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3年十1月,遼王抵京當夜,宵禁以後,大報恩寺外。
聚寶門外,米行大街東,大報恩寺已被1身青皮的警役包圍,火光照耀下,周應秋騎在高頭大馬上高舉明黃色詔書:“大報恩寺積蓄兵甲火器,豢養死士圖謀不軌,奉詔悉數緝拿,頑隅負抗者9地斬殺,以正國法!”
“衝!”
1員部將舉着雁翎刀大吼,1哨警役分成3隊抱着火藥包狂奔,大報恩寺內箭雨稀鬆拋射出來,純粹是逼反的。
別說南京各處,幾乎各處大規模的寺院裡頭都有1定的武力,畢竟武力不僅僅是保護寺院,還要保護城外連成片的寺田。這類田有的是官府按例送的,有的是下面士紳贈的,更多的來源說不清楚。
看到箭雨,周應秋嘴角翹起,卻是齜牙憤怒模樣:“佛門清靜之地,積蓄兵甲意欲何爲!且又廣積寺產,生活奢靡,如何能靜修佛法!皆是淫寺邪僧!本官欲上報相府,請令覈查京中46寺,還佛門1個清靜!”
大理寺正卿畢懋康緋紅官袍外罩着半身罩甲,手提寶劍扭頭:“本官附議,佛門屢出邪僧,不思青燈古佛,貪慕市肆繁華,敗壞道德風氣,該懲!”
不說北京,光南京有名的佛門寺院近5家,算上1系列的小門小寺,侵佔城中的建築、城外產業,9是1筆非常大的資產;不事生產的僧侶近1萬3千人,白吃不幹活,比他們當官的還舒服,是可忍孰不可忍!
尤其是法司,講究以身作則生活清苦爲風氣,相府的屬官都分配了官邸,將府的屬官住在營房這類集體房也分屬應該。可法司的屬官,至今大部分沒有分配到官邸。
只要抄了城中佛寺,那便有足夠的院舍來安置人!
何況,遼王千歲抵京,在京朝廷已無待分配並有足夠規格的官邸。
所以,佛門只能倒黴。
今夜全城宵禁,不再侷限於中城區域以及東城,各處街道巷口都有軍士駐紮,以戰車設立駐紮點。
全城各處的江湖人抄傢伙,看着他們在京中蹦躂不收拾,9是需要他們來做1些事情。
中城北,臺城雞鳴寺。
臺城東側是雞鳴寺,西側則是北極閣。
北極閣,趕赴南京的明秀1襲青衫道袍,頭系明字懸中抹額,將1件4面鏡甲穿在身上,扣着1條條束甲皮帶。
4面鏡甲,盛行於隋唐,是印度天竺傳來的半身板甲,前胸背後加上腋下甲片總共4片,打磨光滑如鏡,故名4面鏡甲。
火器威力越來越大,矛與盾之間的懸殊越來越大,全身甲的用途也越來越狹窄。鋼鐵製造行業的蓬勃發展雖然帶動1次軍用鎧甲簡化,但是還不夠。4面鏡甲9是將府制定的第2次鎧甲簡化,以後會以這類胸甲爲主,逐步淘汰全身甲。
左手挽着尺長塔盾,右手提劍,明秀站在北極閣臺階上,可以看到全城各處的火光,扭頭隔着蔥鬱山林,似乎想到看看雞鳴寺的模樣。
臺城,只能存在1個宗教機構,不能與雞鳴寺分享。
1名名道門劍手穿着折射火光的4面鏡甲,向着雞鳴寺殺去。
雞鳴寺作爲南朝歷來的名寺,加上南京城中道門的逼迫,也做了誓死捍衛財產的戰鬥準備。各處佛門俗家弟子,重金召集來的江湖人,都是戰鬥骨幹。
也不是刻意做準備,而是表達1種態度,做出誓死抵抗的態度,希望能讓朝廷責令道門剋制。可實在架不住朝廷與道門同氣連枝,1起瓜分佛門資產的決心。
佛門實在是太有錢了,9這麼簡單。
對士紳階層不好再搞武力掠奪,但搞佛門很簡單,佛門與士紳關係並沒有到骨肉相連的地步。敲掉佛門,皇室能多大量的不動產,朝廷能多出大量近乎45千萬兩的資金注入。
這對葉向高這1屆相府的重要性是難以用文字說明白了,明年十1月,本屆相府9要將完整的朝廷交給袁可立這1屆,必須要做出1個讓袁可立這1屆滿意,天下人滿意的答卷。
明年開始的建設計劃以收尾爲主,要節省開支給袁可立留下充裕的資金。可今年的災情實在是重,只能勉強支持明年計劃中的大工程進行,也沒力氣再開1條線。
這種情況下,能給袁可立留下多少錢,只能看明年的收入,要看天意。若運氣繼續這麼糟糕,那將是很值得詬病的地方。
他們接手朝廷時,天啓、朱弘昭大殺特殺,給他們留下近4千萬的啓動資金;如果明年年底國庫不夠4千萬,那9麻煩了。
不管他們在其他方面做的多好,只要有1方面做的不好,尤其是國庫積蓄上的黑點,那這個黑點將是極大的麻煩。
畢竟國庫不足,袁可立這1屆發展動力不足,政績不好無法向天下交待時,會把責任推到葉向高這1屆,畢竟是你們攢下的元氣太稀薄,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所以,數遍天下,此時唯1能宰的只有佛門這個龐然大物,朱弘昭這個皇帝態度不定,完全是眼睜睜看着相府在財政壓力下這麼搞,對於這種爲了國庫而殺人的事情,他是喜聞樂見的。
策動的是相府,動手的法司和道門,將府則在他的命令下以維護治安爲目的,動員兩個軍團封鎖路口,將整個南京城分片。
想怎麼殺,你們9殺去吧。
現金現銀可以不要,但佛門不動產必須歸皇室經營。
乾清殿2樓,遼王懷裡抱着朱慈炅抖着輕輕哼唱着,面容泛着止不住的笑意,1起看着西北方向的臺城,雞鳴寺。
臺城駐軍守將是李成棟,十2門3寸5重炮瞄着雞鳴寺方向,李成棟1襲金甲9站在炮臺邊,身子前傾1腳踩在垛口,端着望遠鏡也在看着雞鳴寺。
混戰中沒有打火把的,打火把只會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爲遼王千歲抵京,賀!”
李成棟咧嘴笑着,扭頭握着望遠鏡振臂高舉:“賀!”
“賀!”
周遭衛士齊齊舉刀振臂,明晃晃1片。
臺城駐軍得到指示,點燃煙花。
這裡發動,全城各處路口、軍營都開始綻放煙花,滿城1片青綠光彩照耀,璀璨明亮如晝,煙花爆鳴聲壓蓋了廝殺聲。
“兄長,如何?”
紅綠光華在朱弘昭臉上變化,笑問着捏捏兒子臉頰。
朱慈炅呀呀耶耶招搖的兩條小胳膊胖乎乎小手,圓圓嫩嫩臉蛋上1對圓溜溜眼睛看着滿城煙花滿是激動,在遼王懷裡1扭1扭,很是喜悅。
“很好看。”
朱弘林也是有些難以接受,有些無言,選個什麼日子不好,選在今日。
雙臂環抱在胸,朱弘昭仰着頭看着:“的確很好看,今夜的煙花成本也要十萬兩之巨。掃了佛教勢頭,以後國朝可9沒有這麼大,好下手的肥羊了。”
很早以前他9有宰佛門給朝廷輸血的心思,1直養着姑息着。等着啥時候揭不開鍋,再殺不遲。
可相府要殺,那9殺吧。
畢竟相府爲的是形成1個好的開頭,交給袁可立這1屆時,國庫只能多不能少。這個例子立下來,袁可立這1屆接手時有個好開頭,那他們給後面人轉交時,也要按着這個例子來。
有能力9給朝廷掙錢,沒能力9去殺大肥羊。如果連殺大肥羊的能力、心思都沒有,被清算也是活該。
京中有點份量的,都在端門前赴宴。
葉向高與鍾羽正、秦良玉坐在上席,1起看着漫天煙花,老頭心情不錯:“兩位,等過年時,恐怕京裡不會有幾個人能睡安穩覺。”
南京兩次大動作,都在夜裡用煙花照明,葉向高不由打趣,說着還看了會兒鍾羽正。
事情完全是這個老頭兒推動的,也不知道用什麼說服了皇帝,佛門的確是數得着的大肥羊,也是最方便下手的大肥羊。
在朝廷1系列殺肥羊事件後,皇帝又擡舉道門,葉向高已經看到佛門倒黴的這1日,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財政不足導致佛門倒黴,他沒有任何的愧疚,他已經盡力了,按着預期是不會有財政問題的。關鍵是天災,打斷了相府的財政規劃。
換言之,是天災導致佛門挨刀子。
面對葉向高的打趣,鍾羽正笑笑不言語,秦良玉則是端起酒杯小抿1口。南京閱軍4萬大軍輪番登場,威懾力十足。她雖然不像何衝那麼決然激進,可也知道朝廷真的是不同於往日。
征戰沙場3年,秦良玉雖然信佛,也僅僅只是信佛罷了,與佛門何干?
掃蕩佛門,又不會徹底滅佛、禁佛。佛法在,佛理在,要佛門做什麼?
孤身1人的錢謙益,沒有妻室,唯1徒弟也送走了,孤單單1個喝酒更是兇猛,醉成1灘泥躺在桌案旁的地毯上,蓋着厚厚毯子,渾身暖暖看着漫天煙花,回憶往昔不勝感慨。
周延儒則4處走動敬酒,對於煙花背後的事情,與他沒關係。反正是佛門遭災,又不是搞哪家哪派,與他1個翰林院的清流頭目有什麼關係?
周道登這個都察院2把手,活躍氣氛的能力遠超周延儒,面子也更大。
周延儒前腳去給何衝敬酒,何衝只是淡然1笑舉杯9飲,周道登過去敬酒,何衝則拉着周道登坐在1起,身子輕輕搖晃醉意上涌:“副憲公,您說佛門之後,又會是哪家?”
“這個……事在兩廣。”
周道登微微遲疑,低聲說着。
“這話有良心,咱敬副憲公!”
何衝1拍大腿,大有遇到知己的風範,倒滿1杯酒,雙手遞來,周道登苦笑着端起,仰頭1氣飲酒,看着漫天煙花,心緒複雜。
這1仗,朝廷各處誰不知道是法司1手包辦主導的,徹底樹立了法司爲威風。
法司不再是皇帝的應聲蟲,法司已經有了自己辦大案要案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