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暮色下,長安西街與皇城護城河緊挨着的行人司。
行人司標配8品行人37名,7品司正1人,從7品左右司副各1人。總共4人,現在人數膨脹到6人,行人司歷來是個難進的衙門。
新科進士最好的路子9兩個,1個是成績好去翰林院進修;另1個是能力出衆受人保舉進入行人司。
新科進士委任前要排班,去翰林的那幫子人自然前途遠大,不在排班體系。其中內班爲京官,外班自然9是外放,有機會9打發下去。基本上能力和進士排名是1體的,沒那麼多講究,畢竟當官都是能少1事算1事。成績在前的是內班,成績不好的9是外班。
原來的行人司除了在內閣參贊國務歷練外,還要代替禮部、詹事府、翰林院等清貴大員去地方上跑腿宣旨或代表皇帝的意思撫慰地方。
現在行人司權職全額歸屬相府,在外跑腿的事情有侍從司。侍從司的建立,9是行人司的另1重只能顯化獨立出來的。
行人司普遍士氣高漲,連9品的教坊司都提了品級,南巡抵達南京時皇帝又拔高了侍從司品級,他們行人司與侍從司基本上是兄弟衙門,自然水漲船高9在眼前。
行人司是低職高配,與原來的6科官成體系搭配。6科官沒了,行人司以後的升官9成了問題。8品行人可都是在相府做事的,不能下放9當個7品知縣吧?
如果這樣,來行人司還有什麼奔頭?直接下放去當知縣豈不是更快?
所以,行人司這邊上下都期待着,最不濟也是增加1級,8品行人變成7品行人。畢竟將府那邊的虎賁郎是7品;法司那邊對應的9是7品御史,大家地位要擺平,否則見面打招呼都要先行禮,那這個相府的行人着實沒意思。
不過,行人司還有1個競爭對手,皇帝的侍從、將府的虎賁、法司的御史是正7品,可相府也有正7品的直屬貼身衙門,那9是中書科的中書舍人,1個個都是正7品。
所以,行人司也擔心與中書科合併,到時候又要被折騰1陣。
不過,這些行人司前輩們擔心的事情,對張採而言有些遙遠。他在士林已經背上了大叛徒的帽子,名聲之臭直追周應秋、顧秉謙。
第1個招安的復社元老顧夢麟可以1步登天去侍從司,張採這個復社2把手9沒了這種待遇,被安排在行人司歷練。
行人司每個人基本上都有有事情做的,他1個新人又是初步踏上官場,而且他只是1個秀才功名,唯1可以依傍的名聲又毀了,所以他無依無靠,要低調學習的地方太多了。
如履薄冰,幸苦完1天后,張採又因爲沒有具體負責的工作範疇,在南京也沒分配到官邸,9住在行人司裡,此夜自然又是個值班的命。
史繼偕拄着柺杖來到行人司視察,純粹是回家吃完飯路過,心思1動過來看看。葉向高心病越來越重,相府的事情這兩天都是這個老頭子1把抓,也是有家不能回,天天夜裡值班睡在文淵閣坐堂。
“太保公。”
夜裡看書的張採擡頭見到史繼偕進來,放好書起身拱手:“太保公,有什麼吩咐?”
這9是行人司的命,外面人很羨慕,可都是1幫跑腿的,相府是個人9能指揮。
“無什麼事情,9是閒了過來看看,受先倒也用功啊。”
史繼偕看着桌上厚厚的1疊戶部資料點着頭,戶部的差事基本上還是最重的,張採既然看戶部相關的東西,那9是有給戶部尚書畢自嚴跑腿的心思。
畢自嚴這個人,理財能力很強,在國朝這方面人手方面,老1輩裡只有李長庚能比得上畢自嚴。戶部與太僕寺是兄弟衙門,戶部尚書基本上都有在太僕寺工作的經驗,現在的太僕寺正卿郭允厚也是各賢良幹才,但比畢自嚴還差了1大截。
更難得是畢自嚴這個人有能力,更有原則。是黨爭時嚴守中立的臣子之1,表現更爲剛硬,敢給東林人甩臉,也敢給魏忠賢甩臉,也給當時的朱弘昭甩過臉色。
當時朱弘昭想要山東的牧場來自己經營,按照以前的抽頭給太僕寺給錢,天啓都許可了,硬是讓畢自嚴給頂了回來。
畢自嚴的名望,此時大概排在國朝第6,比葉向高、史繼偕、鍾羽正、秦良玉、袁可立稍稍差1點,是下屆相府次相有力的競爭者。
故而,中書科、行人司想跟着畢自嚴做事的人很多,但極少能有在畢自嚴身邊呆的久的,很少有人能受得了1個脾氣很臭的上司。給畢自嚴跑腿,着實是1件幸苦的事情。
攙着史繼偕落座,張採端來1碗茶遞上,收拾桌上資料道:“下官也只是好奇而已,想看看國朝歷年稅務變動,從根源上了解中興原由。”
端着茶碗嗅了嗅,緩緩吹着茶湯,史繼偕道:“這個,受先看看也9明白了。”
“如太保公所言,下官看了元年、與2年的稅務構成,心裡確實有底了。”
張採說着,臉色肅穆心情沉重。朝廷還沒有大規模改稅,只是將張4維搞的十5稅1變成3稅1給糾正,重新變成十5稅1。不再搞上寬下嚴那1套,9按着十5稅1的規矩1拳砸下去,9完成了商稅37倍的增幅。
納稅的主力相對而言上下平等,基層百姓人口多,士紳人口少而財富多,在納稅上在今年預期中勉強能達到平衡。這還是西北6省詔免農稅的結果,否則商稅超過農稅是無法在今年完成的。
在行人司,張採也意識到貧富差距過大的後果是什麼。物極必反,可能再多的錢也會被泥腿子給抄家。面對此時這樣狠辣的朝廷,地方上偷稅漏稅情況,依舊非常的嚴重。
史繼偕嘬1口茶湯,道:“那你也應該清楚商稅的結症所在。”
張採緩緩點頭,現在1切講數據,國人眼中窮山惡水的兩瀛省,繳稅力度超過兩江。已經把問題很鮮明的擺在了眼前,兩江說是山水多地少,可商業1點都不差,遠比兩瀛省強不少。
這9是這樣,收的商稅還是比不上大亂初定的兩瀛省,別忘了,兩瀛省還養着3萬駐軍。
這是稅制貫徹、基層執行力的問題。兩瀛省9是1張白紙,自然是該繳多少繳多少。
“這樣吧,教坊司這邊釐清花稅,擠不出人手。你,還有中書科新來的楊嗣昌1起,跟着崔呈秀把教坊司這頭的事情捋順。”
中書科的中書舍人也需要1個正式的正官、副官來管,設立中書令、中書丞已納入軌道中,9等楊嗣昌休假後9任中書丞。中書令這個位置比較緊要,1直會空着等徐卿伯從瀛洲回來後9任。
當然,行人司的品級往上提,中書科也要提。這些都是後備梯隊,要適當提高品級下放。
以後的行人司、中書科,不會再直接從新科進士中選人,而是抽選地方政績卓越的知縣爲主。1切以基層經驗爲主,增加這兩個衙門的務實能力。也給地方知縣1個盼頭,否則1輩子沒希望,很多人自暴自棄做下的事情自然也是駭人聽聞的。
逐漸廢除翰林院、詹事府這兩個清貴閒養的清流官通天捷徑,給所謂的濁官1點機會,是1向比較重大的舉措。
這意味着士林清議,將很難再影響到朝廷。斷絕清流官與士林相輔相成的格局,奪取官員委任主動權。
“是,下官領命。”
張採拱手俯身,心裡鬆了1口氣。他在行人司待了大半月,1直沒有委任空置着,考功時必然是庸碌評價,這輩子9算是真完了。
拍拍張採肩膀,史繼偕拄着柺杖走了。
張採這個人他看來還是可造之材,以後遏制復社9要靠這個人。
張採怎麼背叛復社,他自然是知情的,知道張採犧牲了自己,是個厚道重情的人。復社雖有種種幼稚舉動,可真的是人才匯聚。他們念張採的好,自然會給張採面子。
現在,9是給身在寒冬的張採送炭的好時候。
史繼偕眼中,以後的復社纔是心腹之患,除非將國朝這精華之地的精華1巴掌統統打死。
強大的經濟能力,成熟的教育體系,這地方可以源源不斷產出高質量的科考人手,這些人不管能力如何,起碼搶佔官位是1把好手。
這1代人,下1代人無法和皇帝的意志掰腕子。
可按着歷代英武皇帝短壽的最壞情況來預計,史繼偕不得不做1些安排,留1些可以延續此時政策的人。張採這個人,現在1片灰暗,正是給與他希望的時候。
史繼偕前腳走,後腳盧象升神情疲憊,抱着1卷聖旨來到侍從司。
“鄭司正何在?”
值班的中堂只有張採1人,書吏兩3人,讓本9心情抑鬱的盧象升不爽,竟然1個坐班的領銜長官都沒有,着實荒唐?
“鄭司正休假,今夜是下官與張同敞當值。”
張同敞是張居正的曾孫,南巡抵達南京時,被相府追張居正之功徵辟,委任爲行人。
“1個堂官都無,好1個行人司。”
盧象升出着大氣,雙臂擡着聖旨道:“既如此,呼來張同敞,接詔。”
他心中過不去那道坎兒,和皇帝討要1份詔書,準備從相府支取1些錢糧、藥材和人力,去風災受損區域去賑濟、救治災民。
風災範圍邪乎,目前而止還真沒人敢去,大風不停9圍繞着北揚州南蘇州這個大圈子,雷雨天氣時有時無,趕過去命背碰到大風,絕對會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