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長夢多
人羣散去,檀同知教訓厚德:“這分明是個圈套!你怎地動不動就要打人?若是老爺不夠穩妥由着你們來,只怕這人沒被馬踩着,倒被你們打死了。
接下來就該是一場官司好打,樑老狗爲民伸冤,老爺即刻便要丟官坐牢去了。”
厚德這纔回過味來,心有餘悸:“老爺,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種下三濫手段都用上了,接下來不知還會做什麼呢?老爺趕緊想辦法啊!”
檀同知嘆一口氣,搖頭道:“老爺不似他有靠山,能有什麼辦法。”
要是檀悠悠早些和裴融成親就好了,靠上福王府,不管樑老狗的靠山有多大都得避讓!
不過這件事或許今天就能解決……
檀同知眼睛一亮,催促厚德:“趕緊的,今日是要遲到了,不知那樑老狗又要如何爲難我。”
主僕幾人匆匆忙忙趕到衙門,果然已經點完了卯。
樑知府坐在主位上沉着臉虎視眈眈,見檀同知進來,便冷笑着道:“喲,這不是咱們同知大人麼?怎地點完了卯纔來?”
檀同知曉得樑知府不會輕易放過,索性指桑罵槐:
“知府大人容稟,今日來遲怪不得檀某!也不知是個什麼不長眼的混賬東西王八蛋,指使無賴之徒撲到檀某馬下想要訛詐行騙。
因處理此事,檀某不得已耽擱了些時辰,想來大人不會因爲這事就責怪檀某吧?”
樑知府原本就恨他入骨,聽了這指桑罵槐的話,更加忍不住,當即嘆道:
“世超啊,你我二人同僚多年,情誼深厚,我是真不願意責怪你呀。
但你曉得,做主官的最難,今日你是路遇訛詐,明日他是肚子疼,個個都有理,衙門便成了一盤散沙,慵懶無爲,上對不起聖上,下對不起百姓!
是吧?我若不管你,一碗水端不平,怕是不能服衆。你是同知,就該帶好這個頭!
你說是不是?這樣好了,缺勤一日本該打二十小板,你只是遲到,就打十小板好了。”
樑知府言罷將籤子往地上一拋,大喝:“來人啊!把檀世超拖下去痛責十板!明日若是遲到,打二十!後日再遲加一等!”
衆衙役面面相覷,這二位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倒是讓他們這些人爲難。
說好打的十小板,又要痛責十板,這是想幹嘛?而且還想天天打呢。
檀同知自有傲氣:“不用你們拖,我自己去。”
他日常會做人,又不是好惹的,衆衙役也不敢過分,走個過場意思意思就得了。
樑知府也不細究,總之今日是把檀同知的臉面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算是出了一口小氣。
至於今後,且慢慢走着瞧。
檀同知性子堅韌臉皮也厚,捱了打併不覺得丟人,熬着辦完了差事才叫人擡軟轎送他回家。
出門時不忘與同僚笑嘻嘻地打招呼,只回到家裡便愁了眉眼,長吁短嘆。
當家人出事捱打那是了不起的大事,一時間檀同知的牀前圍滿了妻妾兒女。
人人噓寒問暖,他也不要別人陪,只問檀悠悠:“五小姐呢?讓她過來。”
作爲一個孝順的女兒,檀悠悠肯定要帶着各種利於養傷的美食出場,可無論遞給檀同知什麼吃食,檀同知都是搖頭:“我吃不下。”
檀悠悠表示很心疼:“爹,不管如何總要吃東西的。”
檀同知睜着無辜的黑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她道:“爹今天險些出大事。”
檀悠悠立刻睜大同款無辜的黑眼睛,顫悠悠地問:“怎麼了?怎麼了?除了打板子,姓樑的還怎麼害您啦?”
檀同知一把抓住女兒的手,把頭深深地埋下去,用沉痛的聲調說道:“今日去衙門的路上有人突然朝着我的馬撞過去,幸虧我機智,及時勒住馬管住人,免了一樁大禍。”
檀悠悠後怕地撫着胸口:“幸好幸好!爹,您真機智!”
檀同知慢慢擡起頭,烏黑的眼睛裡閃爍着淚光:“爹處理這件事多耽擱了一會兒,去到衙門就遲了半刻,樑茂知那個老賊就是以此爲由打我板子的!”
“樑老賊太壞了!爹,您疼不疼?”
檀悠悠拉着檀同知的手吹氣,彷彿他捱打的是掌心不是屁屁。
“疼是次要的!關鍵爹要面子的!丟了面子怎麼做官?爹不能做官倒是小事,只是你們怎麼辦?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爹想給你買只燒雞都沒錢,那可怎麼好?”
檀同知痛心疾首,眼圈紅紅。
“爹,那要怎麼辦?”
檀悠悠不想兜圈子了,索性單刀直入:“您想要女兒做什麼?”
檀同知清清嗓子:“不要你做什麼,只需跟你姨娘說,你想早些出嫁即可。”
“哎呀!”檀悠悠捂住臉,嬌羞跺腳:“這種話女兒怎麼說得出口!不行,不行!姨娘會罵我的。”
“不會罵,不會罵,你是爲了幫爹啊!也是爲了全家,誰敢罵你,爹和他沒完!”
檀同知已經不要臉了。
“姨娘說這種事急不得,不然會被男方看不起的。”
檀悠悠不幹,她還想賴在孃家過幾天悠閒日子呢,檀渣爹那麼剛,哪裡那麼容易被樑知府幹翻?
什麼被碰瓷,挨板子,他這不是好好地麼?
能表演能算計人,可見打得太輕。
“只要你姨娘答應,安樂侯府那邊我去說!”
檀同知大聲喊起來:“福王世子馬上就要回京了!這小子油滑得很!樑老賊心狠手辣,不會善罷甘休的。夜長夢多,咱們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檀悠悠不說話,幽黑溼潤的小鹿眼控訴地盯着檀同知。
檀同知低咳一聲,掩飾地轉開臉,強硬地道:“反正這事兒交給你了,明天爹聽你回信。”
“聽什麼回信呀?老爺說給妾身聽聽?”
梅姨娘掀簾而入,手裡還拿着一迭單子。
檀同知火速給檀悠悠遞個眼色,捂着屁股哼哼:“好痛,好痛,痛死老爺了……”
崔姨娘等人立刻圍上去,噓寒問暖,各種關懷,錢姨娘卻拽着脖子想看梅姨娘手裡的單子:“這是什麼呢?”
梅姨娘沒搭理她,只管招呼檀悠悠:“我們回去。”
“呸!”錢姨娘悄悄唾了一口,嫉恨得只差把牙齒咬碎。
誰不知道那是嫁妝單子呢?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