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衣着相比起在場的其他人，看着要樸素不少。
雖說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程度，但在一衆貴族中，仍舊扎眼。
畢竟，今天是一年一次的重陽宴會。
這可是有永元帝和武皇后親自參與的皇家盛宴，參加的賓客哪個不是將自己打扮的格外體面。
可對婦人來說，這似乎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看到孃親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在喃喃自語，提問的小女孩感到有些不滿。
可當她聽清了孃親嘴裡唸叨着的話語，不禁意外道：
“娘，你認識那位公主嗎？”
小女孩的聲音不小，引來了身旁幾人的側目。
婦人這時纔回過神來，伸手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
可婦人緊張的神情也馬上恢復自然，笑着對小女孩說道：
“囡囡，那位可是公主殿下。”
“娘，怎麼會認識呢？”
“乖，好好看比賽，不要打擾到其他人。”
小女孩感覺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乖乖的“哦”了一聲，伸着脖子往蹴鞠場上張望。
婦人面色自然，並沒有在乎周遭其他人的注視。
其他人也只是多看了她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坐在這種邊緣位置的，在大興的地位都不太高，各自都有自己的難處，誰也不要笑話誰。
平復心情良久之後，婦人才瞥向了不遠處的一個座位。
那裡坐着一個鬍鬚拉碴，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在一衆觀衆中顯得那叫一個落魄寒酸，周遭的人都坐得離他遠遠的，倒是給他空出了好大的一片位置。
此人正直勾勾的看着蹴鞠場上的比賽，似乎被深深的吸引，目不轉睛。
突然，中年男子似乎感覺到了別人的窺探，一轉頭就和那婦人的目光迎上。
目光對上的瞬間，他們就認出了彼此。
但也同時默契的挪開目光，眼神中不免黯然幾分。
而類似這樣的人，在看臺上還有不少。
但無一例外，他們的位置都在邊緣。
曾經，他們也輝煌過。
當時，他們聚攏在那個驚豔的外族女人身旁，在大興也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勢力。
可如今……
不提也罷。
原本他們早就認命，可眼前安康公主的表現，實在是讓他們無法忽視。
他們都未曾想到，當年那個病怏怏的小公主，竟然會茁壯成長到如今這個程度。
“老天也沒完全瞎了眼……”
鬍鬚拉碴的中年男子，看着比賽，不禁笑了一聲。
……
蹴鞠場上，你來我往，踢得可謂是好不激烈。
李玄躺在地上悠哉觀賽，看着安康公主越踢越好，越踢越興奮。
看臺上的觀衆們，即便是再不瞭解蹴鞠的人也都看出了安康公主恐怖的進步速度。
原本還有人對安康公主是蹴鞠天才這樣的誇張說法嗤之以鼻。
可現在，這些人全都閉上了嘴巴。
對面的八皇子也是如臨大敵，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身上的蹴鞠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但此時也顧不得這些，全神貫注的盯着皮球的軌跡，生怕一個失神就又丟了一球。
五比七。
八皇子仍舊領先兩分，但卻讓他的壓力越來越大。
對面的安康公主就像是一個不斷成長的怪物一樣，八皇子越是抵抗的厲害，安康公主的球技就成長的越快。
直到現在，安康公主僅僅是帶着玉兒一人，就能和他們踢得有來有回，甚至穩定的將比分拉近。
八皇子驚恐的發現，即便不依靠李玄，安康公主也有着和他一分高下的能力。
到了現在這個程度，幾乎八皇子剛使出什麼新的招式，下一刻安康公主便能立即復刻。
幾個來回之後，同樣的招式使得比八皇子還要熟練。
李玄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認真的觀察着安康公主。
“強大的身體素質，再加上可怕的領悟能力和模仿能力。”
“這就是傳說中的複製公主，小安康嗎？”
李玄也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安康公主的天資有多麼的恐怖。
以前，安康公主能將九品武學只練過三次就可以圓滿，李玄還以爲主要是她體內古怪寒意的緣故，造成了她體質特殊。
可現在看來，並不僅僅是如此。
至少在蹴鞠方面，安康公主就同樣展露了離譜的天賦。
“是因爲如今的身體素質，讓她能夠更好的發揮出這份天賦嗎？”
李玄回想一番，發現安康公主練彈石法也格外的快。
彈石法並不算真正的武學，而是一種發力手法，算是特殊技巧一類。
李玄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或許安康公主的這份天賦可以運用在任何使用身體的技巧上。
彈石法和蹴鞠都是如此。
“武學之外，運用身體的技巧……”
武學會讓安康公主體內的寒意跟着進行變化，直到突破某個臨界點時，寒意的爆發會更加強大。
雖然練武會讓安康公主的體質大爲改善，但其中也蘊含着風險。
可其他的運用身體的技巧，似乎並不會有這樣的顧慮。
至少，到現在爲止，彈石法和蹴鞠沒有任何引動安康公主體內寒意的跡象。
“如果只教安康一些技巧的話，配合上她的身體素質……”
李玄看着在蹴鞠場上揮灑汗水的安康公主，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有趣，值得一試！”
正好李玄一直嫌安康公主的自保能力不夠，現在倒是有了個可以嘗試一下的方向。
而就在此時，安康公主爲了救球，跑到了李玄的身邊，眼看着就要一腳踩到他的尾巴。
安康公主賊兮兮的憋着笑，眼睛刻意不看下面，一副認真盯着皮球的模樣。
“這死丫頭。”
李玄哪裡看不出安康公主的打算。
“看來比賽強度已經不夠了。”
“老八，你這也不行啊。”
李玄抽空鄙視了一下對面氣喘如牛的八皇子。
跟他對比起來，安康公主仍舊只是微微出汗的程度，可怕體力深不見底。
而就在安康公主不懷好意的腳丫要踩到李玄的尾巴時，李玄翻身一滾，躲開了偷襲。
“哼~”
李玄躺在地上，一隻爪子墊着下巴，不屑冷哼一聲。
被嘲諷的安康公主撇撇嘴，緊接着又打起了鬼主意。
只見安康公主的將皮球踢回去之後，身體突然踉蹌起來，邁起了一陣小碎步，對李玄的大尾巴發起了一連串的追擊。
李玄故技重施，又是往旁邊一滾。
這一次安康公主追一步，他就滾一圈。
一人一貓，一追一滾，越來越快。
李玄在地上滴溜溜的轉起來，都快滾成了一小團黑影。
“啪嘰！”
“喵！（哎呀！）”
調皮的一人一貓，一頭撞上了場邊的趙奉。
李玄一頭撞在了趙奉的腳上，安康公主則是撞在了趙奉的護體氣勁上。
安康公主的身體被趙奉的護體氣勁托住，感覺就是撞進了一團棉花裡，身上的衝勢很快就被化解站穩。
李玄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不滿的喊道：
“喵？（你咋不用護體氣勁接住我？）”
雖然李玄知道自己有銅頭鐵臂，但這不是趙奉可以區別對待他的理由。
趙奉瞪了他倆一眼，悄聲說道：
“比賽呢，嚴肅點，別玩了！”
“陛下還在太極宮看着呢。”
聽到這話，李玄也顧不得埋怨趙奉，跟着安康公主一起嘿嘿傻笑一聲。趙奉微微搖頭，下一刻吹響了哨聲。
“六比七！”
“上半場結束。”
李玄和安康公主都意外的看向了對面的風流眼，沒想到安康公主剛纔那一腳竟然還得分了。
原來八皇子和阿翔都耗費了太大的體力，最後一球都無力防守。
阿翔倒是試着扇了扇自己的翅膀，但無力的微風對皮球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要不是阿翔躲得快，都差點跟着皮球一起被踢進風流眼。
而趙奉此時的哨聲對他們而言無異於是天籟之音。
阿翔立即飛下來，站到了八皇子的肩頭。
八皇子則是被小米子好不容易攙扶下場。
當即就有八皇子的近侍們圍攏過來，按摩的按摩，喂水的喂水，鬧出了不小的陣仗。
三小隻則是輕鬆的走到了場邊的休息區，坐下喝水休息，圍觀八皇子那邊的情景。
“踢個蹴鞠而已，八哥怎麼累成這樣？”
“這身體也太虛了。”
安康公主搖搖頭，鄙夷一句。
李玄剛纔在場上一直躺着，自然累不到哪裡去，在旁邊無恥點頭附和安康公主的話。
反倒是玉兒，比賽期間跟着安康公主一直跟對面進行高強度的對抗，又沒有安康公主這般恐怖的體力，給她累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倒是有心給八皇子叫屈，告訴安康公主不是所有人都是像她一樣，擁有着無底洞一般的體力。
可玉兒實在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安康公主也發現了玉兒的疲憊，驚訝道：
“呀，玉兒姐姐怎麼累成這樣？”
“阿玄都怪你上半場偷懶。”
“下半場你讓玉兒姐姐好好休息一下，你來跟我踢球。”
玉兒聽了這話，本來還想擺擺手，說自己還能踢。
結果發現自己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上半場由於安康公主和八皇子互相較勁，比賽的節奏異常的快。
觀衆們倒是看得很爽，倒是給場上的這幾個球員累壞了。
李玄喵了一聲，這一次乖乖的答應下來。
他也看得出來玉兒確實到了體力的極限，不該繼續勉強。
反正李玄一開始就是爲了讓八皇子好好踢球才故意摸魚，現在八皇子也起了鬥志，倒也沒有繼續摸魚的必要。
李玄反正只要配合好安康公主就是了，按照現在的比賽走勢來看，搞不好安康公主利用體力的優勢，還真能耗贏八皇子。
他轉頭看向對面，八皇子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汗出了一身，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
“也不知道這下半場他能不能堅持完。”
李玄甚至爲八皇子擔憂了起來。
休息時間很快結束。
八皇子還沒休息夠，就又被小米子扶着上了場。
下半場輪到他開球。
八皇子拿着皮球，準備先攻。
只是在他眼中，對面的風流眼開始微微旋轉，讓他怎麼也瞄不準。
八皇子猛地搖搖頭，驅散腦子裡的那股迷糊感。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身體快要堅持不住了。
可當八皇子看到對面仍舊還精神奕奕的安康公主，不免嘀咕道：
“難道我的體力還不如安康嗎？”
“笑話！”
八皇子給自己強打精神。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從安康公主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鬥志。
安康公主在期待和他的比賽。
同爲熱愛蹴鞠的人，八皇子又怎會讓安康公主失望呢。
“安康，我會讓你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蹴鞠的！”
八皇子大聲說道，也是給自己鼓勁。
安康公主聽到這話也是眼前一亮，同樣大聲回道：
“八哥，讓我們來一場熱血沸騰的較量吧！”
開臺上的觀衆們看到兩位殿下都有如此鬥志，不禁更加期待起下半場的精彩。
上半場就看的他們直呼過癮，看來下場也會精彩繼續。
場邊的趙奉確認好雙方準備就緒之後，當即吹響了開始下半場的哨聲。
……
一刻鐘後。
“嗶——”
“全場比賽結束。”
“三十三比九，安康公主勝！”
隨着趙奉的哨聲響起，筋疲力盡的八皇子轟然倒地。
小米子第一時間爬了過來，對八皇子說道：
“殿下，伱做到了！”
“你堅持到了比賽的最後一刻！”
“您是小米子的驕傲啊~”
小米子拼盡最後的力氣，對八皇子說道。
八皇子微微一笑，似乎已經此生無憾，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殿下——”
八皇子的近侍們在比賽結束的瞬間衝上場，帶着八皇子進行緊急措施。
“不至於吧？”
安康公主嘀咕道。
她委屈的對李玄吐槽道：
“八哥下半場就沒怎麼動過，都是小米子和阿翔在努力。”
“比賽結束了，他倒還暈過去了。”
李玄想了想，確實是這個樣子沒錯。
八皇子下半場開球時，一個腳軟就倒在了地上，接着就沒怎麼站起來過。
剩下的時間都是小米子和阿翔在負隅頑抗。
結果比賽快結束了，八皇子纔好不容易爬起來，上演了一番剛纔的“慘烈”戲碼。
“你小子還挺有戲。”
李玄腹誹一句。
觀衆們也是沒有想到決賽竟是如此結束。
但想想又非常合理。
上半場的比賽強度常人難以堅持，可誰也沒有想到安康公主跟沒事人一樣。
下半場的時候，八皇子明顯已經體力崩潰，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安康公主仍舊在展示高超的球技。
小米子和阿翔雖然有心反抗，但終歸都是體力有限，到了後面幾乎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
若不是最後安康公主自己踢得沒意思了，這比分的差距還得更大。
但不管怎麼說，持續了兩天的蹴鞠比賽總算是有了結果。
安康公主再度獲得優勝，成爲了本月的贏家。
看臺上，觀衆們也是爲安康公主的優秀表現鼓掌。
不少熱衷於蹴鞠之人，此時已經成爲了安康公主的忠實擁護。
“要是能請十三公主殿下跟我們踢一場友誼賽就好了。”
看臺上，對蹴鞠最爲熱衷的那幾個絡腮鬍軍漢無不如此想着。
今天，大家都對安康公主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阿玄，玉兒姐姐。”
“踢蹴鞠真有意思。”
蹴鞠場上，安康公主享受着觀衆們的歡呼，笑意盈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