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爲師膝下幾個徒兒當中,天賦資質最差的一個,所以,爲師才考慮把對外的事務,交給你去辦理,就是想從其它方面,彌補你資質差修爲低的不足,以免你被師兄弟們輕視嘲笑。”老者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惜啊,你做事比修行還差。別以爲現在裝得這麼可憐,爲師就猜不到你在陳金的家裡,是何等囂張!若非如此,何至於吃這麼大的虧?爲師告訴過你,天外有天人外人,不要覺得自己有了些術法修爲,就可以在俗凡人面前以大師自居,傲慢無禮,尤其是在術法方面,一定要慎重,不能隨意施術,今天,栽跟頭了吧?”
“師父教育的是,徒兒知道錯了,徒兒一定改過自新。”徐林語氣哽咽地說道:“求師父,再給徒弟一次機會吧。”
老者哼了一聲,道:“爲師也是對你太信任了,纔沒有多囑咐你幾句啊!”
“師父……”徐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小林子,那件卷軸事關重大,奇門江湖千百年來,多少人,多少門派傾盡一生去尋找,每每僅是因爲一條似是而非的消息,都會造成激烈的流血衝突事件。二戰起始至今,更是引發了全球術法界各大勢力,和一些隱秘卻實力強大的神秘組織苦尋爭奪不休。”老者看着這個在修爲和爲人品行上,委實不成器的徒弟,有心殺之,可又需要他不斷在外爲本門掙錢,將來萬一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端,也可以把他拖出來背黑鍋啊。所以稍微頓了頓之後,老者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查了這麼多年,不惜和東洋術士流派合作,才找到了這條線索,你如此明目張膽地登門尋找,萬一走漏了消息,別說找到卷軸了,整個奇門江湖和全球勢力迅速捲起的滔天巨浪,會頃刻間把我們掀翻進地獄中!”
徐林聽得戰戰兢兢,駭得連連磕頭如搗蒜,向師父認錯。
看樣子,他委實沒有想到,一件卷軸,會有如此離奇和可怕的來歷,消息走漏,更有可能會引起那麼嚴重的後果。
“事已至此,唉。”老者搖搖頭,道:“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再去接觸陳金以及其親朋友。”
“那,還調查嗎?”徐林擡頭問道。
老者沒有回答,淡淡地說道:“講一講,你現在對這件事的想法……”
“師父。”徐林心裡一鬆,知道現在師父心裡對他,已經沒有了殺機,而且,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所以徐林認真說道:“最初我查到一些關於陳自默的事情後,也曾懷疑他修行術法,他那個名叫胡四的幹爺爺,可能是奇門江湖中一位隱世的高人,但仔細調查之後,發現那個已故的姓胡的老頭兒,就是個普通鄉下跳大神的神棍,根本沒有什麼真才實學。而陳自默,更是沒有半點兒修行術法的資質,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差,體內竟然存不住絲毫本元。所以,他不可能修行術法。至於陳金,其個人有着非常強大的天生本元,但不適宜修行,應該是擁有某種超自然能力的變種人,他身邊那個名叫白啓林的隨從,是一位以武入道的高手,已經有了大家之實,我甚至懷疑,他已經達到了武學宗師的水準。但根據前期的調查可以確認,他們和奇門江湖,和術士,從未有過接觸,所以,也不可能瞭解那件卷軸有多麼的珍貴,當初陳金得到那件卷軸,也純屬偶然。爲此,我還專門調查過當年親眼目睹那場賭局前後經過的人,確認屬實。所以,卷軸很可能,真的已經在幾年前就被警察抄家時,搜出帶走了。”
“嗯。”老者緩緩點頭,微皺眉說道:“你的意思是,也有可能那個叫做鄧建民的老賭棍,在京城古玩街偶然淘到了卷軸之後,就已經被官方盯上了,所以,陳金纔會被捕入獄?”
“是的,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畢竟……”徐林斟酌着說道:“他當年已經是鼎鼎大名的燕雲賭王了,在燕雲省黑白兩道,可謂手眼通天,而且我查過當年他的團伙被一網打盡的案件詳情,發現並沒有足夠的證據,將他判刑入獄。如果真是因爲他樹大招風,所以官方要槍打出頭鳥,殺雞儆猴的話,那麼,他的團伙犯下的罪,足夠槍斃他八次了。爲什麼,只是判了他六年刑期?師父,如果真是官方爲卷軸而動手,抓捕陳金只是爲了掩人耳目的話,卷軸,我們真不能查下去了。”
老者皺眉思忖一番,道:“繼續追查,但要更小心隱秘一些,查當年抓捕陳金,以及搜查其住宅的那些警察。”
“是,師父!”徐林低頭答應。
“去吧。”老者闔目靠在沙發上,似有些睏倦般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小林子,辛苦你了。”
“都是徒兒應該做的。”徐林恭恭敬敬地說道,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房門關上後,老者微微睜開了眼睛,看着關閉的房門,脣角一掀,露出了些許輕蔑的冷笑——姜,還是老的辣!剛纔他讓徐林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果然,徐林的調查和分析可以說細緻入微,和今天在陳金那裡衝動和愚蠢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老者本以爲自己這個徒弟做事愚魯,處處想要彰顯虛榮,纔會做出如此高調的蠢事。
現在看來,是在故意賣拙啊。
其目的,無非貪念所及,想要尋找到卷軸之後,據爲己有。
“小林子啊,你是爲師的徒兒,再如何精明盤算,又怎能逃出爲師的手掌心?”老者微微笑着,闔目養神。
……
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漳秋縣城教育小區一棟三單元101室。
衆人皆知心性剛強的孫芸老師,此刻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眼眶通紅,眸中淚光盈盈,語氣有些哽咽地說道:“自默,這錢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老師心裡,就會一直有這塊病。”
“是啊自默,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你說,你再不收下這點兒錢,這以後我們全家,會一直惦念着這件事。”齊敬業附和着妻子的話,道:“再說,你爲了救小靜,自己也受了那麼大的苦,我們看在眼裡,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雖然仍舊骨瘦如柴,但氣色越來越好,明顯胖出了些許的齊曉靜,也挽着母親的胳膊,依偎在母親身上,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輕聲道:“陳自默,你,你雖然還很年輕,可是以你的能力,絕對稱得上是一位大師了,收下吧。”
孫芸向丈夫使了個眼色,齊敬業會意,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一沓錢,硬塞到陳自默的褲兜裡,一邊捂住了說道:“自默,咱們都來來回回推讓好幾次了,你說你這孩子……非得讓我倚老賣老,端長輩的架子命令你才行嗎?聽話!”
推讓了半天的陳自默,也就不再推脫,尷尬道:“那,那行吧,反正以後以後再有什麼事的話,雖然我不在縣一中上學了,但孫老師您還可以隨時找我……”
“嗯,你是老師遇到過的,最好的學生。”孫芸擠出笑容,道:“真有點兒捨不得你走。”
“父命難違,而且我爹也是爲我着想……”
“是啊,可憐天下父母心。”齊敬業點頭附和。
一時間,大家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其實他們本來還可以家長裡短聊一些別的話題,只是因爲下午陳金來過一趟,受迫於陳金的強大氣勢,以及他言語間令人不敢反抗、不能質疑的態度,這時候再和陳自默坐到一起,孫芸一家三口,自然做不到暢所欲言。
“那個什麼……”陳自默斟酌着,尷尬笑道:“我爹他,他那人說話辦事,有時候顯得太過強勢,您,您別往心裡去,今天傍晚他從這兒回去,我還因爲他來您家裡的事,跟他吵了一架。後來他也覺得挺內疚,就讓我代表他,向孫老師您一家人道歉。因爲這件事,不用說非得搞得像特務似的,還絕對保密,其實不就是爲了個面子嘛,這年頭兒,只要不坑人不害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對吧?”
“對對對。”齊敬業當即點頭說道——陳金今天下午從他們家離開後,他就一直害怕,因爲女兒身體恢復後,眼瞅着一天天好起來,他心情大好,那天孩子的姑姑一家人來家裡看望時,齊敬業喝了點兒酒,和姐夫下棋時,一不留神兒就說漏了嘴。
如今看陳自默不在意的樣子,齊敬業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許多。
孫芸稍感詫異,旋即也沒多想,微笑着點了點頭,身爲一名人民教師,雖然陳自默救了自家女兒,她自己也接受並相信了玄學的真實性,但還是無法接受,廣泛宣揚這類屬於迷信的東西。
但剛纔陳自默的話中,有一句讓她頗爲認可——不坑人,不害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
是啊!
只要能行善救命,比任何主義和大道理,都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