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密謀

西元1644年,大明二七六年四五月。

農曆的五月已經漸漸有了暑熱,一場場大雨落在山西的山河裡便讓行軍的難度大大增加。

破爛的道路讓山西的破敗有了切實的認知,戰亂與瘟疫來回折騰讓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變得越發貧瘠。同樣,凹凸不平的地表加上鬆軟的土地就讓山西的路顯得崎嶇艱難,行走在道路上,讓負責這一路大軍的順軍主將李巖感覺猶如便秘。

到了平定州以後,兵鋒已然直抵出太行山進華北平原的關口。但抵達了關口不代表行軍就能順利。

李巖面對的更多難題開始冒了出來。

本地窮苦百姓雖然對順軍的到來歡呼不已,以至於平定州幾乎傳檄而定,沒有什麼辛苦的戰鬥就讓李巖攻克了這座堅城。

可接下來的困難紛至沓來,貧苦百姓家無餘財,自然無法供應軍資。士紳大族倒是有錢,但李巖是讀書人,舉子出身,太明白地方的真正話事人不是各地官府的官員,而是這些地主士紳。明白這一點的李巖對追贓拷掠之事深惡痛絕,他無法制止劉宗敏胡作非爲,自然不會容忍自己繼續做這樣的傻事。

軍資的困難還能依靠暫時的斬獲賴以維持,但井陘關的攻取卻讓李巖有些躊躇。

井陘關是《述徵記》謂“井陘”爲太行八陘中第五陘,《呂氏春秋》、《淮南子》稱“井陘”爲天下九塞之一。井陘兩邊石壁峭狹,車不能方軌,騎不能並行,險厭難行,偏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地方極其關鍵,但凡山西進河北的或者河北進山西進而殺向關中的無不是要通過這個關口。

故而,這麼一個是一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地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當年韓信背水一戰就在此處開場。

對於李巖而言,關鍵的還不是如此。井陘關是大明腹地,平定州往東依舊還是大明治下。

從平定州往東,先要面對新固關所,這是爲了拱衛固關所設立的邊緣堡壘。攻克固關所,還得繼續攻打葦澤關。過了葦澤關,還得攻打固關。也就是說,一連攻克三處關城,李巖的軍隊主力才能抵達井陘關。

“強弩之末時不能穿魯縞……”李巖站在自己的將軍府內,靜靜苦思。

如果是去年的李巖,麾下不僅有精銳的河南營,還有數量衆多的新兵。面對此類攻堅戰,李巖決計是不會吝惜人命的。

但現在,李巖麾下的將士成了大順的御林軍,精銳的士兵是增加了,炮灰卻是越來越少了。已經成了大順御林軍的李巖作爲先鋒出擊,當然不捨得手中的這些精銳士兵浪費在攻堅戰上。

就當李巖看着地圖發呆的時候,這時,一員傳令兵徐徐入內,躬身道:“制將軍,外間有人求見。是……是個明軍將官!”

李巖聞言,頓時眉頭一皺,不耐煩地想着怎麼還有明軍將官能進來。就算是投降的,也不會是這個稱呼。

但很快,李巖就豁然開朗:“是駐守哪部的?”

“聽聞,是固關的守將。”小兵剛玩,頓時就見李巖喜氣洋洋衝出了府外。

他在客廳裡見到了來者。

來人身着一身明軍高級將官常見的山文甲,滿臉絡腮鬍子,目光炯炯有神,仔細打量着李巖,也顯得格外精壯有活力。此人,就是保定巡撫徐標之麾下參將李茂春。

李茂春名字比尋常武將氣得多了幾分文氣,事實上他也的確是京師京營出身,跟着徐標之幹活。

只不過,眼見順軍在數省之中攻城拔寨,儼然將帝國半壁江山攻略,李茂春一顆冰封的心頓時就蠢蠢欲動了。

他眼下已經快四十歲了,四十,在後世或許還算得上壯年。但在大明,對於多數人而言,四十歲就已經是遲暮了。要不是跟着巡撫做事,李茂春甚至連個參將的官職都拿不到。

眼下,機會來了。

李茂春看着李巖,壓抑着心中的激動,仔細地打量起了來人。

來人筋骨健壯,舉止沉穩,既無尋常武夫之無腦的煞氣,又無文弱書生的酸氣,反而有着儒士的睿智沉穩,赳赳武夫的幹練利落。

“怪不得能當順國大將,真乃一表人才!”李茂春心中多了一份讚歎,行禮道:“在下李茂春,拜見制將軍!”

“何須多禮!我往常一樣聽聞手底下人談論天下各路英豪,其中就有徐參將的大名。今日得見,可是高興壞了。哪裡去管他那些繁文縟節!”李巖說着,拉着李茂春賓主落座道。

李茂春心中激動稍許,笑道:“能得大順大將們聞名,是小人的福氣。既然如此,小人也就不多說了。小人一身筋骨,打熬了數十年,就爲了有朝一日貨賣帝王家。眼下看來,那朱明是沒個前途了。這未來真正天子,還是以大順皇帝爲真!只是小人一向苦於沒有門路,這才一朝冒險,願投制將軍麾下!”

“能得徐兄弟來投,那是我李巖的好命。兄弟,快快起來!”李巖急忙起身,扶起李茂春道:“你且放心,在我大順國內做事,但凡都將軍功勞。論功行賞,定給你一個封侯拜將的前程!”

兩人一番客套不提,李茂春終於提及了李岩心中渴望已久的固關之事:“末將來投,縱然空有一個參將的名頭,若是寸功未立,那也無言讓制將軍爲小人請功。今日所來,正好備了固關左近的地形圖。還請將軍賞析!”

“好!”李巖聞之大喜,心中也沒有提李茂春話裡的毛病。固關附近的地形圖那是何等機密的事情,豈能是說什麼正好帶着?顯然是李茂春早有準備。

伴隨着李茂春小心翼翼從懷裡攤開一張發黃都要破舊的圖紙,固關左近的地形地勢漸漸展露在了兩人身前。

固關是長城重要關隘,就在平定境內。由娘子關甫約6公里。從固關往北五里就是井陘關。頗爲聞名的是固關水門建得十分獨特,磚券拱形水門洞兩面牆上,均砌有做工精細的護水獸石雕。以固關爲中心,向西和向南各延伸出一段城牆。向西段由固關關門至西端敵樓,長約3公里,向南段,約5公里,整體石砌,十分堅固。牆高一丈,寬十步,一樣的易守難攻,是京畿西部的四大名關之一,爲京畿藩屏。

李茂春指着固關道:“此番,末將得保定巡撫徐標之命令,率軍駐守固關。其中,保定總兵駐守井陘關。此外,那朱慈烺知曉大順來襲以後,又連夜派人,督促在真定府駐紮的大學士李建泰。李建泰號稱兵馬過萬,其實兵丁只有數千。但其身爲大學士,李建泰卻有尚方寶劍,可以號令各部兵馬,督促各部死戰。前有李建泰,後有朱慈烺,各部都會一體用命。一旦開戰,勢必被迫強攻井陘關!”

聽到李茂春提及強攻的字樣,李巖的眉頭頓時擰成一個川字。

“強攻不可取。”李巖想都沒想就搖頭起來。

李茂春等的就是李巖這句話,頓時微微一陣傲然,道:“制將軍,末將有一計,可爲制將軍智取井陘關!”

“徐兄弟有何妙計?此戰井陘關若成,我定親自爲你向吾皇請功!”李巖滿臉期待。

李茂春見此,作勢謙遜一番就急忙道:“此戰的關鍵,還是要落在那內閣大學士李建泰的身上。我知曉此人,進山西來便是爲了保住家財,聽聞山西大半被攻佔,太原又破,又急吼吼回撤到了保定,眼見保定有保定巡撫等本地官員強勢,就如縮頭烏龜一般,緊閉門戶,儼然裝死。如此一人,聞戰心怯,聞功心急。末將的計策,就是落在這上頭……”

李巖聽着李茂春徐徐往後講,臉上的笑容逐漸多了起來,到最後,重重擊掌,道:“就這麼幹了!”

……

衛榮領着身後的騎士一掃從京畿進保定來的散漫,他看着身後的徐煥武,說出了積攢了好幾日的疑惑與不安道:“軍師,跟着這麼一支軍隊,咱們心理,總是有些不安穩。”

“衛對正是擔心起了接下來和李自成的戰爭啊?怎麼,不看好?”徐煥武騎在馬上,慢悠悠走着,說話也慢悠悠的。

衛榮緩緩搖頭:“軍師,我當然看好陛下率領我們剿滅叛賊。但是……我實在是不看好他們!”

說着,衛榮伸手一指,指向了前方的一支“軍隊”。

事實上,對於認爲他們是一支軍隊,衛榮是頗爲不以爲然的。

在衛榮看來,唯有皇家近衛軍團這樣的兵纔是真正合格的絕對。而眼前呢?

這是一支衣服散亂,旗號混雜,士氣低迷,時不時就有人離開隊列,顯得紀律缺乏的烏合之衆。

大部分士卒不僅面有菜色,一副許久沒吃飽的模樣,更關鍵的是,這些人又一臉油滑之色,穿着破爛的戰襖,鞋帽歪扭,絲毫沒有衛榮所見皇家近衛軍團將士們那種勃勃生機與朝氣。

跟着這樣一支軍隊,如何讓他有戰勝的信心?

“我也不看好這些人。”徐煥武笑呵呵地,讓衛榮頓時愣了。

“你肯定很難相信,這些人其實也是一支軍隊吧?”徐煥武道。

衛榮堅定點頭:“一羣烏合之衆。”

“連烏合之衆都不如呢。”徐煥武緩緩搖頭:“名義上,大學士的軍隊是京營的戰兵,但事實上,在保定的時候就逃亡了十之五六了。後來這兩三千人,可是我們這位閣老苦心孤詣拉扯起來的隊伍。嗯,至少城裡的青皮無賴,都讓這位閣老搜刮去了。”

“一羣地痞流氓就這麼當了兵?”衛榮明白了那些奸猾之氣來源於哪裡,這裡不少兵本來就是強徵的地痞流氓,如何能不奸猾?

“又不是進了皇家近衛軍團的兵……”徐煥武說着,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這些兵如何,其實並不重要。畢竟,這麼久以來,大明各部的兵是個什麼模樣,大家都是清楚,瞭然。”

衛榮默然,他自然也明白。

“重要的,是咱們這位大學士如何……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啊!”徐煥武說着,策馬前行,朝着前方李建泰的位置走去。

李建泰是坐着馬車出發的,他好歹沒有將自己的轎子弄進軍營裡。而且,李建泰十分喜歡這一輛四**馬車。

這是皇家近衛軍團輜重營給李建泰的,四****馬車被四匹戰馬拉着,加載了減震裝置的李建泰幾乎做了一次就再也離不開他了。

坐了一輩子搖晃得能將人腦漿搖出來的小馬車,李建泰面對日常行軍那麼一點震盪都能安安穩穩睡大覺。

這時,就當徐煥武趕到的大馬車附近的時候,一陣歡呼聲響了起來。

面對嘈雜的人聲,李建泰立刻醒了,他掀開簾子道:“外間出了什麼事情?徐軍師?你從後軍來了!”

看着徐煥武,李建泰心中一陣叫苦。

歷來宣旨的欽差宣旨完了基本上立刻就撤了,畢竟,不是擔任了監軍的職司,誰也不願意靠近打生打死的戰場。但這一位軍師竟然一路跟上去,讓李建泰偷個懶都不可以。

“是啊。眼見就要到井陘關了,這不,得過來看看閣部有何吩咐呢。”徐煥武笑呵呵地說着。

李建泰一陣頭大,道:“豈敢豈敢,還是先進關吧。守住這井陘關,老夫也就別無所求了……”

如果有,李建泰一定不會謙遜。但他左思右想了好一陣子最終才頹然發現,他竟然找不到一個理由離開戰場。

再次稱病?欺君之罪可不是好玩的。

這麼想着,李建泰糾結地進了井陘關。

……

朱慈烺的大軍忽然停在距離走出京畿還只差十數裡的涿州上。

在小鎮子外的一處小山包上,朱慈烺信步走着,揹着手,望向西北方。

那裡,是帝國西北的邊陲,延綿千里的九邊長城防線。

“寧武關啊寧武關……要打起來了吧……”朱慈烺喃喃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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