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南通州急遞抵達洪澤。
該休息的人到了時間依舊在休息,工作忙碌的人依舊在加班。
蘭州那邊梅之煥也擔心出漏子,只派出1千先鋒,自己帶標營兩千爲後繼,金縣守軍維持規模,免得出意外。
洪澤湖邊,核心大帳裡。
侍從司進1步改制,分成十2名5品侍中,24名6品侍從,分成3班。司正袁樞進位正4品,副司正餘煌、盧象升從4品,分領左右領班,侍從司也分成3班。
這還是進1步的改進,後面還有,侍從司會增加7品侍衛作爲補充。
在朱弘昭規劃中,侍從司不僅是秘書機構,也負責宿衛;與淨軍內侍、諸軍勇士班1同排班作爲貼身宿衛。
算上羽林郎、虎賁郎以及其他宿衛親軍,成爲文武官員儲備梯隊,方便隨時補充、調整各地。
其中內侍因爲身份問題,只能走鎮守、監察路線;東廠禁軍與錦衣衛親軍專業性強,也不方便外放領兵,軍官儲備以諸軍選拔、推選、考覈後的勇士組成的宿衛爲主。
但這些宿衛出身的人1時半會也沒地方安排,或地方各軍有傑出者又無處安排,那侍從司的7品侍衛是個不錯的鍍金地方。
文武軍政分流以來,便存在1個問題,這個問題從封建制度進化到中央集權制度時9產生了。封建時,貴族文武1體,沒那麼多說法。
中央集權制度以來,文武分流,彼此對立越發嚴重,到了高層說出將入相問題不大,到了中下層文武之間涇渭分明,有着大壁壘、隔閡。文官轉任武官難,武官更難轉型文官。
武官數量是文官數量的4倍,而且武官專業性強,士子很難走通這條路。
軍隊按着侍從司的預計,將是1個高淘汰的機制,低級軍官升不上去在年齡限制下9要退伍,都是有品級官身的,怎麼安排?
安排到地方上,將府所轄的武職改爲地方按察使司所轄的武職或給與合適的文職。這擺明了9是搶飯,已經搶過1回。
北直隸周邊的地方衙役9被大換血,由宣大軍第1輪裁軍下來的軍官、士卒填充。那次填充地方,朱弘昭爲了增加對地方掌控力,可以說是十分的血腥,都是踩着原來的吏員、各種差役的人頭頂替上去的。
現在,各軍即將迎來新1輪的裁軍,裁去體能跟不上、技藝不達標、軍齡夠大的1批老軍。各軍加起來將近十5萬人,軍官9有4千餘,怎麼安排?
尋常軍士可以充入地方警固役,或進入皇室、朝廷所主管的廠子做工,也能去種地。但軍官呢?
軍中正營將正5品,部將7品,哨官8品,甲長9品,資深伍長爲從9品。1大批的武官退役安排到地方上,地方上的壓力很大。
畢竟都是來搶飯碗的,誰沒壓力?
可還要安排好,大面積現役軍官退役,安排不好,這些人有着嫺熟的軍事技能,被人組織起來造亂,9是打皇帝、相府、將府的臉。
很多事情侍從司都要做預案,但安排退伍軍官9在眼前。
7月初1抵達南京,在8月、9月進行南北兩軍集體大比,大比之時9會着手裁汰,在十月前完成軍員補充工作。
將府自然不願意讓退伍軍官吃虧,相府又不願意大量的退伍軍官進入行政體系,這9是矛盾所在。雖然地方上有武職,可始終有用完的時候。
按照軍隊編制預算,以後每年自然裁撤下去的軍官將在千人以上。退伍軍官安排,與下1屆內閣施行的兵役法是掛鉤的。
現在討論的安排方式不僅要能在將府、相府那裡通過,還要符合兵役法體系的要求,作爲兵役法體系的補充。總不能朝廷只管徵調勞役、兵役,不管人家以後的出路。
侍從司3班成員全在,遊士任已經南下去臺灣接替成基命爲臺灣巡撫,成基命轉任福建巡撫,從根源上支持臺灣發展,並遙控指點他的學生遊士任。
臺灣知府是誰,除了盧象升外再沒什麼好注意的,由相府擇人報備,朱弘昭用印後也會去赴任。
大帳內,各地空缺數據彙總,1起討論着。退伍軍官安置,9落在這些數據裡。地方基層編制1般都是父子世襲,現在施行的是空降下派。
1個蘿蔔1個坑,將栽蘿蔔的權收上來,進而將坑控制住。
“數據不對。”
袁樞作爲侍從司司正,對各處種種數據又有大致的瞭解,然而北方的數據理順後,南方數據差的太多,北方空出來的編制能安排1千3餘人,餘下近3千人只能往南方塞。
南方空缺出來的坑太少,根本不夠!
爲了給這批計劃中的退伍軍官留坑,南方出現空缺後1般都拖着,留給這批軍官。可南方此時留下的坑,和預期的差的太多。
畢竟職務出現空缺,雖然有副職、屬僚代理。可封官許願之類的官場人情在,很多預期中的坑都被下面給填上了。
真歸侍從司能管的官帽子都是5品及以上的坑,這種坑又不能久拖。5品以下7品以上,相府有權委任需要給皇帝報備。7品以下歸相府自行委任,無須太過麻煩。
所以,侍從司有意留下的坑,都讓相府給填了。相府也架不住下面的哀求保奏,1處開頭處處開頭。
甚至,是故意忽略了這次預期的4千個蘿蔔坑!
“差1半!”
放下手中彙總的數據,袁樞左右環視,人人都疲倦,道:“諸位,還有兩千1百37人,無處可去!”
這不是兩千好安排的災民,更不是可以打發回原籍,充入警固役的軍士,而是軍官。兩千多名軍官合在1起的威力,想着9頭大。
有足夠的兵員、糧餉、軍械,這兩千多人的軍官完全可以搭出兩個暫編軍團的架子。必須要安置好,否則出了亂子,9成了大笑話。
溼潤夜風從防蚊細沙帳壁吹進來,餘煌端着濃茶提神,眉頭皺着:“爲今之計,不好辦。”
是不好辦,不是不能辦。辦法有,現成的。
將佔比例最大的甲長、伍長這1級別的軍官充入警固役,其他軍官轉任地方上降級,大致能和坑對上。
盧象升也清楚這個最壞的打算,道:“此事乃是首例,此例不好開。”
官場、朝廷做事情最講先例,有例可循什麼事情都好辦。首例事情不好做,不能只顧眼前,這是會丟軍心的。
現在若因爲坑不夠而委屈退伍軍官,影響軍中士氣倒是可以彌補。關鍵在於形成先例,使得以後安排退伍軍官成爲1種榜樣,1次委屈不得已,以後可能9是故意委屈。
這批退伍軍官裡,最多的還是基層,都是年紀太大跟不上軍隊建設步伐,體能也不行。有好多都是參加過3大徵的老兵,可以想想這批軍官歲數大的,大到了什麼地步。
而且,這也是首次大規模退伍軍官要做安排,之前兩次都是清洗,不殺你讓你體面回鄉養老,已經是開恩了。現在要退伍的這批軍官,都是有功的,不能委屈。
袁樞倒着涼茶,舀了1勺青鹽到茶水裡攪着,看着盧象升道:“建鬥兄,不好辦吶。各處不守規矩,是他們犯錯。可能弄不好,又會如北直隸宣大軍退役軍官安排1般。”
那真是1場災難,天啓遇刺吊着命,前線得勝歸來的宣大軍團近3分之2被皇帝裁汰安置到北直隸重整保甲制度,大規模給衙門換血,以此掌控北直隸安穩,當時的朱弘昭做了最壞的打算。
打發下去的退役軍官和軍士,基本上是踩着原來前輩的血上去的。
如果逼急了,皇帝不願意委屈軍官,搞不好整個南直隸周邊會被血洗1次,騰出坑來安置這批退役軍官。
袁樞的話,讓大帳內1片寂靜。
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十分之高,誰也不清楚皇帝要在南京住多久。爲了增強掌控力,藉此機會血洗基層是極有可能的。
而且,北方對吏員、各種差役施行嚴酷到毫無人情味的地步,升不上去到了規定年限,9要革職。最大的司吏,退休年限在35歲,正是大好年紀。若不能脫吏籍入官籍,9要革退,選新人上來。
這是以前難以想象的瘋狂舉動,很簡單的道理,儘管吏籍是賤,可權勢大。儘管地方上差役和吏聯合起來將官員玩的團團轉,可終究都是1夥人,是統治階級。
9因爲皇帝恨積年老吏過於圓滑、又無上升希望而懈怠,進而中飽私囊,所以吏員這1層次產生了殘酷的淘汰機制。讓老辣的老頭回家帶孫子,各種經驗豐富的中年吏員失去鐵飯碗,只把機會交給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北方這1套施行的到位,問題9出在南方,對這條政策執行不到位。
所以,按着這條政策來抓南直隸的尾巴,並有目的的追究株連1批上級、分管官員,光南直隸1處,9能安置此次要退伍的軍官!
1片寂靜,侍從司總感覺皇帝會這麼幹。
餘煌輕咳兩聲,衆人注目,餘煌道:“諸位,該做的預案還是要做。距離南京諸軍會操大比結束尚有兩月時間,再不濟也能清查地方,裁汰1批。故而,辣手施政這個問題還是能解決的。然,我所慮者,還在與復社1事。”
1個蘿蔔1個坑,說的很明白了,這是朝廷的底線,不會再重蹈覆轍,搞出1大批冗官和負擔極重又無什麼用的世襲武官家族出來。
成祖靖難,大肆封賞世襲武職以此收買軍心,導致世襲軍官數目膨脹,成了後來始終甩不掉的大包袱。此時除了世襲土司這類武官外,只有衛所重建時表現良好的保留了世職,大批量演化成地主的世襲衛所軍官都被洗掉。
這個包袱好不容易擺脫,當代人都是清楚這個包袱的,誰敢再亂背?
餘煌繼續說:“朝廷對復社,已過於寬容,說不好各處正歡天喜地,以爲他們戰勝了朝廷。錯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們高興的早了。該做的預案做好,送交相府、相府過目。事情若拖着,自有解決的時候與法子。”
袁樞想了想,點頭開始分配任務。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聽出了餘煌的話,這本來9是將府、相府協商的事情,那邊矛盾嚴重無法談妥才各退1步,把事情交給侍從司來研究。
本來9不是侍從司的事情,現在的事情9是做1預案送過去。那邊親自談都談不成,他們的預案又能有什麼用?解決不了安置軍官的問題,只能解決侍從司分配下來的任務,將自己摘出去。
所以,不能不安置,又不能委屈,南方本來9有錯,餘煌說的話意思很簡單,1個蘿蔔1個坑,不能挖新坑,那9拔掉原來的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