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各施手段

顯然,金軍已經作出了安排。雖然他們不知道蒙古軍什麼時間會進攻這裡。但是已經得到了蒙古軍即將偷襲的情報。

速不臺猛的一拉馬繮繩,從坑裡跳了出來。原來飛鎖暗箭都是向後瞄準的,用意是來殺傷大規模衝鋒的密集隊伍。而速不臺所處的位置正好處在飛箭射擊的死角里。因此雖然他身後的人馬被射的人仰馬翻,但他本人卻毫髮無損。

跳出陷坑的速不臺立刻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情況。顯然,現在的情況對自己來說是十分不利的。這個隊伍被金軍的長箭壓的擡不起頭來。而金朝的騎兵正象旋風一樣衝來。要是稍有猶豫,自己和手下的兩千弟兄就非要葬身在此處了。想到這裡速不臺猛的抽出了腰中的彎刀,把刀在手中一揮說道:“弟兄們,爲了大汗和蒙古的光榮,衝啊。急如風”“急——如——風”手下倖存下來的蒙古勇士聽到自己主將的戰號,也立刻拔出自己的兵器,大呼起來。在蒙古軍中只有功勳卓著的部隊纔有成吉思汗親賜的‘戰號’。而黑騎軍的‘戰號’就是——急如風。在戰場上只要一聽見這個‘戰號’,從者別以下的全體將士就會立刻精神倍增,彷彿大汗在跟自己一起,衝鋒陷陣一般。

飛瑣暗箭雖然密集,刁鑽但是畢竟數量有限。片刻之後箭雨停止了發射。蒙古軍立刻感到頭上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千餘名騎兵在速不臺的帶領下,吶喊着向金朝騎兵衝去。從烏沙堡中衝出來的金軍約有三四千人,都是金朝精銳的近衛騎兵。他們是一身標準的金朝重騎兵打扮,身上穿着重達六七十斤的冷鍛玄鐵甲。頭戴二三十斤的鐵盔,臉上戴着面具。馬的前胸上戴着鐵製的護胸甲,腦袋上帶着鐵面具,面具上還鑄造這一個尖角或者是一個突起。用於衝撞對方的馬匹。馬身上的負重包括騎手的重量在內往往要超過四百斤。因爲重騎兵的騎手也都是挑選的特別身高體壯的人來擔任。因此重騎兵的馬,都是從東北挑選的特別高大強壯,善於負重的巨馬。他們和蒙古軍所騎的蒙古馬比起來,簡直就是巨人和侏儒的差別。蒙古軍的小馬善於野戰機動,發揮蒙古弓箭手的威力,在遠距離上消滅敵人。而近距離的肉搏戰正是防護力和攻擊力最強,卻缺乏機動力的金朝騎兵的優勢。因此這種狹路相逢的惡仗正是金朝騎兵的長處,相應的也是蒙古騎兵的劣勢。

速不臺當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但他帶領隊伍衝鋒的目的,只是延緩對方的攻勢,不使自己的隊伍一下子就被對方衝破。雙方騎兵很快就混戰在一起。金朝騎兵近戰的武器是每人手中一條狼牙棒,這是金朝從起兵以來的看家利器。當年在侵略宋朝的時候就曾經發揮過巨大的威力。在宋人的著作中,多次出現金朝武士腰掛狼牙棒記載。金軍的狼牙棒大多是用棗木作的。形狀多爲八棱型,也有一些是圓的或者是方的。在上面釘滿了鐵釘。近戰時,金朝重騎兵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揮起狼牙棒猛的向對手的天靈蓋砸去,往往一擊斃命。而蒙軍的彎刀砍在這些鋼鐵戰士身上卻都被彈開,即使有少數人的刀能砍開鐵甲,卻也只是在鐵甲上留下一個縫子,沒法傷到騎士的身體。

蒙古軍的特長是在草原上來去飄忽的打運動戰,即使是兩軍決戰也是用弓箭爭風,很少打這種硬碰硬的陣地戰。因此他們的裝備很不適應這種戰法,騎兵身上幾乎沒有什麼盔甲,多是在身上穿一件牛皮背心就完了。而金朝進入中原日久,已經很熟悉這種戰法了。重鎧騎兵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沒一會兒工夫,蒙軍就損失了好幾百人。

速不臺指揮着部隊且戰且退,漸漸的退出了堡門前的峽谷。來到開闊地帶就是蒙軍的天下了。蒙古騎兵立刻放開馬力,象出發時的山谷猛跑,一邊跑一邊象後面放箭。蒙古軍的弓箭天下無敵,塗有防水油漆的混合弓,發射出來的透甲箭是當時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一箭就能輕鬆的穿透金朝騎兵的重鎧。更何況雙方並沒有拉開距離,始終保持六七十步的差距。這正是蒙古弓箭的最佳殺傷範圍。而相對來說,金朝騎兵的馬因爲身上的負重過大,沒法放開四蹄奔跑,只能用小步快跑的方式追擊敵人,沒法追上敵人形成肉搏戰。而他們在弓箭上又不是這些蒙古弓箭手的對手。他們的長處是肉搏,而在弓箭上卻並不十分的精通。他們的箭因爲太長太重,所以射程只有蒙古弓箭的一半。一般只能射到八十步以外的地方。也就是說,等他們的箭射到蒙古軍身邊的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蒙古軍甚至只要一伸手就能輕鬆的抓住。

而蒙古軍發射的箭頭卻是勁頭十足,這些蒙古戰士都是常年生活在氣候環境惡劣的蒙古草原上的,因此身體條件要比生活在中原地區的金軍官兵優越的多。差不多每個人都可以輕鬆的拉開兩三百斤的硬弓。而他們發射的箭頭更是三棱的鋼箭頭,俗稱‘穿甲箭’又叫‘透甲錐’。蒙古騎兵坐在馬上使一招‘犀牛望月’回手一箭,後面就有一個金朝騎兵應聲落馬。

在這段不長的道路上金朝騎兵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有將近一千人被殺死在路上。

速不臺跑在最後,沉着冷靜的指揮着部隊的撤退。而實際上這也是蒙古軍的一種戰術,在正面力拼,打不過對方的時候。往往採取詐敗的方式。在運動戰中殲滅敵人。

但是很快蒙軍在進入山谷以後形式又發生了逆轉。山谷中的樹木和複雜的地形阻擋了蒙軍騎兵前進的速度。而兩軍相距的本來就不遠,眨眼之間對方就追了上來。這下又落入了對方的節奏了。此時金軍的手中已經換上了衝鋒時使用的利器——長矛。重騎兵使用長矛的名聲幾乎和弓箭騎兵用弓箭一樣響亮。穿戴重鎧的人和馬的重量再加上快速奔跑起來的慣性都灌注在那鐵製的矛尖上了。這麼強大的衝擊力足以把對面一個同樣重裝厚鎧的騎士從馬上挑下來。

這些殺紅了眼的金軍騎士此時彷彿是魔鬼付體了一般,嚎叫着衝向蒙軍。轉眼間,兩軍遭遇。蒙古騎兵就象是撞到了牆上一般,被金朝騎兵一下子從馬上撞飛了出去。那些不幸撞到了矛尖的騎兵,就象是一片葉子似的被挑在長矛上。金軍一用力,就從馬上被挑了起來。然後重重的摔在山石上。

速不臺指揮隊伍拼命的向山中跑去。但是山溝裡滿地的石頭,樹根使得馬匹無法奔跑起來。此刻,金軍收起了長矛又換成了狼牙棒。這些金軍都是身材高大,再加上馬也高大強壯。蒙軍士兵大多隻到他們胸口的高度。金軍揮動狼牙棒正好從上而下,一下子砸到蒙軍的頭頂上。可以一擊斃命,而蒙軍的彎刀卻只能砍到對方的胸口。而胸甲又正是全身鎧甲中最厚的地方。因此對對方行不成什麼威脅。

金軍就象是在狩獵一般輕鬆的對蒙軍展開了屠殺。片刻工夫就有幾百蒙軍成了對方棒下的冤魂。眼看着速不臺手下的人馬越來越少,再過一會兒,就要全軍覆沒了。正在這危急時刻。忽然,聽見兩邊的山谷中傳來了,陣陣的號角聲。那聲音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金軍首領聽到號聲,趕忙擡頭看了一下週圍的山勢。不禁臉色大變。大喊着命令手下的騎兵集合,結陣準備應戰。但是已經晚了,在激烈的追擊戰中金軍的隊行已經被拉長成了一字型。這在山地伏擊戰中實在是再理想不過的隊型了。

伴隨着號角聲,無數的巨大石塊從山頂上排山倒海般的砸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聲。許多身在谷底的金兵被那翻滾而下的巨大石頭連人帶馬砸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肉泥。在這重達數百斤的岩石面前什麼重甲都變成了紙糊的玩具。

“大家散開,快散開。”金軍主將顧不得滾滾而下的石頭。在隊伍中勇敢的來回奔跑,一邊喊一邊揮舞雙手指揮手下躲避。可是剛跑出沒有幾步,迎面就飛來了一支穿甲箭,正中他的面門,穿透了鐵面罩,穿透了顱骨,深深的鑽入了腦子裡。金軍主將一個跟頭從馬後邊摔了下去。掙扎幾下就不動了。

金軍失去了首領頓時大亂起來。象沒頭蒼蠅似的亂跑起來。而這更加增添了他們的傷亡。但是這畢竟是一支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的邊防騎兵了。和蒙古人打交道的經驗他們並不缺乏。即使是遭到了突然襲擊,即使是在失去了主將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努力的使自己鎮定下來了。

在遭到最初慘重傷亡以後,金軍顯然想到了辦法。所有騎兵下馬,徒步向山上衝來。在難以活動的山溝裡騎着馬就象是把自己的雙腳綁起來等着對方來殺一樣。而下馬徒步作戰反而增加了機動性。再加上金軍對自己的重甲很有信心。只要能衝上山坡佔領了敵人的陣地。就有信心在肉搏戰中徹底打跨對手。

但是,金軍顯然是太天真了。當他們邁着笨拙的步子向山上衝去的時候。蒙軍的穿甲箭早已經作好了準備。當金軍距離山頂還有二十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事先伏在山頂上的伏兵突然站起身來,幾千張弓弦同時繃緊,幾千只鵰翎箭同時發射。那聲音就像是刮過了一陣大風。金軍在極近的距離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由於距離太近,許多透甲箭不僅射穿了甲冑。更射穿了對方的身體,來了個對堂,從背後又射出去了。可見,在弓箭功夫上蒙古人確實是天下無敵。站在了世界的顛峰。

金軍在遭到最初的打擊之後,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直到蒙軍的第二撥箭射到,他們才清醒過來。有盾牌的趕緊取出盾牌保命,沒盾牌的就往別人的盾牌後面躲,實在躲不開的就只有作好去見長生天的準備了。

金軍被蒙古的弓箭又壓回了谷底。躲在山石或樹木的後面,從馬背上取下了弓箭和蒙軍展開了對射。金軍在弓箭的技術和質量上雖然不如蒙古。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巨大而鋒利的鐵箭頭是一種駭人的武器。對於身上缺少盔甲保護的蒙古輕騎兵來說更是如此了。通常只要被射中一箭,這個人就會立刻喪失戰鬥力。而起箭時由於箭頭的特殊構造更是痛苦萬分。而此時,蒙金雙方相距不遠。女真長箭正好可以發揮威力。

不過由於金朝騎兵並不以弓箭見長,所以所攜帶的長箭也就並不多。而蒙古的弓箭卻是看家的本事。再加上蒙古透甲箭的重量也要小於女真長箭所以攜帶的數量也要多於金軍。通常是蒙古發射三箭,金軍只回一箭。有時還把地上掉落的蒙古箭再射回來。以此來拖延時間。

此時,速不臺已經帶領手下脫離了危險地帶,來到山頭上。只見拖雷正悠閒的坐在山石上。一手託着下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戰場。另一隻手中拿着馬鞭輕輕的敲擊着石頭。“他真是一個戰爭天才。”速不臺在心中這樣讚歎着。大敵當前的那一份從容鎮定,把握出擊時機的冷靜,預想對手行動的預判力。等等這些加在一起,得出的結論就是——勝利。但是速不臺現在還有一個疑問,他想要看看這個年輕的王子在面對,戰場上出現突發事件時的決斷力。一鍋飯已經作到八分熟了。而要如何把這鍋飯徹底作熟呢。速不臺非常想知道,因爲這是一個優秀的將領和卓絕的天才之間唯一的一點差別。眼前的這個少年到底是屬於那一類呢。速不臺等待着答案。

戰場上的焦灼狀態還在繼續着。金軍的長箭爲自己築起了一道方圓五十步的防線。在此之內‘生人務進’這是他們的信念。正在此時,拖雷站了起來。隨便的對身邊的傳令官說了一句:“點火吧。”

命令剛一下達,蒙古軍就舉起了早已準備好的火箭。在箭頭上綁上布條就成

了簡易的火箭。此刻數千蒙古軍把火箭一燃。隨着各隊千戶的一聲令下。數千支火箭就像是無數的流星一樣。像谷底的金軍射去。與此同時,一捆捆點燃的乾柴從山頂上推落下去。此時正是初秋時節,山谷中的樹枝經過夏天太陽的烘烤已經都變成了乾燥的柴火。乾柴烈火相遇哪有不燃燒的道理。

霎那間山谷中烈焰騰空,濃煙瀰漫。在山谷中的金兵被燒得鬼哭狼嚎,哭爹叫媽。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那些馬匹。它們雖然都受過嚴格的訓練,但畢竟是些畜牲。雖然聽人指派,卻無法思考。被大火一燒。立刻就亂了營。在山谷中來回的奔跑,蒙古人向來愛馬如命。一看見這麼多的好馬立刻就心花怒放。不少人跑下山去搶馬。但那些馬被燒得驚了,再加上這些人也不是它們的主人。所以根本不聽蒙古人的吆喝,還是在山坡上自顧自的亂跑。有的就直接衝進了火堆裡,把自己燒成了一堆黑炭。躲在山谷中的金兵此時也躲不住了。紛紛脫下那身笨重的盔甲光着膀子沒命的向谷口跑去。“快追他們要跑了。”速不臺大聲呼叫。就要衝下山去。拖雷卻一把抓住了馬繮繩說道:“不要追了,放過這些可憐的人吧。”速不臺轉過臉來看着拖雷。實在有點搞不懂這個王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你沒看到他們都把盔甲脫了嗎。對一羣失去抵抗能力的人趕盡殺絕不是真正戰士的行爲。”速不臺一下子愣住了,他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以前跟着大汗縱橫草原,從來都是要殺便殺,毫無顧忌。難道對敵人也要講究什麼正義嗎。他們膽敢和蒙古大軍作戰,這本身難道不就是天大的死罪嗎。但是他望向拖雷,又覺得這個年輕的王子確實有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彷彿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具有無法抗拒的魔力似的。使得自己心甘情願的服從。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殘餘的敵人打着赤膊,狼狽不堪的逃跑了。蒙古軍兵將從來都是勝利了就對敵人斬盡殺絕,因此很少有欣賞敵軍狼狽逃竄的時候。此刻,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心中升起了無限的自豪與喜悅。那份高興真比把敵人全部殺光還要來得痛快。

此時,山谷中的火勢越燒越大。拖雷命令趕快打掃戰場。退出這個山谷。蒙古軍士兵們把敵人丟棄的戰馬,鎧甲,兵器都收集起來。至於敵人的屍體就只能留在原地等待火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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