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趴在桌上看着那邊的刀光劍影,很認真地道:“我覺得這個地方最安全,他們要是磕磕撞撞的,也撞不到我。”
瞧瞧這點出息!宇文頡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把她給拎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旁邊:“該撞到你,你躲房樑上都沒用,老實呆着。”
“……哦。”花春點頭,又轉頭去看戰況。
這明顯是有預謀的一個陷阱,他們只是其中放的誘餌,就等這羣刺客現身,然後跟逮雞崽子似的一個個活捉。
望了一眼窗外,街道下頭也熱鬧得很,很多穿着普通衣裳的壯漢把樓上丟下來的人擡上牛車,一車一車地運走。
真是可怕。
但是,這羣刺客好像被逼急了,打算背水一戰,賀長安開始還能輕鬆應對,但身邊的護衛傷得多了,剩餘的刺客全衝他來,他也有點招架不住。
“你坐着別動。”
花春一愣,擡頭看向旁邊說話的皇帝,他竟然也站了起來。
“二爺?”
剛想問難不成您也要去打架鬥毆,結果宇文頡就已經朝賀長安那頭衝了過去。
她有點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他們兩個的背影。
第一次看見皇帝親自上場動手的,這種感覺就好比一場激烈的對峙之中,黑幫老大親自操了個狼牙棒狠揍對面的小兵。
給人的感覺……很微妙。
不過,雖然他們的動作沒有電視劇演的那些自帶背景音樂的招式好看,但是宇文頡的力氣可真大,一拳把對面的人打得撞到了牆上又跟彈簧一樣地蹦回來,當真吐了一口血。旁邊的人拿着刀就朝他背心刺去,他丫的就跟背後長眼睛了一樣,反身一腳把人給踹下了樓梯。
雖然宇文頡這個人性格真的很糟糕,但是,花春還是忍不住雙手捧心,喊了一聲:“帥!”
有他幫忙,賀長安那邊也輕鬆了一些,護衛傷了一半,刺客還有十來個,勉強算是能應付的。
如果今天沒帶花春的話。
一個漢子被宇文頡踹得後退了幾大步,捂着胸口痛得不敢再上前了。心裡一瞬間可能聯想到了自己的績效獎金、又想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到底該怎麼才能輕鬆立功又保命呢?
這樣想着,他一扭頭,就看見旁邊笑得跟得了癡呆症一樣的花丞相。
於是花春正擱那兒欣賞現場表演呢,冷不防就有人過來把她給架住了。
心裡一沉,感覺得到脖子上刀刃的寒氣,花春悲憤欲絕:“你不跟他們打,來抓我幹什麼?”
“你看起來弱一點。”背後的人很老實地道:“他們太厲害了,我只能挑軟柿子捏。”
花春:“……”
你說你綁架就算了,還特麼帶嘲諷人的?咬咬牙,她沒吭聲,閉眼算是就範。
“你們都住手!”漢子朝那頭喊了一聲。
賀長安和宇文頡都是一愣,紛紛回頭,臉色黑了。
“放開他。”賀長安皺眉:“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算什麼英雄好漢?”
花春嘆了口氣,雖然她現在是個肉票,但是還是忍不住想吐槽:第一她是有抓雞的力氣的,第二,老大啊,人家本來就是刺客,說啥英雄好漢……
果不其然,背後的人道:“我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漢,你們乖乖聽話,不然花丞相今日就會命喪於此!”
微微一頓,花春挑眉。
花丞相?
深吸一口氣,賀長安問:“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漢子左右看了看:“你們束手就擒。”
“你還是殺了他吧。”皇帝一點猶豫都沒有,轉身就繼續動手解決剩下的人。
賀長安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看着花春道:“賢弟,這不是大哥二哥不幫你,沒辦法幫。”
拿皇帝的命去換臣子的命?開什麼玩笑。
花春也是要被身後這愚蠢的刺客給氣哭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爲啥還要提出來?
見那頭繼續廝殺,綁着花春的漢子有些傻了,完全沒料到綁了個丞相竟然這麼沒有震懾力。他們都不搭理他了,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直抓着?有啥用啊?
“兄弟。”他手裡的人開口了,淡淡地道:“你知道嗎?其實刀放脖子上沒用的,所以你嚇唬不了他們。”
“什麼?”漢子一愣。
“脖子上劃一刀,還有可能救回來,畢竟你不一定劃得準大動脈。正確的綁架姿勢,應該是把刀對準我的心臟。”花春一本正經地說着,然後伸手抓着這人的手,將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這樣纔對,明白了嗎?”
耍什麼花樣呢?漢子很茫然,不過仔細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有的人割喉還救活了的,倒是從未聽聞一刀子進心口還能活命的。
於是他就把刀放在這丞相的心口,然後繼續想辦法。
賀長安和宇文頡都注意着這邊的動靜,挨個將剩餘的刺客打跑了之後,才終於有空回頭看這邊。
跑下樓的刺客會被外頭圍着的護衛抓個正着,所以他們不用擔心。現在要擔心的,也只有這個沒用的丞相。
“你逃不掉了。”宇文頡看着那人道:“放開他吧。”
漢子連連後退,神色慌張,扭頭想去看樓下的場景。
就趁着這個時候,花春抽出右手,捏着尖銳的髮髻,直接往後猛地一刺!
“啊!”慘叫聲響徹整個酒樓,那人傷着了痛處,不由分說地就抓緊了她,狠命一刀往她胸口刺過去!
“你蠢嗎!”宇文頡睜大了眼,臉上頭一次顯出焦急的神色。
當真是沒見過這麼蠢的人質,被人抓着就老老實實等人想辦法救他啊,瞎動不是惹人撕票嗎!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賀長安幾乎立刻就行動了,想上去救人,奈何距離太遠,就算他已經抓到了那人的手腕,刀刃還是進了花京華的心口。
倒吸一口氣,他猛地將那人甩開,睜大眼看着花京華。
畫面好像突然放慢了,這人清秀的眉眼間閃過一絲痛楚,接着看向他,目光裡有令人心悸的溫柔。
宇文頡皺眉。
他聽見了匕首落地發出的刺耳聲音,也看見花京華緩慢旋轉的身子,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賀長安說的沒有錯,花京華當真是秀色可餐,眸子裡清澈溫柔,像極了一隻玉兔。
突然就沒有那麼討厭他了。
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晚了?
花春捏着心口上插着的刀,慢慢地、緩緩地、十分唯美地跌坐在了旁邊的長凳上。
“京華!”賀長安痛心地過去扶着他的肩膀。
剛剛結拜的兄弟難不成就要天人永隔?老天爲什麼會這麼殘忍!
“我…沒事。”花春虛弱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皇帝:“你們無恙便好。”
宇文頡抿脣,幾步走過來看着他,猶豫了半天之後,嘆了口氣。
“你是個好丞相,朕不是個好皇帝。”
“皇上別這樣說……您挺好的。”
宇文頡搖頭,閉了閉眼:“朕自己的脾氣自己清楚,很多次冤枉了你,朕也知道。”
只是拉不下面子認錯而已。
“臣很欣慰。”花春繼續虛弱地笑:“皇上是明君,以後哪怕沒有了臣,也定然能給大梁一個盛世之治。”
賀長安嘆息:“都這樣了,還惦記着皇上?”
“也沒什麼其他的可以惦記了。”花春閉上眼,伸手朝着皇帝的方向,幽幽地道:“皇上就是百官的天,也是百姓的天啊……”
最後一個字悠長悠長,聲音沒了,擱在半空中的手也就猛地垂了下去。
宇文頡一驚,連忙伸手去抓着她的手,低喝了一聲:“花丞相!”
賀長安心裡悲痛,覺得很想落淚。
但是,還不等他醞釀出悲傷的情緒,在皇帝這聲丞相落音之後,他懷裡的人竟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拱手應道:
“臣在!”
賀長安:“……”
宇文頡臉上的悲傷全卡住了,看着面前胸口插着刀死而復活的人,眯了眯眼。
詐屍?
“不跟你們開玩笑了。”花春笑嘻嘻地伸手把那匕首拔了出來,然後掏啊掏的把懷裡的銅鏡掏了出來。
堅硬的銅鏡背面被匕首紮了個口子,這玩意兒不是想象中的金屬或者石頭,而是一種奇怪的雜渣混合物,怪不得那麼廉價了。
“我沒那麼傻,要不是知道這個東西在懷裡,我也不敢冒險。”花春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怎麼樣?我厲害吧?”
賀長安怔愣許久,捂了捂眼睛。旁邊的宇文頡將臉上的表情統統收了回去,二話沒說就伸手一把將他扛了起來。
“哎哎?”花春嚇了一跳:“二爺,幹什麼呢這是?”
大步跨去窗臺邊,宇文頡一點猶豫也沒有地就要把她往外頭扔!開玩笑開到皇帝頭上來了,真是不要命。
重點是他還當真上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哇!”在被拋出去的一瞬間,花春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連忙跟八爪章魚一樣死死纏在帝王身上,雙腿夾着人家的腰,手摟着脖子,抱得死死的:“二爺饒命啊!”
脖子上細嫩的皮膚蹭着他的,宇文頡又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