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淚汪汪地看着中年人的背影,看着盒子裡蠕動扭曲着的蟲子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想到這些蟲子在我的嘴裡翻滾,然後一路扭動着身體滑到肚子裡面去,我就有種反胃的衝動。
而且要注意,作爲一隻鳥我的身體是很小的,我看到的蟲子是很大的,蟲子大概是有面包那麼大的,麪包上面是有‘挺’長‘挺’長的絨‘毛’的,有絨‘毛’的麪包還是會蠕動的……
不要說吃,面對這一盒子蟲子我簡直不忍直視,本來我還想把它們叼出去拯救一下我的小米,但是看到它們這幅尊容,我立刻偃旗息鼓當時就絕了這‘門’心思。
親愛的小米們,不是我不想救,實在是它們太兇殘,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我悲憤不已,再加上看到那些蟲子又止不住地噁心,我只好默默地背過身去,面對着牆角用爪子在籠子裡畫圈圈……
那個中年人正在廚房裡忙着做飯,他哼着小曲,‘挺’輕鬆愉悅的樣子,我一邊恨恨地站在那裡,一邊思考着一些事情。
我已經觀察出來,這個家裡應該是有兩個人,這很容易看出來,不論是正對面洗涮間的兩根牙刷,還是家裡一些明顯具備‘女’‘性’特徵的物品,都證明這個家裡應該還有一個‘女’主人。
那麼問題就來了,像這樣的家庭,起碼也應該是三個人才對,中年人已經是這個年紀,爲什麼會沒有孩子?或者是這個‘女’主人其實是他的‘女’兒,他的配偶已經遭遇不幸去世了?
猜測是沒有用的,去尋找答案是不現實的,只有默默等待纔是目前唯一靠譜的。
我試着去想這次末日的意圖,自然一無所獲,掌握的情報實在太少,至少現在的我是一頭霧水,完全被‘蒙’在鼓裡。
或者是讓我找到變回去的方法?可是這跟末日又有什麼關係?危機在哪,生路又在哪?
這些問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一個一個的未知數“X”,而且由於題目缺少條件根本沒有辦法去解……
中年人在廚房裡面忙碌着,不一會兒我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腥臭,有些刺鼻,當時就把我嚇了一跳。
我說大叔,做飯就做飯,您老不至於把煤氣泄‘露’了吧,就算你生無所戀死有餘辜,這裡可是還有一隻無辜的小生命啊……
我再也站不住了,撲騰着翅膀,在籠子裡面上躥下跳,不斷髮出聲音,想要吸引中年人的注意力。
但是很明顯沒有用,相對於廚房裡面油煙機呼呼的咆哮聲,我這點動靜實在不值一提,味道越來越濃,我也慢慢頭暈眼‘花’,覺得自己馬上就要不行了。
就在我準備採取一些‘激’烈措施,比如將籠‘門’打開飛出去的時候,中年人端着飯菜走了出來,然後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這個味道竟然是由飯菜散發出來的……
我覺得作爲一隻鳥我真是太失敗了,或者說我絕對不是一隻好鳥,我老是忘記自己是一個鳥的事實,完全忽略了人和鳥是完全不同的,在人看來美味的東西對於鳥來說可不一定……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又把目光投向了籠子當中的小盒子上,盒子裡面的蟲子們歡快地扭動着身體,瓜分着我的小米,完全不把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我突然間冒出一個很荒誕的想法……
或者,對於鳥來說,蟲子是很好吃的?
開……開什麼玩笑!
我使勁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袋裡面晃了出去,我的心中升騰起濃濃的罪惡感,這麼想對得住我二十多年的人類生涯,對得住我在幼兒園得到的大紅‘花’們嗎?
實在是罪過罪過,這種想法連有都不能有,畢竟我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類……
雖然現在變成了一隻鳥。
看到中年人狼吞虎嚥的樣子,我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如果我有唾沫的話——距離上一次進餐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現在的我又餓了。
我非常悔恨沒有在之前多吃一些小米,這或許可以令我撐到這些蟲子全都餓死,不過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它們有小米吃而我沒有,此消彼長我估計會在它們餓死之前餓死。
別在我餓死之前餓死,哪怕再給留一粒小米……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旋律,或許我可以試試唱出來?
這又是一個很邪惡的想法,當我想象着一隻又醜又慫的鳥扯着脖子,“啾啾啾啾”地哼出《The day you went away》旋律的時候,我頓時覺得整隻鳥都不好了。
這個世界真是滿滿的惡意,以前覺得當人難,感覺做只貓做只狗輕鬆多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簡單,這裡就有一個生動的例子……
一隻鳥,馬上就要被一羣蟲子餓死了……
我決定想想辦法,不能束手待斃,如果末日還沒出手,我先敗倒在了蟲子們的容貌之下,那樂子可就大了。
守着一堆美味的蟲子被餓死的鳥,你見過嗎?
反正我是沒見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變成一隻鳥,腦容量不怎麼夠用的緣故,我總是感覺腦子比以前慢了一拍,我站在橫樑上面,愁眉苦臉地苦思冥想着,冥想着,冥想着……
我終於想起來一個非常好的方法,不過要實施這個方法,我必須要先吸引一下“主人”的注意力。
但是任憑我在籠子裡面上躥下跳,各種撲騰,我那可愛的主人只顧着跟面前的醬牛‘肉’聯絡感情,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沒想到隱藏了這麼久,最終還是要放大招了……
我氣沉丹田,脖子揚起,翅膀張開,擺了一個華麗麗的飛天姿勢!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
唱出這個旋律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是沒有鳥會唱兒歌的,畢竟這首歌中年人是一定聽過的,畢竟我不是變成鸚鵡的。
果不其然,在我震撼發聲,高亢的旋律在整個房間裡回‘蕩’的時候,中年人立刻就放下了手裡的飯碗,還有那塊跟他感情深厚的醬牛‘肉’,扭頭看向了……
電視?
“奇怪,電視明明是關着的啊,難道是手機?”
蠢貨,你在往哪裡看啊,是我,是我!
看到他探頭探腦一臉狐疑的樣子,我簡直要忍不住揭竿而起的衝動,於是我接着一個白鶴亮翅……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鳥說早早早,你爲什麼背上小書包!”
中年人終於發現了在角落的渺小的我,他‘揉’了‘揉’眼睛,確認是我之後聲音都變得不對了:“成……成‘精’了?”
‘精’?啥玩意就成‘精’?狐狸變的叫做狐狸‘精’,蛤蟆變的叫做蛤蟆‘精’,那人變的‘精’呢?難道叫人‘精’?
不過我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中年人一步一步朝我靠近過來,我看着他將籠‘門’慢慢打開……
就在這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人不讓世界充滿愛你沒商量之勢叼起一隻蟲子,擡頭朝中年人拋了個媚眼兒……
然後直‘挺’‘挺’地栽倒下去,躺在籠子裡面一動也不動了……
是的,我就是在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告訴“主人”:
“蟲子,蟲子有毒,咳咳,我要死了,快救我,給我小米……”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着陸的方式不太對,這一下摔得我眼冒金星,恩,如果我能看到金‘色’的話一定是這樣的。
我躺在籠子裡面,眼睛睜開一道縫,觀察着外面的中年人。
中年人果然大驚失‘色’,被我的演技所折服了,他立刻把我從籠子裡面拿了出來,手足無措顯然是嚇壞了。
看到中年人的表情,我不由得產生出一種沉重的負罪感,但是一想到這是爲了能夠吃到小米,而吃到小米就能夠活下去的時候,這種負罪感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要能吃到小米,吃!到!小!米!
我覺得經過這一天的各種‘波’折,小米將會成爲我心中永遠的夢想,而蟲子們註定要成爲我心中永遠的痛了。
我打算再展現一下我的‘精’湛的演技,裝死也要有技術含量,不可能前一秒還死着,下一秒就活蹦‘亂’跳地又起來了,那叫詐屍不叫醒來……
中年人把我放在桌子上,急得直撓頭:“怎麼回事?難道蟲子有毒?不應該啊,以前都吃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
說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手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小米吃地太多,陡然間吃到蟲子水土不服,‘弄’了個急‘性’腸胃炎……”
我強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要是一隻鳥一邊在桌子上面打滾一邊笑,估計能把這大叔直接嚇傻了,但是一想到“主人”對於“水土不服”還有“腸胃炎”的全新解釋,我的肚子還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果然是,你看這肚子還一‘抽’一‘抽’的,吃點消炎‘藥’就好了……”
我好整以暇地躺在桌子上,任由中年人擺佈我,但是當我看到他拿着一枚巨大的白‘色’‘藥’片走過來,並且拿着筷子搗碎的時候,我淡定不了了……
你確定這是給鳥吃的?
我確定當時我的臉‘色’就紫了,吃不到小米餓不餓死還不一定,但是把這片子‘藥’吃下去我可是要妥妥地跟這個世界say goodbye了……
我‘抽’搐了一下,接着又‘抽’搐了一下,‘抽’搐到第三下的時候……
我輕輕地翻了個身,慢慢地睜開了綠豆一樣賊兮兮的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