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的內心是崩潰的,然而女人這種生物吧,嘴上喊不要,實際還是很舒服的,看在皇帝一直溫柔吻着她的份上。花春決定忍了。
“皇上一天都沒出來了。”
慧明殿裡,惠妃滿是擔憂地對太后道:“早朝也沒上,摺子也不批,咱們宮裡也沒個人敢去請的。”
太后揉着額頭,擺手道:“你跟在皇帝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還能不清楚皇上的心麼?丞相被處斬,他怎麼也要花些時間能緩過神。”
“可……”惠妃抿脣,這緩神也分方式吧?要是呆在紫辰殿裡也就罷了,誰也不會多說什麼,但帝王偏偏是呆在那青樓女子的宮殿裡,叫其他嬪妃怎麼好想?
花丞相沒了,後宮除了淑妃。其他妃嬪都是要放鞭炮慶祝的。少了他,帝王肯定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後宮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花京華是死了,又冒出來個花春。還一來就這麼得寵,比花丞相還讓衆人膈應。
瞧太后這話的意思,也是不打算去告誡皇帝一二的,惠妃無奈地起身:“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好生歇着吧。”寧太后揮了揮手,臉上滿是疲憊。
等惠妃退下了,太后才靠着月見姑姑,落了兩行淚:“可惜了……”
月見低聲安慰:“太后不必傷心,花家其他的人已經都離開了燕京,奴婢吩咐人暗中打點了,除了淑妃的生母吳氏,其他的都在燕京附近的城鎮上安頓了下來。”
“嗯。”寧太后問:“丞相已經葬好了?”
“葬好了。”月見抿脣:“皇上估計也是安排了的,雖然入不得花家祖墳,卻也是在花家的墳山附近,修了很好的墓。”
“唉。”閉了閉眼,太后道:“皇上是當真捨不得丞相的,哪怕以前不懂事錯怪了他很多回。如今人沒了。也該後悔不已。找人替哀家去上柱香吧。”
“是。”月見應了。
攻玉侯府。
從刑場回來,賀長安就一直坐在迴廊上朝前頭的池塘裡丟石子兒,從清晨丟到了黃昏,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管家看了一眼旁邊撈了一天石子兒的奴僕,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侯爺還在爲花丞相難過嗎?”
賀長安沒吭聲,閉了閉眼。
“哎,今日街上好多百姓自發給丞相燒紙錢,送葬的。侯爺與丞相交好,老奴明白,但是逝者已矣,您也不要太難過了。”
更重要的是,再繼續丟,家奴們都得累死在池塘邊了。
攻玉侯終於開口,不知道是不是一天沒說話的原因,嗓子有些嘶啞:“我沒關係,過了今晚便好了。”
這看起來哪裡是沒關係的樣子啊?自家侯爺一向清朗無雙。臉上帶笑,神采飛揚。今天一整天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周身都死氣沉沉的,好像天要塌了似的。
這樣的神情,他在侯爺身邊伺候這麼久,還只見過兩次。上一次是老侯爺和夫人雙雙病逝的時候。
老管家嘆了口氣,讓人拿了披風來,又換了一批家奴繼續幫侯爺撿石子兒。
烏雲籠罩在燕京的上空,雨卻怎麼都沒落下來。
這一個晚上,朝中有很多人睡了個好覺,沒了花京華的日子,未來是一片光明。也有很多人徹夜難眠,擔憂大梁之將來。
西夏使臣已經偷偷踏上了回國的路,羲王爺在後頭幫忙,皇帝也沒阻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回去了,反正該給的金礦還是要給的。
第二天的早朝,文武百官都覺得皇帝肯定會心情沉重,說不定繼續不上朝了,然而到了時辰,皇帝卻精神抖擻地出現了,眼神很明亮,嘴邊甚至帶着笑意!
他!竟然!在笑!
衆人心裡都是“轟”地一聲,有老臣喃喃道:“完了,完了,丞相一沒了,皇上竟然直接瘋了?”
羲王爺也頗爲意外,皺眉看了帝王兩眼,還是跟着一?行禮:“吾皇萬歲萬萬歲。”
“衆愛卿平身。”皇帝語氣輕快,目光也是難得地溫和,在朝堂上掃了一圈:“今日可有什麼要事?”
本來是有很多事要啓奏的,然而下頭的官員相互看看,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皇帝的表情,心裡七上八下的,誰也摸不着帝王是什麼心思,於是統統都沉默了。
“既然沒事,那朕就下個旨吧。”宇文頡側頭:“秦公公。”
秦公公躬身,捧了聖旨出來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之位空缺,朕深覺悲痛,願有能者堪再居之。今查禮部之主事唐越,文武雙全,頗有政解,固以丞相之位予之,望其效忠於朝廷,不負朕之厚望,欽此。”
羣臣還沒反應過來,站在隊列最後頭的一個少年便出來跪下:“多謝皇上。”
帝王頷首,心情不錯地道:“看其他愛卿也沒什麼異議,那就這樣了吧。唐丞相跟朕去一趟紫辰殿,退朝。”
“是。”
羲王爺回過神,就見皇帝跟一陣風一樣卷出了宣政殿,留下一大堆人張口欲言,卻已經錯過了機會。
什麼情況?丞相的位置怎麼會這麼輕易就給了個禮部主事?他覺得很不能理解,轉身看向李中堂。
李中堂臉色發白,望了望那少年離開的背影,湊到羲王爺身邊輕聲道:“那是唐太師的嫡子。”
羲王爺一愣。
唐太師已經被流放,他的嫡子怎麼會進朝當了個禮部主事,還沒人知道?如今更是一步登天成了丞相,豈不是要繼續幫着帝王把持朝政?
眉頭緊皺,宇文羲揮袖便離開了宣政殿。
賀長安神情有些恍惚,跟着皇帝去了紫辰殿,看着下頭跪着的唐越,精神也始終無法集中。
他昨晚沒有睡着,現在走路都像是在夢裡踩着雲朵一樣,也壓根聽不清帝王在說什麼。
“好好做吧,花丞相以前的人脈與關係,都會很快交接給你。”帝王看着唐越道:“別讓朕失望。”
他這算是臨危受命吧?唐越十分鄭重地磕頭:“微臣明白!”
揮手讓他退下,帝王看着身邊的賀長安道:“走,帶你去見她。”
“見誰?”賀長安還沒回神,雙眸滿是茫然。
“你賢弟。”帝王想了想:“或者說賢妹?”
賀長安怔然。
從最開始商量好要怎麼救花京華到現在,他都處於很迷茫的狀態,因爲皇帝說要把花京華接進後宮,他想的最差的打算,也就是讓京華成帝王的孌寵。
本來是想反對的,堂堂丞相,怎麼能變成孌寵?花京華那張臉,怎麼都不可能瞞得住,到時候皇帝又該怎麼保護他?但是,掙扎了很久,最後卻敗在了皇帝那句“他一早就是朕的人了”裡。
腦子裡想了很多東西,賀長安像是終於明白皇帝爲什麼對京華改觀了那麼多,又夜夜讓他在紫辰殿過夜,原來……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京華就已經是皇帝的人了。
心痛嗎?很痛,痛得他填了一整天的池塘都填不滿自己心裡漏出來的大洞。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先下手又如何呢?
然而,現在,皇帝卻說,賢妹。
賀長安整個人都是亂的,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跟着皇帝一路去了養心殿。木投亞圾。
殿門推開,裡頭蹦蹦跳跳跑出來一個人,一身宮裝長裙,髮髻高挽,頭戴朱釵玉飾,額間還畫了花鈿,整張臉嬌豔無比,顧盼間都是風情。
大門關上,這人一上來就笑眯眯地朝他揮手,聲音也細了不少:“二哥。”
賀長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怔愣地看着她。
花春有些不習慣地扯了扯裙子,看着宇文頡問:“很奇怪嗎?”
“你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帝王勾脣:“其他地方都很好。”
臉上一紅,花春咬牙瞪他一眼,然後看向賀長安:“二哥,我不是有意要瞞你這麼久的。”
胸脯高聳,腰肢纖細,露出來的鎖骨小巧精緻,這哪裡還是那讓人覺得柔弱的男子,分明就是真真切切的女兒身!
“你……”喉嚨有點發疼,賀長安勉強笑了笑:“當真是女子?”
“原因說來話長,不過我是女子,放心吧,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花春誠懇地看着他道:“先前因爲一些原因,我沒能說實話,現在給你道個歉,咱們可能結拜成了兄妹了,不是兄弟。”
怔愣地看了看她,賀長安轉頭問皇帝:“你早就知道?”
“嗯。”帝王點頭:“朕看在她有功於社稷的份上,饒了她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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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安皺眉,閉了閉眼。
“二哥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看着他的臉色,花春湊近了些,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果然,發燒了耶!”
手腕被人一扯,她心裡一跳,立馬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從善如流地將手放到帝王額頭上,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皺眉道:“皇上的溫度就是正常的,二哥是真的在發燒,快傳個御醫吧!”
“你以後,只能叫他侯爺。”帝王沉眸,不悅地道:“先前的所有,統統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