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逃命

霍去病“啊”了一聲:“匈奴的單于?”

我點點頭,霍去病沉默了一瞬後,猛然大笑起來:“今日真是痛快,竟然贏了匈奴的單于,不過現在卻只能落荒而逃了。”

我一面觀察着四周的地形,一面策馬疾馳:“此處都是一覽無餘的草原,不好躲避,只要我們進入祁連山脈,我就有辦法甩脫他們,有狼的幫助,綿延近千里的祁連山脈沒有人能比我更熟悉。”

霍去病笑着應好。

伊稚斜送我們的馬的確是萬中難選一的好馬,幾個時辰的疾馳,雖已經有了疲態,可仍舊盡力在全速奔跑。可後面的追兵因爲有馬匹可以替換,與我們的距離已經漸近。

如果他們不放箭,我們還有希望,可如果他們放箭……我心裡正在琢磨,霍去病忽地伸手要將我拽到他的馬上,想讓我坐到他的身前,與他共乘一驥。

我揮手擋開他,怒道:“兩人兩匹馬跑得快,還是兩人一匹馬跑得快?你以爲我是誰?你還在靶場練習箭術的時候,我已經在這片大地上亡命奔逃了。我不需要你用背來替我擋箭,我要我們都活着。”

霍去病愣了一瞬,猛一點頭:“好!不過你不能讓他們傷着你。”

祁連山已經遙遙在望,我和霍去病都是精神一振,身後開始有箭飛過,射的卻是我們的馬,看來伊稚斜不到萬不得已,不想殺死霍去病,而是想活捉他。

霍去病一手策馬,一手揮鞭擋開羽箭,我也是輕舞絹帶,替馬兒劃開近身的飛矢。他笑道:“玉兒,幫我擋一下箭。”他拿起掛在鞍旁的弓,一手握三箭,去如流星,奔在最前面的三個人的馬幾聲慘嘶,癱倒在地。

我揮着絹帶捲開飛至的箭,笑讚道:“好箭法,難得的是射中的都是馬的前額。”

霍去病得意地眨了下眼睛:“多謝夫人誇讚!”

我冷哼一聲,猛然收回絹帶,他立即手忙腳亂地揮鞭打箭。

看到他的狼狽樣子,我剛板起的臉又不禁帶了笑,笑容未落,一支箭竟直射向我的後心,我俯身避開,卻不料一箭更比一箭急,箭箭都直射我要害,再不敢大意,絹帶舞得密不透風,全力擋箭。

霍去病那邊卻依舊只是箭衝馬去,他怒吼道:“你們要射衝我這裡來!”

望見目達朵挽弓直對我的咽喉,我難以置信之下,手勢一滯,一支箭穿過絹帶縫隙,飛向前胸,霍去病顧不上替自己的馬擋箭,甩鞭替我打開,馬股上已經中了一箭,所幸傷勢不算重,反倒刺激得馬兒短時間內速度更快。

“玉兒!”他氣叫道。

我茫然地看向他,看到他的神色,立即醒悟:“對不起,再不會了。”

目達朵依舊一箭箭射來,我一下下擋開。她的面色平靜無波,箭法精準,我也冷靜清醒,動作迅捷。只是,只是……我不明白,那個在我身後叫我姐姐的人兒哪裡去了?這個草原上只有背叛嗎?

目達朵對身旁的人吩咐了幾聲,他身旁的人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聽命,不再只射我的馬,而是開始射我。

伊稚斜的身影出現在人羣中:“朵兒,你在幹什麼?”

目達朵手一顫,不敢回頭看伊稚斜,只叫道:“單于,我們活捉霍去病,可以威懾漢朝軍隊,激勵匈奴士氣,可這個女人沒有用,這樣做可以擾亂霍去病的心神,增加我們活捉他的機會。”

伊稚斜沒有說話,趙信叫道:“單于珍惜人才,想勸降霍去病,可霍去病的性格絕對不會歸順我們,如果單于想活捉霍去病,王妃的話很有道理。”

伊稚斜看着霍去病,思量了一瞬,頷首同意。

霍去病看我面色幾變,急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看看已經近在眼前的祁連山,強笑了笑:“我要賭一把了,如果我猜對了,我們也許能爭取到機會。”

霍去病點了一下頭:“但是不要幹蠢事,我不會接受,要活一塊兒活,要死一塊兒死。”

“知道!”我一手舞着絹帶,一手緩緩去解面紗,眼睛緊緊盯着目達朵,目達朵終於面色不再平靜,臉上掠過驚恐之色,手勢越發快,箭如流星般而來。看她的反應,我的猜測應該有很大可能正確。

面紗鬆開,飄揚在風中,我笑看向伊稚斜,他面色驟變,一聲斷喝:“住手!”弓箭立止,幾支來不及停的箭也失了準頭,軟綿綿地落在地上。

我一面笑向伊稚斜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一面暗暗拿箭刺向馬兒的屁股。他一臉茫然,怔怔發呆。我的馬兒已飛一般地急急竄向祁連山,霍去病緊隨身側。

伊稚斜望向目達朵:“朵兒,你看到了嗎?那……那是玉謹嗎?”

幾百人的隊伍追在我們身後,卻再沒有一個人射箭,目達朵叫道:“不……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單于,玉謹已經死了,如果真是玉謹,她不會這樣的。”

伊稚斜茫然地點點頭:“她應該恨我的,不會朝我笑的。”驀地衝着我大叫道:“玉謹,是你嗎?究竟是不是你?”

我嘻嘻笑着,側回頭嬌聲問:“你猜呢?”

趙信在馬上向伊稚斜彎身行了一禮,恭敬地說:“臣不知道這位姑娘究竟是誰,但那不重要。單于,我們要捉的是霍去病。”

伊稚斜悚然一驚,面色立整,瞬即恢復清明。我恨恨地盯了趙信一眼,我們若真有什麼事情,也一定要你陪葬。

伊稚斜望了眼祁連山,眼中寒意森森,下令道:“殺死霍去病者賞賜萬金。不要傷到那個女子。”

目達朵眼中的恨意剎那迸發,如烈火般燃燒着,看得我背脊一陣陣發涼。

“去病!”生死一線,再無時間多說,我和霍去病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齊齊翻身貼在馬腹,箭密集如雨一般地飛向霍去病。我已經盡全力用絹帶替他擋開一些,可轉瞬間他的馬已經被射得如刺蝟一般,悽聲哀鳴着軟倒向地。

馬兒倒地的剎那,霍去病抓着我的白絹,借我的馬力又向前衝了一段,一入山谷,他立即飛縱入樹叢間,挽弓搭箭,又是三箭連發,三匹馬滾倒在地。此時山勢向上,路徑漸窄,驟然跌倒的馬立即讓追在我身後的隊伍混亂。

我又打了一下馬,讓它加速,自己卻向側方一躍,迅速掩入林中。眼睛瞟到伊稚斜挽弓搭箭,驚懼地轉頭看向霍去病,濃密的樹蔭中,伊稚斜完全看不見霍去病,卻竟然只根據霍去病羽箭飛出的方向,就鎖定了霍去病的位置,連珠三箭,各取三處要害,霍去病已經盡力閃避,卻仍舊中了一箭。

我緊緊咬着嘴脣,一聲不敢發出,只快速上前挽住霍去病

,他笑搖搖頭,示意自己能走。我點下頭,藉助絹帶在林間飛縱,霍去病緊隨在我身後。我一面奔跑,一面低低呼哨了兩聲,待到山林中響起其他的狼嘯聲時,我的心終於放下一半,回頭細看向霍去病,他的衣袍上已經是一大片鮮紅的血色。

林間的狼嘯聲越來越大,整座山都回蕩着狼淒厲的長嘯,霍去病隨在我身後左拐右彎,跑到溪旁時,我停下看他的傷口,想替他把箭拔出,他道:“等一下。”說着趟過溪水,直到對岸,快速地跑了一段,又捂着傷口小心地沿着原路返回,跳進溪水中:“現在可以拔箭了。”

我先用絹布緊緊地繫住他的胳膊,一咬牙,飛快地拔出箭。鮮血濺出,落在溪水中,很快就隨着水流,消失不見。霍去病談笑如常,指點我如何包紮傷口,儘量止血又不影響行動。

我也算時常見鮮血的人,可看到他的血如此飛落,卻覺得腦子發暈,手發軟。不願讓他在這種狀況下還安慰我,只能力求面色淡然,手勢穩定,一句話不說地替他包紮好傷口。

爲了隱去兩人的氣味,我們趟着溪水,逆流而上。

因爲伊稚斜勁力很大,傷口較深,包紮後,血雖然流得慢了,卻仍舊沒有止住,霍去病面上雖然若無其事,可臉色越來越白。我看了看四周的地勢:“天已快黑,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點了下頭。

一道黑影驀然躥出,我驚得立即擋在了霍去病身前,霍去病又一個閃身護住了我,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唯恐對方受到傷害。

待看清是狼兄,我輕呼一聲,喜得撲了上去。

狼兄領着我們又行了一段路,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瀑布前,他回頭輕叫一聲,跳入瀑布中消失不見。

我牽着霍去病也躍進瀑布,沒有想到一道水簾之後竟然別有洞天,雖然洞裡很潮溼,可的確是藏身的好地方。一般人絕難想到瀑布後還有個如此隱秘的洞,水又隔斷了氣味,即使有獵狗也不怕。

我揀了塊高處的地方,讓霍去病坐下,仔細看了會兒他的胳膊,轉身想走:“這附近應該有止血的藥草,我去尋一下。”

他立即拉住我:“這點兒傷勢我還撐得住,伊稚斜對我志在必得,雖然有狼替你嚇唬和阻擋他們,可畜生畢竟鬥不過訓練有素的軍人,我們現在還沒有甩脫他們……”

我捂住了他的嘴:“正因爲我們還沒有甩掉他們,所以才更要替你止血,再這麼流下去,難道你想讓我揹着你逃命?做將軍的人難道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嗎?”他盯着我一句話不說,我笑道:“我帶狼兄一塊兒去,不會有事的。”

他把弓箭遞給我:“你會射箭嗎?”

我本想拒絕,可爲了讓他放心一些,伸手接過:“會用。”

清風明月,溪水潺潺,蟲鳴陣陣。一個美麗祥和的夏日夜晚,似乎沒有任何危險。

狼兄迅捷地在山石草木間遊走,我跟在他身後也是蹦來跳去,隨手摘着能吃的果子,最後還是狼兄的目力比我好,先發現了長在崖壁間的療傷草。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草究竟叫什麼名字,因爲狼兒受了傷總會尋它來替自己治傷,所以我就隨口給它起名字叫療傷草。

一邊咬着果子,一邊急匆匆地往回跑,人還未到瀑布前,狼兄一聲低鳴,擋在我身前,幾條大黑狗和狼兄對峙着。

伊稚斜和目達朵一前一後從樹叢中緩緩走出。我們隔着黑狗和狼兄凝視着彼此,我的眼睛刻意地先望望後面,再望望四周,似乎是想確定他們究竟有多少人,其實只是確定他們有沒有留意到瀑布。

伊稚斜望着我一聲不吭,目達朵問道:“霍去病呢?”

我把手中吃完的果子丟進樹叢:“爲了擾亂你們的注意,我們分開走了。”

目達朵看向伊稚斜,伊稚斜盯着我的眼睛,目達朵的臉色漸漸蒼白,伊稚斜聲音輕軟,似乎怕聲音一大就會嚇跑了我一般:“你是玉謹嗎?”

隔着多年的時間,他似乎變化不大,依舊是匈奴中最英俊的男子,可我已經不是那個滿心滿眼盯着他看的女孩。我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是。”

目達朵似乎鬆了口氣,伊稚斜想上前,狼兄警告地一聲嘶鳴,山谷中響起其他狼嘯聲,那幾條狗雖然很懼怕,卻頑強地吠叫着。

我惱恨下,氣踢了狼兄一腳,也叫了一聲,山谷中的狼叫又迅速平息。原本隔着瀑布的聲音,霍去病不見得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可大笨狼,你這麼一叫,霍去病肯定已經聽見了。

伊稚斜一小步一小步,輕輕地向我走來,我的話是對着霍去病說的,卻衝着伊稚斜大叫:“不許過來,你要過來,我就立即……立即……”我隨手抽了支箭對着自己心口:“不要活了。”

伊稚斜忙退了幾步,微帶着喜悅說:“你是玉謹。”

我看了眼目達朵,問道:“伊稚斜,我是不是玉謹,很重要嗎?我是玉謹,你又能如何?”

他有些茫然,喃喃道:“你還活着,你居然真的活着。”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似乎在再次確認我是真的活着:“可你不恨我?”

我笑道:“我已經說了我不是玉謹,玉謹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和你沒有關係,你想抓的是霍去病,如果你還是那個曾經豪氣干雲的左谷蠡王,就請不要爲難我一個女子,放我走!”

伊稚斜說的是匈奴話,我卻一直只用漢語回答他的話,讓霍去病能明白,我正在設法脫身,不要輕舉妄動。

伊稚斜微仰頭,凝視着天空的半彎月,目達朵癡癡地看着他,眼中滿是淚水,卻咬着脣,硬是不讓淚水掉下。

伊稚斜的袍袖衣角在微風中輕輕飄動,一起一俯間落下的都是蕭索。他微笑着對月亮說:“玉謹,我寧可你一見我就要打要殺,寧可你滿是恨意地看着我,至少證明我一直在你心中,你從沒有忘記過我,可是……可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你看我竟然一如看一個陌生人。”

他低頭看向我的眼睛:“不管在什麼場合,不管是匈奴帝國的君王單于,還是未來的君王太子,當其他人都只留意他們時,你的眼睛卻只盯着我看,滿是敬佩,滿是信賴,你的年紀雖小,可眼睛裡卻好像什麼都懂,我的難過、我的隱忍、我的焦慮,都落在你的眼睛裡,你會爲我喜,也會爲我愁,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睛,看向目達朵:“也許以前的玉謹的確如此看你,可現在只有另一個人這樣看你了。她眼睛裡的東西和當年的玉謹不一樣,可她也是滿心滿眼只有一個你。”

伊稚斜側頭看向目達朵,目達

朵再也沒有忍住,淚水漣漣而下,低着頭急急擦淚。伊稚斜怔了一瞬,臉上諸般神色複雜,掏出一條絹帕塞進目達朵手中。

伊稚斜忽地道:“玉謹,既然你不恨我了,就跟我回去。”

我笑着用匈奴話道:“除非我死,你若想帶一具屍體回去,請便!”轉而又用漢語道:“伊稚斜,我阿爹是漢人,他爲了讓我做一個純粹的漢人,連匈奴的文字都沒有教我,你該知道他一直想帶我回漢朝的,我現在在漢朝過得很好,不要逼迫我,如果你真有些許內疚的話。”

伊稚斜問:“霍去病就這麼丟下你走了嗎?你……你嫁給他了嗎?算了,這不重要,匈奴人不在乎這些。”

我帶着氣,怒道:“他是丟下我了,他中了你一箭,行動已經不便利,他不想牽累我,騙我說他走不動,要我去尋東西給他吃,結果我回轉時,他已經不見了。”我咬着脣,眼中含着淚,面上卻強笑着說:“不要讓我找到他,否則我一定再刺他一箭。”

這番話半真半假,似乎也符合霍去病和我的性子,伊稚斜顯然已經相信,他沉默了會兒,一步步向我走來,絲毫不理會狼兄的警告:“玉謹,跟我回去。”

他的眼神堅定不移,我一時方寸大亂,倉皇下舉箭對着他:“不要過來,我絕對不會跟你回去。”

他笑着搖搖頭,輕柔地問:“玉謹,你要用我教你的箭術來射我嗎?還記得你小時候,你坐在我的馬前,我握着你的手教你射箭……”

他一面說着,一面步子絲毫不慢地向我走來,毫不理會我手中的箭,幾條狗團團圍住狼兄,我手抖着,用匈奴話叫道:“站住,我不會跟你回去,不會……”聽到狼兄的叫聲,告訴我霍去病正在接近我們,我心中一急,腦中還沒有想清楚,箭已飛射而出。

我驚恐地看着飛出去的箭,伊稚斜眼中全是悲傷和不能相信。

目達朵飛身撲出,一聲嬌呼,軟軟地倒在地上,羽箭釘在她的胸上,霎時胸前已經紅了一片。我雙手抖着,全身無力地跪倒在地,伊稚斜愣了一瞬,好似才真正明白髮生了什麼,幾步上前抱起了目達朵。

我一步步挪到他們身旁:“對不起,目達朵,我……”我的聲音顫得說不下去,我們怎麼會自相殘殺呢?忽地伸手狠打向伊稚斜,以他的身手,居然沒有避開我,任由我的拳頭巴掌落在他的身上:“都是你,你爲什麼總要做這樣的事情?總是逼得我們不能好好活着?爲什麼不能放過我阿爹?爲什麼不能放過我?現在又因爲你,目達朵和我姐妹反目……”

伊稚斜對我的話聽而不聞,低着頭只是查看目達朵的傷口。

目達朵喘了幾口氣,望着我道:“姐姐,對不起,我不該恨你,其實不關你的事情,我還僱了西域人去長安城……”

我搖頭再搖頭:“不是你的錯,有錯也全是伊稚斜的錯。”

目達朵顆顆淚珠如斷線珍珠,紛紛而落:“不怪他,是我自己,他寵愛我只因爲我的性子像你,他又對你滿是愧疚,我卻不甘心,都是我的錯……”

伊稚斜輕輕捂住目達朵的嘴:“不要說話了,玉謹沒說錯,是我錯了。”口中打了幾個呼哨,抱起目達朵就走:“朵兒,你不會死的,我一定能讓你活下去,你不是一直想就我們兩個人去碎葉湖玩嗎?等你好了,我們立即去。”

伊稚斜轉身間,視線看向我,彷彿有千言萬語未出口。目達朵握着他的胳膊,咳嗽着:“真……的嗎?我的身子好冷,好冷……單于,你不要再逼姐姐……”

伊稚斜低頭看向目達朵:“真的,我立即帶你去看大夫,你不會有事的……”

他抱着目達朵漸行漸遠,隱入叢林前,他又回頭看向我,卻只聞目達朵猛然一陣咳嗽,血似乎流得更多,他再不敢遲疑,加快步子,轉瞬間,人已消失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中。

冷月悽風下,只有我怔怔地看着他們消失的地方。

霍去病從身後攬住我:“只要救治及時,她肯定能活下去,她雖然血流得多,可那一箭並沒有射中要害,況且你射箭時心中沒有殺意,手勢又不穩,她中箭不會太深。”

流血?我立即清醒,四處望了一眼,急急拽着他躲回洞中,把懷中的果子遞給他,然後幫他上藥。

霍去病道:“把你的衣服撕一片下來,招一隻狼系在它的身上,然後讓它從你剛纔站過的地方開始跑。伊稚斜顧及那個女子的情緒,暫時顧不上你,但他肯定會立即命人轉回來追你。我們索性按兵不動,在這裡再躲兩三日,等他們把這一片全部搜查完後再走。”

我忙依照他的話去做。

療傷草不負所望,看到他不再流血,我心中稍安,又想起了剛纔的事情:“目達朵真的不會有事嗎?”

霍去病笑攬住我:“堂堂匈奴帝國的單于難道還救不回一個女子?肯定沒事的。你是關心則亂,你仔細想想剛纔的情形,不覺得那個女子的表現很有些意思嗎?居然短短一瞬間就因勢利導,活用了苦肉計,這樣的人精哪裡能那麼容易死?”

我沉默了半晌後,往他懷裡靠了靠:“對不起,我們應該祭拜完我阿爹就走的,我不該一時性起,動了貪玩的心思,惹來這麼多麻煩。”

霍去病輕撫着我的臉頰,笑道:“對不起的是我纔對,夫人要玩,我沒有護好駕,反倒讓夫人受驚。等我把匈奴趕出漠南,把漠南全部變成大漢的天下,你以後愛怎麼玩,都不會有人驚擾。”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用力咬下去,他齜牙咧嘴地呼痛,我悻悻地道:“不許你再叫我夫人。”

他想了想道:“那就叫娘子?”我作勢要再咬,他忙道:“玉兒,叫玉兒。”我瞪了他一眼,臉靠在他的手上笑起來,笑聲未斷,眼淚卻嘩啦啦地流下來。

他一言未發,只輕柔地順着我的頭髮。

我喃喃道:“去病,你應該知道於單是誰吧?我阿爹是他的先生,我不是阿爹的親生女兒,是被他從狼羣中撿回去的,當時我還不樂意……我第一次見伊稚斜時,他……”

第一次講述自己的過去,說到高興時,依舊會傻傻地笑,說到傷心處,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

自從初聞阿爹死訊,我大哭過一場後,一直再沒有爲過去掉過眼淚。總怕自己不夠堅強,怕眼淚一落,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就會全部消失,裝作自己再不傷心地生活。今日卻不再怕,毫不顧忌地笑着、哭着,只因爲知道有他在,一切的傷痛都是過去,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在我身邊。

絮絮的講述聲中,究竟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完全不知道。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信任第二十五章 燦笑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十七章 番外 盼雙星第三章 重逢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十四章 賞星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八章 驚遇第十九章 情愫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九章 心曲第一章 往事第十二章 請客第三章 重逢第七章 身世第三十章 哀慟第三十九章 逍遙第六章 沉醉第四十章 番外 傷隻影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十一章 送帕第三十六章 信任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七章 身世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八章 驚遇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三十三章 中毒第二十六章 情亂第二十五章 燦笑第八章 驚遇第十六章 離去第三十五章 險計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十三章 落花第八章 驚遇第三十九章 逍遙第四章 美人第三十六章 信任第三十四章 毒計第十七章 番外 盼雙星第二十五章 燦笑第三十二章 出征第九章 心曲第三十章 哀慟第三十五章 險計第三十五章 險計第十九章 情愫第二十三章 逃命第九章 心曲第五章 窗影第十章 刺殺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二章 初遇第三十章 哀慟第三十章 哀慟第三十章 哀慟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四十章 番外 傷隻影第十二章 請客第三十二章 出征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三十三章 中毒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三十六章 信任第七章 身世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九章 心曲第二十六章 情亂第五章 窗影第十一章 送帕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三十六章 信任第三章 重逢第十九章 情愫第五章 窗影第十二章 請客第八章 驚遇第三十九章 逍遙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十章 刺殺第十六章 離去第十三章 落花第三十三章 中毒第十三章 落花第十四章 賞星第十六章 離去第十一章 送帕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三十章 哀慟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十三章 落花第十一章 送帕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十三章 落花第六章 沉醉第三十三章 中毒第三十五章 險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