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場上，李玄依舊保持着射門的動作，小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享受着衆人震驚的目光。
“哼！”
“剛纔誰說給小貓套馬甲是笑話來着？”
“你再笑一個我看看。”
李玄緩緩收回自己高擡的後腿，接着晃晃身子，將身上馬甲的褶皺撫平，端的是一隻優雅高貴的好貓咪。
六皇女被李玄盯得心裡有些發毛，愣愣的擡手摸了摸自己凌亂的鬢間髮絲，又看了看撒在地上的幾根頭髮，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纔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怎麼就進球得分了？”
六皇女回過頭，費解的對身旁的兩個近侍太監問道。
兩個近侍太監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迷茫，當即跪下請罪：
“請殿下恕罪，吾等無能，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咬了咬牙，最終只能實話實說。
六皇女迷茫更深，回憶先前的情景更是感到一陣恍惚。
她本以爲是自己一時失神，這纔沒有注意到那隻貓射來的皮球。
可實力比他高一品的兩個近侍太監竟然也是如此。
總不至於，他們三個都同時分神了吧？
六皇女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了場下的大皇子和四皇子，結果發現兩位哥哥也是一臉凝重。
“奇珍異獸！”
“定是奇珍異獸無疑！”
四皇子斷言道。
“可這是什麼品種？”
“長得跟普通家貓一樣，可卻有着這麼大的力氣。”
“而且看剛纔的動作，靈智也絕不算低，至少還能理解蹴鞠規則。”
大皇子平日裡就喜歡訓練獵犬，算是跟八皇子有着一樣的愛好。
大皇子平日裡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外，一有時間就願意和自己的獵犬玩到一塊，算是他爲數不多的唯一消遣。
張貴妃本着這是在練習御下之道的想法，唯獨沒有阻止這份消遣。
只是張貴妃不知道的是，大皇子根本沒有那麼複雜的想法，他只是相比起其他人，更願意親近動物罷了。
大皇子因爲喜歡訓練獵犬，因此也對各種奇珍異獸也有過了解。
畢竟玩這個的，一開始都想上手一隻上限較高的寵物。
八皇子所養的阿翔也是有着萬鷹之神、鳥中霸主稱號的海東青，都是一樣的道理。
但根據大皇子的瞭解，從未有這般特殊的貓類奇珍異獸。
有這麼大力量天賦的，一般都是虎豹出身，形似家貓的就完全超出了大皇子的認知。
“大哥，你也完全沒印象嗎？”
四皇子知道大皇子的愛好，不禁如此問道。
大皇子搖搖頭，目光已經離不開場上的李玄。
當初，他在馴獸比賽輸給安康公主，還以爲都是偶然，沒有想到竟然是自己走了眼。
大皇子立即反應過來，轉頭在看臺上尋找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一臉興奮之色的八皇子。
“看來老八比我知道的多。”
想起近來八皇子跟安康公主頻繁互動，大皇子也不由得心裡發癢，心中不由唸叨起來：
“這貓到底是個什麼品種？”
而其他人倒也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感嘆安康公主的貓竟然這麼厲害。
尤其在年幼的一衆小豆丁中，反應和先前的李熊相差無幾，只是沒有李熊那般粗俗。
但開臺上也是一陣陣驚呼和感嘆此起彼伏，讓原本還較爲冷清的球場氛圍頓時變得熱烈起來。
但除了看熱鬧的小豆丁們以外，其他較爲年長的皇子皇女們和一衆嬪妃都紛紛皺起了眉頭。
畢竟，剛纔出了個八皇子就已經夠讓人頭痛的了，如今又多了個安康公主這麼一個勁敵，自然不可能讓他們感到高興。
至於心思最深的幾位，已經開始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大皇子本來還在研究李玄，結果發現身旁的四皇子低頭沉思，不禁對他問道：“四弟可是想到了什麼？”
大皇子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向來心思細膩，以爲他想到了什麼。
“大哥，安康以前帶着這貓參加御花園聚會，大概是在蕭妃娘娘去世前後，到如今也就一年左右的時間吧。”
聽了四皇子的話，大皇子回憶一番，點了點頭：“我印象中也差不多，這件事有問題嗎？”
“大哥，景陽宮的日子好過，也不過是最近的事情，之前他們還連飯都吃不起，餓着肚子度日呢。”
景陽宮以前的日子怎麼過的，他們這些宮裡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清楚。
御花園聚會的時候，當着其他人的面說說好話，說要照顧一二安康公主也就只是說說而已，給自己立個關愛弟弟妹妹的好人設。
可誰又會真的上趕着去幫一個無權無勢，甚至人見人厭的冷宮公主？
當年的蕭妃在宮裡太風光了。
風光的時候，自然對她都是好臉。
可當蕭妃失了勢，這些曾經陪了最多笑臉的人，又反倒成了落井下石最厲害的了。
就好像當初是誰逼着他們討好了蕭妃一般，如今要把這債給統統討回去。
蕭妃娘娘風光時，沒有主動欺負過任何一個人。
可當她風光不再時，卻冒出來了數不清的魑魅魍魎。
若不是有個冷宮擋着，只怕那些討債鬼就得讓蕭妃短命不知多少年了。
善惡數千般，人心難可知。
更加上宮中歷來流傳着武皇后針對景陽宮的事情，就更加沒人敢走進景陽宮了，生怕自己也被波及。
畢竟，當初後宮之主的競爭者主要也只有武皇后和蕭妃兩人。
因此，大家對這話也是極爲篤信。
再加上玉兒總是在景陽宮外打着零工，補貼景陽宮的開銷，這也讓景陽宮窘迫的處境不是秘密。
而四皇子此時想說的，自然不僅僅是這些。
“大哥，奇珍異獸方面你比我懂。”
“一般來說，餵養上絕對不能含糊，否則根本成長不起來。”
“這貓現在這般力量，剛纔那一腳恐怕踢死個人都不稀奇。”
“這景陽宮哪來的餘量喂這貓？“
四皇子雖是如此問着，但看錶情似乎已然有什麼猜測，只是這種猜測讓他不敢置信。
大皇子被四皇子這麼一提醒，也是察覺到了不對。
“咦，這到底是……”
以前安康公主那面黃肌瘦的模樣，他們可都是看在了眼裡，應該不是作假。
可四皇子的話也是沒有問題，頓時讓大皇子想不明白了。
而四皇子也沒有多賣關子，只是對大皇子附耳低語道：
“這其中必有蹊蹺，或許與父皇有關。”
大皇子瞳孔一縮，滿臉凝重的看向了四皇子，似是向他再次求證。
對此，四皇子默默點頭，又補充上一句：
“此事還有待商榷，但眼下我們還是小心謹慎吧。”
“尤其是跟安康有關的事情。”
兩人接着默默無言地看向了場中，只是面色都同樣複雜，不知在思考着什麼。而有着一樣困惑的，顯然不止兄弟二人。
“戰兒，你可能看出這貓的來歷？”
一處看臺上，趙淑妃對三皇子問道。
“恕孩兒眼拙。”
三皇子認真的看着場上的李玄，輕輕搖了搖頭。
聽到兒子如此回答，趙淑妃沉吟片刻，突然輕輕一笑。
“這御花園的比賽，看來也不僅僅是兒戲。”
三皇子聽到母妃如此說，不禁眉頭一皺。
“看來我們的陛下不單是想着打發我們消遣。”
趙淑妃感慨一聲，和三皇子不同，目光更多的是鎖定在了安康公主的身上。
三皇子雖然對母妃的這番話有着疑問，但向來習慣了命令的他，也不會去問母妃不主動提起的事情。
三皇子無聲的轉過頭，繼續看着場上的比賽。
“一比零。”
隨着裁判宣佈現在的分數，新的皮球也是被送到了六皇女的手中。
雖然比賽剛剛開場就出現了意外，但比賽總是還要繼續進行下去的。
這一次，趙奉也不躲在暗中觀賽了，直接站到了安康公主和六皇女的賽場邊。
只不過那目光嘛，總是會有意無意的落在李玄身上。
作爲當事人的李玄自然清楚，這是趙奉在警告他。
剛纔那一球，若是稍稍踢偏一些，恐怕六皇女那好看的一張小臉都要粉碎了。
一場蹴鞠比賽，若是鬧出皇家子嗣的人命來，趙奉搞不好都要以死謝罪，所以他只是瞪兩眼李玄都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對此，李玄只是咧嘴一笑，讓自己看起來很是人畜無害。
但顯然這種招數已經對付不了趙奉了。
趙奉陰沉着一張臉，幾乎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玄的身上。
“唉，完全不信任我呢。”
“我明明下手那麼有分寸的。”
李玄還給自己叫起了屈，渾然不顧剛纔差點踢爆六皇女腦袋的事實。
六皇女捧着手上的皮球，沉思片刻之後，轉頭看向了看臺上的兩個哥哥。
此時，四皇子擡手打了個手勢，接着用眼神示意。
六皇女收到信號，點點頭之後，把皮球交給了一旁的近侍太監。
“接下來你們主攻，我在後面防守。”
說罷，六皇女走到場地後方，幾乎是站到了自家球門下方。
六皇女轉頭，看到四皇子對自己點頭，明白自己理解無誤。
先前四皇子給她打信號，讓她退到後方，觀察對面。
六皇女雖然沒有兩個哥哥那般聰慧，但勝在聽勸。
尤其是對自家的哥哥，更是言聽計從。
她知道自己不夠優秀，但知道兩個哥哥比自己優秀。
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交給哥哥們來判斷，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六皇女的這種處事原則，某種程度上也有着自知自明的智慧。
兩個近侍太監從六皇女的手中接過了皮球之後，顯得有些緊張，暗暗嚥了口吐沫。
畢竟剛纔那一分到底是怎麼丟的，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若是接下來比賽繼續不利，他們回去恐怕是免不了一番責罰的。
“對面有古怪，拿出真本事來！”
“好！”
兩人當即收起了輕敵之心，開始認真的拿出所有實力。
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和六皇女一樣，發動直白簡單的攻擊。
一人先是開球，將皮球傳到場地的右側邊緣，另一人早有準備，提前就位。
下一刻，接球之人立即發動進攻，竟然是通過偷襲，繞過了對面的三小隻，找到了一個無人防守的角度衝擊風流眼。
僅僅通過短暫的交流，就能發動如此有效率的偷襲，可見這兩人不僅有着不俗的實力，蹴鞠方面也並不差。
這些近侍都是張貴妃從清舒殿的玄衣太監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實力自然是完全沒有問題。
可問題是，對面的三小隻也不是易於之輩。
兩個近侍太監發動偷襲，但皮球還未升起高度，就被李玄麻溜摘下。
只見他用尾巴一拍，瞬間改變了皮球行進的方向，輕飄飄的落向了玉兒。
這蹴鞠比賽的所有進攻，因爲球門的風流眼在半空中，都是自下往上的。
所以一定要在皮球飛高之前攔下，否則皮球升高，攔截的難度就大大提高了。
這也是爲什麼八皇子和阿翔的組合那麼強力的原因所在。
八皇子球技高超，能和隊友配合施展高難度的高空攔截。
至於阿翔就更是離譜了，進攻和防守都在最棘手的高空區域發動，佔據了相當大的優勢。
大部分尋常人的做法，都是和李玄先前一樣，在皮球升高之前攔下。
三小隻現在已經領先了一分，李玄又被趙奉眼神警告，因此打算把接下來表現的機會都讓給兩個丫頭。
反正有李玄在，六皇女這邊是一分也都別想得了。
即便安康公主和玉兒攻不破對面的防守，比賽最後也能一比零結束，怎麼也都是他們贏。
玉兒這邊接過李玄的傳球，然後又傳遞給了安康公主。
“殿下，接球。”
安康公主此時已經跑到了他們的場地最前方，儘可能的拉近和對方球門之間的距離。
小丫頭興沖沖的助跑，然後將整個身子往前一拋，一腳重重的悶在了皮球上。
“砰！砰！”
幾乎不分向後的巨響接連響起。
一聲是安康公主的小腳丫踢在了皮球上。
另一聲是皮球瞬間就砸在了對面的一個近侍太監臉上，直接將人踢翻在地。
全場齊齊“哎喲”一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禁爲那倒黴的太監默哀。
安康公主縮了縮脖子，沒想到自己轉眼就闖了禍。
“你，你還好吧？”
皮球高高的彈飛，落在了場地外。
那個近侍太監茫然的睜着眼，臉上是一個紅彤彤的球印，鼻孔流出兩道殷紅。
剛纔那一刻，他似乎魂魄離體，看到了自己的後腦勺。
而他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終究是將他的魂魄給挽留住了，只不過這近侍太監還是忍不住想道：
“哪個好人家的小姑娘這麼大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