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一愣,低頭就看見自己右手手指上跟水龍頭沒擰緊似的在滴血。掀開袖子一看,被砍碎的石膏下頭血肉模糊,方纔光顧着跑了沒注意,這會兒看見。她才覺得疼。
“嗷——”
“別動!”宇文頡皺眉,捏着他的肩膀道:“等御醫來包紮,你先坐着。”
旁邊的宮人已經飛快去了御醫院,花春呆呆地看着門口,又看看自己的手,着急卻無可奈何。
“爲什麼宮中總是會出現刺客?”她道:“安全隱患也太大了!”
皇帝抿脣,看了她一眼道:“朕一早說過要更換宮中禁衛,重新安排巡邏護衛,當初是丞相與孟將軍一起反對的。”
啥?花春很意外。花京華那麼忠於皇帝的人,怎麼可能反對這個提議?雖然宮中禁衛換血風險也很大,但是總不能讓皇帝一直生活在這種環境裡吧?
但花丞相是個考慮事情十分周到的人,這麼做應該有自己的理由。那這個理由是什麼呢?花春想不明白,皺了一張臉。
“如今宮中的情況丞相也該看見了。”宇文頡淡淡地道:“還是不想讓朕整頓這內宮麼?”
張了張嘴,花春有些猶豫,不過想了想還是道:“皇上若是想整頓,那便整頓吧。正好查查這些在宮裡來去自如的刺客,到底是從何而來!”
“好。”帝王神情微鬆,眼神裡略微有些誇讚之意:“丞相能如此識大體,朕心甚慰。”
還能這麼輕鬆地說話?花春皺眉,看着他道:“您當真一點不擔心侯爺麼?”
“擔心。”宇文頡看他一眼:“但是不會像你這樣掉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
花春齜牙,他奶奶的,她不是男兒,愛咋哭咋哭,怎麼了!
“這樣的事情,長安已經遇見過不下五次了。”他道:“他很清楚該怎麼樣從那羣人手下逃脫,所以你根本沒必要緊張成這樣。”
不下五次?花春咋舌,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了賀長安天天在宮牆上玩跑酷的場景,打掉一個刺客頭頂冒出一個“1”的符號,路上還有一連串金幣獎勵。
搖搖頭,努力讓自己嚴肅一點,花春看着宇文頡道:“方纔要不是侯爺。微臣早就沒命了。”
“哦。”帝王點頭:“所以你打算怎麼的?等他平安歸來。以身相許?”
“……皇上,臣乃男子。”
心情莫名其妙有點糟糕,宇文頡沒再理他,轉頭看見外頭的御醫扛着箱子進來了,便道:“丞相包紮好,今晚就在紫辰殿安寢了吧。”
說完又看向旁邊:“有侯爺的消息,馬上來稟告。”
“是。”秦公公應了一聲。
花春皺着眉看御醫給自個兒上藥,眼睛還是往外頭瞅。
這一副“良人不歸心不安”的神色,看得帝王一臉嫌棄,搖了搖頭便進了內殿去。
天色已經很晚了,整個皇宮都安靜了下來。花春坐在側殿門口,舉着自己包成糉子的手,憂愁地望着盼着。
“皇上?”
龍榻上的人輾轉反側,秦公公小聲問了一句:“可要點些安神香?”
揉了揉眉心,宇文頡低聲道:“不用,花丞相睡了?”
“回皇上。丞相坐在側殿門口,一直沒睡。”
煩躁地起身,宇文頡道:“你把他勸進殿裡去,然後有多少安神香點多少,別讓他坐在門口膈應人了。”
秦公公沉默。
人家坐門口您壓根是看不見的好不好?怎麼就膈應了?
無聲地退出去,他還是走到花丞相面前,拱手道:“丞相,聖上有旨,讓您好生休息,有侯爺的消息奴才會知會您的。”
花春兩眼昏花地看着他:“沒事,我就坐在這裡看看星星。”
擡頭看一眼黑漆漆的天空,秦公公長長嘆了一口氣,認真地道:“您不睡,皇上也睡不着,明日還有早朝呢。”
“我睡不着,怎麼會影響到皇上?”花春瞪眼:“我又沒發出噪音。”
這誰知道呢?皇上平時都入睡極快,偏生今晚折騰了半個時辰了還沒什麼睏意。秦公公搖頭,朝花丞相行了個禮:“您就先進殿去吧。”木邊歲才。
真是連不睡覺的自由都沒有了!花春?嘴,懨懨地起身往側殿裡頭走,衣裳也不想換,跟個屍體樣的直接往牀上一躺。
結果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鬆了一口氣,秦公公合上殿門,回去後殿。
黎明破曉的時候,花春覺得牀邊坐了個人,一身青藍色長袍,溫潤如玉。
“二哥!”驚喜地睜開眼睛,花春同學一點也不矜持地就撲了上去。
結果就對上了宇文頡一張漆黑的臉。
揉了揉眼睛,青藍色的袍子變成了明黃色的龍袍。花春乾笑兩聲,把手收了回來,恭恭敬敬地下牀行禮:“微臣叩見皇上。”
帝王垂眸睨着她,冷冷地道:“敢這麼屢次犯上的,朝中也就只有丞相一人。”
縮了縮脖子,花春連忙道:“臣只是夢還未醒,沒看清是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夢還未醒,也就是一晚上都在夢賀長安?
宇文頡嗤笑,看着他白皙的脖子,眯了眯眼:“他已經回侯府了,受了點輕傷。”
“啥?”花春意外地擡頭:“已經回去了?”
“嗯,方纔子衝回來稟告的。”他道:“你可以安心了。”
竟然從重重包圍之中平安回到侯府了?花春怔愣,有些沒想明白他是用了什麼法子跑的。難不成當真是跑出經驗來了,所以皇帝才這麼放心?
不管怎麼樣吧,人沒事,那她也就不必那麼糾結了。
跪坐在地上,花春咧嘴笑了笑,朝着帝王道:“皇上也該上朝了。”
“不用你提醒。”宇文頡站起來,聲音裡一點溫度都沒有:“今日丞相不必早朝,與霍子衝一起商議後宮禁衛安排之事吧,朕要在三天之內把宮裡的髒東西都清出去。”
看他表情有點嚴厲,花春也就正經了起來,拱手應下:“是。”
丞相一天不上早朝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反正最近她去也就是站着說兩句有的沒的,沒什麼太大貢獻。這樣一想,花春就興致勃勃地去找霍子衝了。
宣政殿。
衆人都看得見右首空着的位置,皇上沒來的時候,還以爲花丞相是遲了些,沒想到皇上來了之後,早朝開始,花丞相也依舊沒有出現。
這什麼情況?衆人心裡都在猜測。
“花丞相今日有事,朕讓他不用來上朝。各位愛卿各抒己見便是。”皇帝一來就解釋了這麼一句。
羲王爺挑眉。
昨日花丞相立了大功,還以爲皇上會對其更加親近,沒想到才一晚上而已,連朝都不讓人上了。
這可真有意思。
賀長安站在右邊的隊列裡,下巴上有輕微的劃痕,一身的傷都藏在了衣裳下頭。聽皇帝這麼一說,他第一個站了出來,道:“臣有事啓奏。”
宇文頡看向他。
“昨日宮中闖入刺客,意圖殺害微臣與花丞相,臣等僥倖逃脫,但實在憂帝王之安危!故而臣提議,清查宮中禁衛、宮女、太監,對名冊,革職瀆職之禁衛,並換上皇上的親衛,以保障帝王周全。”
此話一出,朝堂上一片譁然。
孟將軍站了出來,道:“侯爺此言怕是稍欠考慮。宮人人數衆多,不好清查,禁衛更是關乎皇上性命,若隨意調換,恐怕有所不妥。”
“禁衛失職已經不是第一次,繼續留着他們,纔是當真危害陛下。”賀長安說着,捲起了衣袖,露出手上包紮的地方:“昨日是臣與花丞相,難道你們非要等這傷落在皇上身上,才肯有大動作?”
羣臣沉默,孟將軍皺眉道:“這刺客是衝着侯爺和丞相去的,怕是私人恩怨,與皇上無關。就因爲侯爺遇刺,便要這麼急匆匆地更換禁衛,丞相知道了恐怕也不會同意。”
“丞相已經同意了。”帝王淡淡地道:“朕也同意攻玉侯的看法。”
孟將軍一愣,繼而皺眉:“不可能,丞相上回親口說的,皇上身邊的親衛,不可隨意調換。還望皇上不要一時衝動。”
旁邊的李中堂也出來道:“恕老臣直言,今日丞相沒來早朝,怕也是與這事有關吧?禁衛的任命和調度關係重大,牽連也甚廣,還望皇上聽聽忠臣之言。”
“你們覺得朕在說謊麼?”皇帝輕笑:“那不如早朝之後,你們都去紫辰殿問問丞相好了。此事就按攻玉侯說的做,有什麼異議等你們問了丞相的意見之後再論,如何?”
李中堂不吭聲了,孟將軍一臉憂國憂民,也站了回去。
羲王爺垂眸未置一言,掃了一眼對面的各位大臣,微微一笑。
“朕打算提拔刑部侍郎千松濤爲刑部尚書,以補前尚書之空缺。”宇文頡開口說了一句。
“臣有言稟!”
“臣有言稟!”
他話剛落音,兩邊隊列刷刷站出來七八個人。
這個時候出來的,都是反對他提議的人。宇文頡有些怔愣,賀長安也十分意外。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有意見?難不成是他提的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