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狂勝

在昏迷之中,脫歡忽然感覺那種窒息之感在瞬間消失了。他勉強定睛觀看,發現眼前亞隆那張猙獰面目忽然不見了,代之以一匹受驚的戰馬載着空蕩蕩的鞍子在亂跑。再看地面上,適才還將別人的生命捏在手中揉,搓的亞隆卻臉朝下撲到在地,微微抽搐的後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接下來,他聽到了一陣吱呀呀的車輪轉動聲靠近了他。

"者別大人……"

脫歡艱難地擠出這四個字後,只覺雙眼發黑,頭腦中如同飛來了一羣蜜蜂般嗡嗡作響,再之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當他失去視力的瞬間,一道殘象卻銘刻在他的心間——者別手中的弓頹然落地,身子仰面倒在車上,口中鮮血狂噴……

幾乎在同一時刻,加利奇公劈落的鋼刀被一柄彎刀架在了空中,一個聲音隨之傳來:

"你的敵手是我,我就是拿走你的頭盔的速不臺!"

公爵狂怒着抽刀復斬,與彎刀的主人發生了激烈的對決。無論是盜盔之辱還是戰敗之痛,他都不止一次的輸給了這個異族男人。現在,他希望通過這場對決來挽回最起碼的榮譽與顏面,即使最終死於對方的刀下,也勝過了苟且偷生!

在第三個回合過後,一羣潰敗的羅斯人和另一羣追逐他們的蒙古軍先後衝過來,將他們彼此分開,此後再未相見……至於亦勒赤臺,也同樣在此次戰鬥中失去了蹤跡……

但是眼前的情況不容速不臺多做思考,他指揮着部隊繼續衝擊着,追逐着狼狽逃竄的羅斯人。這些人沿着運鐵之路向西北逃去,衝亂了姍姍來遲的基輔大公小密赤斯老的部隊。在他還未弄清前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速不臺的部隊已經從幾個方向包抄過來,剎那間將其所部一萬餘衆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前幾分鐘還在對部下高談闊論着"就算沒有任何人幫忙,我也能消滅那些被邪惡之風颳來的韃靼異教徒"的大公目瞪口呆。終於,他在這個可悲之日的中午時分做出了一個決定:

"就地紮營!"

他的部隊秉承着這道旨意,在退到迦勒迦河高高的河岸上後,按照傳統方式安營紮寨,將車輛做爲他們的外圍防線。營寨剛剛紮好,就有更多的從前線上逃下來的欽察人如絕堤的洪水般呼嘯而過。基輔公登高四顧,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兵敗如山倒。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看到與自己共同出征的十一位羅斯公爵正站在身後,用直勾勾當目光盯着他,眼中露出迷惘的意味。

"各位,這裡就是基督爲我們選擇的死亡之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除了抵抗之外就是抵抗到底!"

基輔公的決心讓其餘的公爵感到了一種振奮的情緒。當一個人陷入絕境之際,往往可以激發出他的全部潛在勇氣。現在。羅斯諸公爵正是處於這樣一種環境之中,他們彼此親吻着對方,說出決意戰至最後一息的誓言!之後,一場對攻防雙方而言都極爲悲壯慘烈的戰鬥就此展開了!

羅斯人開始嘗試着突圍,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對於這些紅着眼睛衝出來的敵人,蒙古軍起初並不認真攔阻,直到放出最前面的一部分之後,他們才嚴厲地切斷了後軍的前進道路,同時也徹底掐斷了前軍的後撤之途。被圍者一旦轉化爲突圍者,立刻戰意全失,再無回顧同志的膽量。他們就象被獵手驅趕到獸羣般一路狂奔而去。

然而,突出重圍者並不比留在包圍圈內的同志幸運多少,甚至更爲不幸。他們這些騎駑馬的和步行者根本不可能甩掉蒙古騎兵的追擊。他們一路潰退,一路遭到來自左右後三個方向的攻擊。不斷有人死掉,數量迅速銳減下來,當逃到涅卜爾河畔時,全體遭到殲滅。此後,蒙古人又原封不動地使用這種策略,消滅了第二批、第三批……

在公爵們的鼓舞下,軍心穩定了,士氣回升了。基輔人將所有的大車首尾相接,緊密排列,環繞在整個營地的四周,又用紅色的盾牌將縫隙填補好,然後以此爲憑障,抵抗蒙古軍的攻擊。

爲了防止再次上當,基輔公嚴令無論敵人採取怎樣的行動,任何人不得出擊,以防再次上當。然而,當一切歸於終結之際,人們才發現基輔公完全是在被蒙古軍徹底迷惑的情況下做出了這樣一個鑄成大錯的決定,其後果是災難性的。如果他當機立斷地選擇突圍,就會發現那些包圍他們的所謂蒙古大軍其實不過是兩個千人隊而已,真正的主力還遠未到來。蒙古人將自己那分散到極至的隊列隱身於戰馬踏起的彌天塵霧之中。幹久旱不雨的天氣使得在此時幫了他們一個大忙,被它榨盡水份的土壤幾乎徹底失去了重量,輕輕一蹋就會騰空而起,更何況是數千匹戰馬的鐵蹄踐過呢?直到下午,蒙古軍的主力大集於此,將這一萬餘名羅斯軍圍了個水泄不通,隨即發動了攻擊。

面對蒙古軍的浩大攻勢,羅斯人進行了頑強的抵抗。他們遠以弓箭短矛射擊,近用大劍戰斧砍殺,阻擊着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上來的蒙古軍。雙方這一戰就從正午直殺至黃昏降臨,使得這片遼闊而乾旱的原野上到處是團團煙塵茲意飛揚。尤其是雙方奮力拼殺之處,煙塵愈發濃重。不時有失去主人的戰馬哀鳴着跑出來,受傷的戰士發出痛苦的呻吟。到處是震耳欲聾的吶喊、撼動人心的戰鼓聲與高亢嘹亮的軍號聲。

速不臺駐馬於距離核心戰場不遠處的一座小土崗上指揮全軍的作戰,身邊有一百多名侍衛保護着他。他不斷派出哨馬遠出涅卜爾河岸,監視着那些逃過河去的羅斯殘餘會不會搬來援兵。

哨馬接二連三地將各處的消息傳遞了回來,一切都很順利,蒙古軍在各處依舊佔據着絕對優勢,除了眼前依然頑抗的基輔人之外,從迦爾迦河到涅卜爾河之間的廣大草原上再無一名活着的羅斯人。

速不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下達了全力攻擊基輔人的命令。他認爲,必須儘快解決這些敵人,否則很可能因此而招致羅斯人的反撲。但是怎樣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呢?速不臺的心中還一時沒有主張。狩獵的經驗告訴他,將困在圍場中的野獸逼得太緊,遭其反拼死反噬的可能性也越大。現在,要讓羅斯人感到還有一條活路留給他們,利用人心對求生的渴望來瓦解對方的戰意。

"勸降!"速不臺靈機一動,"對,勸降!讓他們相信自己只要放棄抵抗就可以活命。至於是否真的讓他們活命,那就是另一個問題啦。"

但是現在行使這個計策顯然不是時機。羅斯人還沒有償到被圍困的苦頭,他們的意志還很強盛,在這種時候去勸降非但不會收到好的效果,反而讓對方以爲自己在膽怯。他一邊思索着,一邊開始踱步。侍衛們都知道那顏的習慣,因此都摒住了呼吸,生怕打擾他的思路。

過了一陣,速不臺也沒找到頭緒,這才感到在失去搭檔與助手之後的孤掌難鳴。

"如果者別和脫歡在我身邊的話,一定會提出良好的建議。"

他沮喪地想着,迎來了另一位哨馬。他所彙報的內容與之前的消息相比,並無過多的新鮮事兒,羅斯人依舊在潰敗,蒙古人的勝利勢頭也同樣有增無減。

當速不臺示意他可以離開後,只聽那哨馬喘着粗氣對侍衛們說道:

"太渴了,給我點水吧。"

這句普通的話語卻令速不臺心中一動:

"水!對!就是水!"

宛如漫漫長夜之中劃破黑暗的一道閃電,無聲之地驟然鳴響的一陣曳地沉雷,使得速不臺的心中生出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大喊起來:

"快!快!用火箭射擊羅斯人的輜重車隊,燒燬他們的補給車輛!"

這個命令被迅速傳達到前線,得到了不折不扣的執行。

"把大車掀翻,突破牢固的防禦圈!在草原四面放火,讓羅斯的蠢貨們變成烤全羊!"

在密集的箭雨掩護下,蒙古軍衝到大車旁開始放火。他們將許多點燃的幹蘆葦捆扔上大車後,立刻撥馬便走,絕不與守軍多做糾纏。突變的攻擊令羅斯人措手不及,他們慌忙組織人手撲滅烈火,搶救自軍的給養,也顧不得去反擊這些縱火的蒙古人。趁此時機,速不臺派出一支部隊繞到了羅斯防禦陣地的背後,截斷了通往迦勒迦河的道路,使羅斯人無法取水。基輔公聞報大驚,立刻命令部隊全力奪回汲水通道。但是,當他們揮舞着戰斧、大劍和短矛衝過去的時候,兩翼暗伏的蒙古軍立刻出擊,從背後將他們的歸途斬斷,守在河岸上的蒙古軍則以弓箭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最終只有少部分人奪路逃出,餘者近千人悉斃在此。接下來,蒙古軍只圍不打,任飢渴的無形之錘去慢慢敲碎羅斯人的意志保壘。

一位後來僥倖逃得殘生的羅斯人在他晚年時所寫的對這場戰鬥的追記中寫下了後面的故事:

……這時候颳起了一陣乾熱的風,掀起的塵土灼痛了我的眼睛。每個白天和黑夜,我們都要忍受這種迎面刮來的熾熱的黑旋風,它將在徹底剝奪去我們體內的最後一絲水份後,將我們製成乾屍……當清晨終於到來的時候,也就是我們在此被困的第三天。那一天,全營的最後一滴存水也耗幹了。

傍晚時分,當各個部隊相繼傳出一滴水都沒有的消息後,卻沒有人相信這是真話。歇斯底里者揮動着兵器,去危脅自己的長官和軍需人員並殺死了其中一些人。更多的人則一聲不吭,用茫然中帶着懷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水車。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人羣在傾刻間化爲狂怒的風暴,咆哮着衝向前去,把那個大而空蕩蕩的水車翻了個底朝天。他們用手中的棍棒或戰斧搗毀了車上的水筒壁,直到整輛車變成了一堆碎木片後,才漸漸地安靜下來。他們用麻木的眼光彼此對視,在一陣面面相覷之後,才悄然散開,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們就這樣失去了最後的軍紀與秩序,幾乎殺死了所有的軍官,還打傷了一位公爵——因爲他私自收藏起一皮囊淡水。在這種大混亂中,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對什麼都無能爲力。四面都是韃靼人,沒有出路,沒有生機……

……大家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基督的身上,我們仰起被太陽燒灼得不成人形的臉,望向晴朗得毫無容赦之意的天空。我們對着十字架的影子默默祈禱着,請求基督的垂憐。但是,乾枯的十字架卻使我倍感悽惶……

飛沙走石的狂風再次席捲而來,反而令空氣更加灼熱難耐。別說是太陽,甚至連那漸滿的新月都象個紅通通的火球,在乾燥的彌天沙塵中姍姍徐行……太陽象一個巨大的熊熊燃燒的燈芯,在風中燒個不停,根本不理會我們的苦難,按照自己的規律瘋狂跳舞。我知道,它在燃燒着我們的生命……

……第五天過去了,第六天來臨。熱風和太陽照例用無情的力量折磨燒烤着我們……韃靼人的騷擾性攻擊又開始了,我們的戰士卻連揮動戰斧的力氣都快沒了……我們的馬死光了……它們是因血液被幹渴的嘴巴吸取過多而死的……沒人吃烤馬肉,因爲那樣會更渴……有些人已經開始切割自己的血脈來吸吮,這又導致他們精力衰竭,虛弱地死去……士兵不再服從上級,大公的禁止出擊令成了一紙空文。他們向瞪着無情的火紅獨眼的太陽揮舞着刀劍,漫無目的地衝出營地,卻再也沒有回來……

……第七天清晨,天空忽然陰了下來,肆虐已久的惡風中也出現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寒氣。接下來,氣溫下降了,幾乎一下子從火爐中一步跨進了冰房……人們警醒了,狂呼着基督的名字擠在十字架下,眼巴巴地看着風起雲涌的天空……有的人甚至張大了嘴,希望能在品償到第一滴雨水……在這個行列中,我甚至看到了基輔公的身影……但是,所有的期望都被不久後的雲開霧散中落下的魔鬼陽光擊得粉碎……人們連詛咒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象被抽了筋的老狗般,癱軟在地,一動不動……

第六天就這樣過去了,第七天來臨……

是白天,抑或黑夜?是清晨、正午,還是黃昏?

除了刺眼的白光外,什麼也看不清;除了絕望的哀鳴聲外,什麼也聽不見;除了永無止境的夢厴般的煎熬之外,什麼也想不起,感覺不到……記憶與靈魂,在這一時刻都接近於死亡……

所有的解脫伴隨着韃靼人的勸降書到來而到來……公爵們的決心已經在七天裡蕩然無存,他們相信了韃靼人的建議,宣佈放下武器,解除一切的抵抗……韃靼人說這樣就可以放我們回家,他們只要我們所有的武器與甲冑,以補償他們也在長期戰爭中的大量損耗……

一些人沒有答應,準備繼續抵抗,他們認爲韃靼人是在欺騙我們,投降等於送死……但是,公爵們還是宣佈投降了,或許他們看到無論是抵抗還是投降都是死路一條,但是可以早死一些時候,快些使自己從這片人間煉獄中獲得解脫……

大家互相鞠躬道別,解下鎧甲,放下武器堆放在地上,一個一個走出去。每一個人在經過十字架下的時候,都用乾癟的嘴脣現上深情地一吻……韃靼人放開了通往河邊的路,大家立刻奔向那裡,跳進水中大口喝水,任水沖刷自己那近乎風乾的身體。清新的水氣充塞了鼻翼,驅散了長期盤踞在那裡的乾土味……大家都有一種進入天堂的感覺……於是,他們真的都進入了天堂……埋伏在河兩岸的韃靼人在所有人都進入水中後就開始了射擊,許多人在歡迎中死去,沒有一絲恐懼……覺醒者們逃上河岸,用石頭還擊,用赤手空拳抵抗全副武裝衝上來的韃靼騎兵……這些虛弱到極點的人很快就被殺了個精光。近六千人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被斬盡殺絕,鮮血染紅了迦勒迦河,屍體幾乎堵塞了這條幅面不寬的小河……殘留在營地中不肯投降的人也被隨後消滅,他們有將近一千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戰士……

做爲一名貴族,我與公爵們同時被帶到那個叫做速不臺的蠻族將領處參加宴會。我們被一隊剽悍的騎兵嚴密看管着,觀看韃靼將領們與他們的祭司參加莊嚴的祭典活動。

他們向一根系着多根馬尾的木杆叩首、獻祭,聲稱他們的戰神速勒迭的精魂就憑依其上……我萬也沒想到,最後的祭品居然就是我們的公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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