人謙和彬彬有禮。但即便如此,由於其特殊的身份和存在感,奇門江湖整體的草莽氣息,歷經數千年仍舊不減,無論朝代更迭,歷史變遷。
因爲他們一直被官方和所謂正道,視作草莽。
他們很多時候,也不得不需要草莽這個貶義味道更濃的身份,去排外、去抗拒,去掙扎,去爭取屬於他們的利益,江湖上打打殺殺幾乎沒有消停過,但他們又異乎尋常地在很多問題上,緊密團結一致對外——因爲圈子不大,必須抱團取暖。
所以直接負責管理草莽的官方人物,首先要自帶草莽之氣,能夠融入並被奇門江湖人士接受、認可。
很顯然,陳自默這個註定無法成爲一流術法高手的年輕人,不適合作爲官方的培養對象。但陳自默的身上,總是有種莫名其妙,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穆仲秋的情緒心態不斷變化。
比如,嫌棄陳自默是廢物,卻又覺得這孩子努力,又有絕大多數術士最缺乏,也最期望擁有的種種機緣;
覺得他在說謊所以憤怒,但在還未揭破陳自默謊言的時候,就已然不再生氣反而同情,覺得即便是他說謊了,那,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諒的,因爲他不容易……
所以,穆仲秋對陳自默說道:“你殺了徐林,這,算是奇門江湖事,不用擔心會被追究法律責任,正所謂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不踩官方給奇門江湖劃下的紅線,一般情況下官方不會插手的。”
“江湖事,江湖了?”陳自默一愣。
“徐林的師父,是飛星門當代門主劉瀚陽,在奇門江湖上人稱‘林中蛟’,其個人修爲深不可測。”穆仲秋微笑着,有那麼點兒恐嚇和幸災樂禍的意思,道:“徐林,在死之前,已經因爲與東洋陰陽師和忍者勾結,所以被逐出師門了。所以這一點,你倒不必太擔心七星門對你實施抱負,更何況,這件事已經引起了我們的重點關注,短時內,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包括……東洋人。”
陳自默懸着的一顆心放下,這大起大落的,讓他頗有些惱火,又心存忌憚。
“但不可避免的是,奇門江湖上慢慢會流傳開你的名字和事蹟。”穆仲秋起身,揹負着雙手站在了窗前,望着外面霓虹處處的燕南市夜景,道:“你的父親,燕雲賭王陳金,還有他那位親如兄弟形影不離的手下,你尊稱白叔的武道宗師白啓林,將來都會被江湖所知,了不起啊,殺了東洋最強陰陽師松本青根的徒弟川田剛一,還斬殺兩名忍者,真是給奇門江湖,給華夏人,掙了臉。不過,你父親和白啓林,不是奇門江湖人,所以國家給奇門江湖人士劃下的紅線,相對來講也是一些特權,你父親和白啓林不能享有。當然,他們做事謹慎,警方也很難蒐集到足夠的合法證據,起訴他們。可是……畢竟是人命關天,你覺得,這種事情會如此輕易不了了之麼?東洋的松本青根,他膝下徒兒,還有豢養的一大批死士忍者,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另外,那件卷軸事關重大,一旦消息走漏,無論你和你的父親如何證明卷軸不在你們手中,有多少人會相信?巨大的利益和慾望驅使下,整個奇門江湖,乃至全世界諸多強大的神秘勢力,都會關注你們,將來,你們又怎樣獨善其身?”
陳自默傻眼了。
他一直都把卷軸的秘密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卷軸被他埋藏了起來。可正如穆仲秋剛纔所說,有幾人會相信,他,或者父親,沒有私藏卷軸?
想當年,卷軸曾引得全球各大神秘勢力血腥搶奪。
如果再因爲卷軸出現的消息流傳,從而引爆又一次大戰,陳自默和父親,還有白叔,以及那個乾哥哥陳自蠻……
恐怕在大戰爆發前,就會先被吞噬掉。
“穆老……”陳自默猶豫着,他覺得穆仲秋大晚上的把自己叫來,肯定不是爲了嚇唬人。
穆仲秋轉過身,神情嚴肅地看着陳自默,道:“你在修行術法上遇到了瓶頸,我可以幫你;你將來可能遭遇別人的調查、迫害,甚至是綁架脅迫,我,可以幫你;以後,甚至你父親自以爲天衣無縫犯下的那些罪責,一旦馬失前蹄被抓到了證據批捕時,我也可以幫助你們,去用理,而不是法,處置他!但,有一個條件,是一個對於任何人來說,終其一生都難得的機會……人在江湖,加入官方。”
“啊?”陳自默呆住了。
“很吃驚,也很害怕?”穆仲秋轉過身去,道:“你幹爺爺肯定對你說過,入江湖而不進廟堂;居廟堂而遠離江湖。但,那都是歷史上封建時期的緣故,國勢、龍脈、江上風雲之氣,與當今有着極大的不同。比如,我這樣的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