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定海和秦縱勇都沒有急着進行遊說。
他們默默的看着比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都勝券在握。
可誰都明白，今天必然是要分出個高下來。
兩個當事人都不着急，其他人就更沒有着急的必要。
點將臺上的五位國公都笑盈盈的看着場上的比賽，似乎沉浸在這場蹴鞠交流賽中。
三皇子和八皇子似乎都很清楚這場比賽將關乎他們各自的命運，踢的一個比一個賣力。
就連八皇子這向來嘻嘻哈哈的性格，此時的神情也無比認真。
即便實力不濟，但每一次觸球的機會他都全力以赴。
哪怕在身體對抗中狼狽不堪，八皇子也咬牙爬起來，絕不多在地上躺一秒。
八皇子的身上終究也是有來自他母妃的血脈。
秦縱勇看着不肯輕易服輸的八皇子，也是感到一陣欣慰。
否則的話，即便八皇子有重新振作的想法，但假如他不是這個料，胡國公也會盡早讓他接受現實。
可隨着對面的隊伍也逐漸進入狀態，差距也是慢慢顯現。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隊伍率先得分，在第二場比賽中獲得了優勢。
而且按照比賽的形勢來看，八皇子他們這邊翻盤的可能性並不大。
八皇子的實力雖然有些拖後腿，但在二十一的隊伍中，這種影響並不大。
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八皇子他們這邊的士氣在慢慢滑落。
第一場比賽的勝利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太大的優勢。
反而在第二場率先丟球之後，隊伍的士氣迎來了明顯的低落。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除非是實力碾壓，否則士氣想要一直保持高昂，是不太可能的。
反倒是一開始遭受挫折的隊伍，只要看到些許翻盤的可能，就會立即士氣大振。
而被翻盤的隊伍自然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若沒有人能站出來，將士氣重新提振起來，只怕第二場比賽的結果就已經沒有懸念了。
趙定海對場上的局面非常滿意，淡定自若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秦縱勇，發現秦縱勇竟然還能強裝鎮定，心中更是嗤笑一聲。
“八皇子再是努力也無濟於事，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以趙定海對秦縱勇的瞭解，沒有意義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
但不管趙定海怎麼去想，除了秦縱勇爲了讓自家外孫更加發奮以外，今天的這場蹴鞠賽，他們秦家得不到任何其他的好處。
這種舍了臉面爲外孫的事情，秦縱勇倒是做得出來。
可又能如何呢？
秦縱勇認真的看着場上的比賽，但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關注的並不只有八皇子一人。
秦縱勇不少的注意力還在安康公主的身上。
“好強的控制力！”
秦縱勇微微皺眉，仔細的觀察着安康公主的動作。
安康公主在場上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場上的身體對抗雖然激烈，但安康公主卻能將分寸拿捏的極好。
以她先前能撞飛三皇子的蠻力，普通的士卒只怕都能被她撞的吐血，但場上並沒有這種情況發生。
蹴鞠場上，兵對兵，將對將，也是有這些顧慮。
大家都會主動迎上實力相當的人。
但比賽的節奏很快，有的時候又無法保證每一次都能對上同等的對手，選手們興奮起來動作也只會越來越大。
偶爾有不對等的碰撞產生，對方也會立即找補回來，算是場上的一些小默契。
雖然只是蹴鞠比賽，大家並沒有動用真正的實力，只是依靠體格和技術。
但由於境界的不同，體格的差距也比較明顯。
除了安康公主以外，其他人都是恪守自己的位置。
畢竟，即便是實力最強的年輕將領，也沒有誰有把握帶着球從場地的一頭殺到另一頭。
但安康公主就是這個例外。
隨着自己的隊伍陷入劣勢，安康公主也是逐漸放開了手腳，也不管什麼位置一說，帶着球就往對方的球門殺去。
一個人能過掉一兩個對手就已經算很厲害了，畢竟這是二十一人的蹴鞠，場上的選手還是很密集的。
比賽的節奏很快，又格外的激烈，若是不好好管理體力，到了後面可就連跑都跑不動，直接變成隊伍的拖累了。
可安康公主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一樣，悶頭帶球就往前殺去，着實有幾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安康（公主殿下），不可！”
八皇子和姜穎等年輕將領慌忙喊道，想要攔住安康公主。
這樣的行爲可是很危險的，搞不好就會受傷。
可安康公主不聞不問，只顧着埋頭猛衝。
觀賽的李玄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嘿嘿，小丫頭要動真格的了。”
安康公主如此舉動，無異於是在挑釁對面。
“哼，不自量力！”
哪怕是皇家公主，哪怕是十二歲的小女孩，這個時候也不能讓她。
否則，若真讓安康公主突破了過去，他們以後都不用踢蹴鞠了。
“我來！”
對面的一個女將大喝一聲，去攔安康公主。
她在之前的熱身賽中，就有負責盯防過安康公主，覺得攔下她是不成問題的。
可當兩人迅速接近，看到安康公主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僅僅是微微沉肩護球，女將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對抗最爲兇猛，女將本想讓安康公主少吃一些苦頭，可這種情況下也由不得她留手。
之前的熱身賽，讓她對安康公主的身體素質有了一些瞭解，因此也是沒有顧忌的全力對衝過去。
在她看來，安康公主頂多是嘗些苦頭罷了，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砰！
雙方的距離瞬間拉近，兩道身影的對撞，發出一聲巨響，短暫的壓過了場邊的歡呼。
女將不可置信的看着腳下繼續衝刺的安康公主，無法接受自己被撞飛的事實。
可她的身體還是如同破布娃娃一般，飛到了場邊，一路翻滾着撞進了人羣。
圍坐場邊的士卒們攔住了女將，幫她穩住了身形。
“趙副將，你還行不行？”
場邊的士卒們齊齊問道。
這是軍中蹴鞠的規矩，有人被撞出場外，觀賽的士卒們都會問上一句。
若是認慫裝死或者不答話，士卒們就會送下場醫治休息。
軍中蹴鞠本就是極爲野蠻的運動，沒看這場比賽連裁判都沒有嗎？
你要撐不下去，隨時都可以認慫下場，被觀賽的士卒鬨笑一場也就罷了，在軍中也是尋常事。
除非是要鬧出人命，或者出了大事纔會有人出面阻攔。
不然的話，蹴鞠踢着踢着，把球扔到一旁，掄開膀子比摔跤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我還不信了！”
被稱作趙副將的女將晃晃腦袋，一臉不服氣的爬起來重回了場上，直奔安康公主而去。
看到趙副將重新參戰，圍觀的士卒們頓時發出一聲歡呼。
“我的天，紅梅丫頭都被撞飛了。”
“這安康公主天生神力啊！”
陳國公侯忠國不由驚歎出聲。
侯忠國也是經常留守京城的國公之一，相貌平平無奇的一個大叔，身材也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
除了那一身華麗的鎧甲以外，當真看不出有任何的稀奇。
相比起其他四位各有特點的國公來說，侯忠國顯得最爲普通。
而侯家也和這位家主平庸的外貌一般，實力一直處在中不溜的位置，存在感一般。
侯忠國的驚歎也引來了其他人的贊同，唯有趙定海的面色不太好看。
場上的趙紅梅是他們趙家的年輕一代佼佼者，如今已有六品巔峰的實力，此次前線歷練一番有很大的概率突破到五品。
可擁有這樣實力的趙紅梅卻被安康公主撞飛，這讓趙定海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們這些國公都是什麼眼力，自然能夠看出剛纔趙紅梅沒有留手，更加印證了侯忠國那句“天神神力”的評價有多麼客觀。
趙定海捻了捻鬚，平復了一下心情，接着說道：
“我聽聞安康公主早年體弱多病，甚至有夭亡的風險。”
“如今看來，全是胡說八道！”
“也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敢造皇家公主的謠？”
這時，一旁的吳國公郭笑來接口道：“嗐，這算什麼？”
“我們蘇老每年還得‘死’上兩三回呢。”
“安康公主的謠言也不過是小事罷了。”
蔣國公蘇定安年事已高，每年京城都得傳上他幾次快不行了的謠言，甚至還有說蘇家都已經辦完了喪事的。
這件事連蘇定安自己都不怎麼在乎，即便被郭笑來如此說，也只是一起笑笑，沒當回事。
衆人皆知蘇定安的豁達，也是跟着笑一笑。
趙定海剛纔的話裡不信任陛下的意思，因此才被郭笑來打斷。
勳貴之中，也並不是所有人都看好永元帝。
趙定海就有傾向於其他人的跡象，這讓其他的勳貴也有些不安。
至少現在還不是談論此事的時機，他們這些勳貴一定會竭盡所能的維持住大興王朝的安定，而不會成爲分裂王朝的導火索。
只是這樣的共識，漸漸的在勳貴之中也開始變淡。
此次推舉出一個皇家代言人，也是爲了將這些不安定的影響削弱。
趙定海也只是跟着笑一笑，並沒有繼續多說什麼。
可這個時候，秦縱勇卻是又將話題說回到安康公主的身上。
“據我所知，安康公主自幼體弱多病是真的，只不過今年接受了薛太醫的特殊治療，這纔有所好轉。”
秦縱勇的話，讓點將臺上突然陷入了沉默。
“哼，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這個時候纔好？”
“聽說是薛太醫找到了新的治療方法，請示陛下後在安康公主身上進行嘗試。”
“這麼多年的頑疾，一年就能治好不說，還能如此身強體壯。那這位安康公主當真是天賦異稟啊。不知比之琞曌殿下又如何呢？”
“郯國公真是說笑了！”
趙定海和秦縱勇你一言我一句，誰也不肯退讓。
只是這話題讓其他國公不禁蹙眉。
本來他們今天來是聽兩人拿自己的外孫說事，結果三皇子和八皇子沒怎麼提，倒是提起了其他人。
重陽宴會之後，有不少人都猜測安康公主是永元帝安排的一步暗棋，如今因爲局勢緊張到了不得不動用的使用。
眼下，趙定海和秦縱勇拿安康公主和琞曌公主爭論，不就是在站永元帝和武家的隊伍嗎？
見今天的這場蹴鞠賽越扯越偏題，蘇定安倚老賣老的說了一句：
“哎呀，都專心看比賽，淨說些有的沒的。”
“蘇老說的是！”
其他兩位國公趕緊應道，端正了坐姿，認真看球賽。
趙定海和秦縱勇也只能到此爲止。
只是趙定海更加捉摸不透秦縱勇的意圖，讓他越發不安起來。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不等趙定海繼續琢磨，場上爆發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
“安康、安康、安康……”
當幾位國公看過去時，只看到安康公主被人高高捧起，接受着大家對她的歡呼，一張小臉興奮的如同剛摘下的紅蘋果般，還沾染着些許灰塵，更顯她的青春活力。
安康公主完成了一人突破全場的壯舉，成功破門扳平了比分。
大皇子和三皇子等人滿臉不可置信。
姜穎和幾個女將托住了安康公主的兩隻小腳，將她高高舉起，接受衆人的瞻仰。
安康公主早就被球場上的氣氛帶的忘乎所以，興奮的高舉雙拳，學着李玄怒吼起來，可愛的“嗷嗚嗷嗚”個不停。
李玄被安康公主逗得捧腹，當即運用起龍虎風冽吼和鬼哭神嚎的技巧，以壯安康公主聲勢。
“嗷嗚——”
“嗷嗚——”
“嗷嗚——”
李玄的聲音漸漸蓋過了衆人的歡呼，也讓衆人感受到了一陣熱血澎湃。
鬼哭神嚎本就有帶動情緒的能力，以李玄現在的情緒，加入這種簡單的情緒易如反掌，難主要難在要影響現場這麼多人。
但李玄喊了沒有幾嗓子，場上漸漸有人附和了起來。
原本安康公主的戰吼聲，讓大家感到可愛又有趣，完全和氣勢沾不上邊。
可突然安康公主的戰吼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讓人感到戰意盎然，頓時點燃了戰士們的情緒。
情緒的傳染快若奔雷。
很快，場上就只剩下整齊一致的“嗷嗚”戰吼，響徹整個先遣軍的營寨。
只不過戰士們的戰吼更加短促，平穩的節奏如同戰鼓一般熱血沸騰。
李玄看着被士卒簇擁在中心的安康公主，高興的在玉兒的懷裡一陣咧嘴大笑。
點將臺上的五位國公齊刷刷的死盯着李玄，難掩震驚之色。
胡國公秦縱勇更是默默的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對衆人問道：
“不知各位看這位安康公主如何啊？”
其他四位國公呆呆的轉頭看向秦縱勇，以爲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秦縱勇語出驚人，尚不罷休，繼續指了指安康公主和李玄說道：
“公主殿下有如此祥瑞之獸跟隨，當真有幾分傳說中雙聖帝君獲赤龍相助的風采啊！”
“秦縱勇，你瘋了！？”
趙定海將坐下的椅子拍碎，噌的一下就怒喝暴起。
只是趙定海的動靜被山呼海嘯的戰吼掩蓋，除了點將臺上的人以外，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
“咦，國公們怎麼吵起來了？”
正笑得開心的李玄捕捉到點將臺上的動靜，好奇的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