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行軍1夜的遼軍前軍總算趕上了蓋州之戰的收尾。
馬世龍在戰場上步行,看着西南軍軍士匯聚在1起,未報功的首級9放在腳下,手裡端着馬肉燉粥,拌着1種紅色的醬料稀溜溜吃着,笑談着。
更有將校軍官35成羣,用建奴首級祭奠昔日戰死的袍澤。
王克奴手裡拄着火銃,指着吃飯的說:“這些是西軍,西南環境惡劣,當時不論哪1方將士,能吃飯9不錯了。差1步,9要開始吃人。”
“那些祭奠的是南軍,南軍多次赴遼損失慘重,將校多有宗族摯友戰死遼東。”
馬世龍左右望着,見不少西南軍將士夜戰之後,非常疲倦,吃飽後9抱着建奴首級入睡,這種慣看生死的態度,讓他心裡發麻。
“王將軍,許久未見,更顯威風吶!”
馬祥麟騎着馬過來,手裡長槍挑着首級晃了晃,揚着下巴得意洋洋:“猜猜,這人是誰?”
“咱又問不得死人,只是個死人罷了,怎麼,是個大人物?”
“可不是?嶽託,這人是鑲紅旗旗主嶽託,昨夜被哥哥1槍9把腦袋給削了,別提那暢快勁兒了……唔,9噌的1聲,那聲音微不可察,可還是讓咱聽到了,聽着渾身9輕了3兩3。”
“恭喜,此時戰局進展如何?”
馬祥麟翻身跳下戰馬,看1眼馬世龍和曹文詔,對王克奴笑道:“1切順利,只有3千多兩黃旗潰兵躲在李屯營壘,弟兄們正在用飯,吃飽了再轟他孃的。你們還不知道,老奴的8兒子黃臺吉被東江鎮的陳總兵孤身策反,他侄子阿敏也在交戰時倒戈,建奴已是秋後的螞蚱,沒蹦頭了。”
“不過中軍帥帳有些麻煩事,阿敏倒戈,殺和不殺的問題吵翻天了,南軍的弟兄主殺,西軍的弟兄主張不殺,咱嫌噪耳,9沒去大帳報功。”
王克奴聽了點頭,抱拳道:“那兄長先轉着,咱去帥帳看看。”
“成,咱留個人指路。”
告別悠哉遊哉的馬祥麟,馬世龍走了幾步,不確定道:“那位應該是軍中趙子龍,在世馬超之稱的石柱馬將軍,當真勇悍吶。”
“除了他還有誰能陣斬敵將?這傢伙當年要跟着殿下入京,殿下覺得這等人物當個侍衛惜才了,9安置到了西南軍。”
繼續朝東遷的帥帳走,馬世龍和曹文詔又看到了駭人的1幕。
只見1名身旁甩着普通將校魚鱗甲的低級將領光着膀子,渾身滿是血跡,1刀刀對俘獲的建奴進行斬首,身旁還立着土堆木製墓碑,看大小是個衣冠冢。
每斬1名俘虜,這人9長嘯1聲,頭顱滾地,當即被家將撿起堆在衣冠冢前。
實在是太浪費了,1名建奴俘虜價值百金啊,9這麼殺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是秦翼明,其父秦邦屏將軍戰死渾河。別理他,當心連遼軍1起砍。”
秦翼明扭頭過來,瞪目認出王克奴,兩人相互點點頭,各幹各的事情,沒說別的。
繼續前進,路過1座傷兵營,裡面的哭喊聲,求死聲,聲聲直擊心頭,王克奴嘆道:“打仗,可憐的還是我們這些當兵的人。有些人坐享富貴,花天酒地,比建奴韃子還可恨萬倍!”
馬世龍和曹文詔知道王克奴說的是哪些人,可他的感嘆確實戳到了他們心坎裡,這年頭當兵的人,真的連個人形都沒有,只有朱弘昭會拿他們當人看。
抵達中軍帥帳,還沒進去9聽到裡面的爭吵聲,隨着小校通報,爭吵聲平息。西南軍內部的爭吵是自家事情,沒必要在遼軍面前出醜。
中軍大帳前,臨時圍起來的校場上,信王、熊延弼、魯欽、秦朗、秦良玉、劉超還有沈有容7人坐在上首,餘下西南軍將校依左右站列,基本上人人鎧甲上都染着血跡,沒有染血的機會也會補上1些:不9砍個俘虜嗎?沒俘虜,砍匹傷馬也成……
“末將軍機處直隸散騎千戶王克奴拜見信王殿下,熊帥及諸位將軍。”
“末將遼鎮總兵前軍將馬世龍、副總兵先鋒將曹文詔拜見信王殿下、熊帥及諸位將軍。”
熊延弼指了中間道:“坐吧,遼軍將士能趕上,也讓本帥了卻了遺憾。”
3人入座,奢崇明見王克奴來了,再次起身抱拳道:“我奢部能及時支援吳屯大營,全賴阿敏識天數,總之我奢崇明放話了,那9要保證阿敏的命。”
“奢將軍的意思,9是我水西兒郎的意思,鑲藍旗雖對吳屯大營造成損傷,那也是阿敏奉命而行,兩軍交戰各爲其主也是本份所在。故而,本將不贊成殺阿敏,若殺阿敏,日後朝廷還如何懷柔邊鎮?”
西軍力保阿敏,不是阿敏長得好,也不是因爲他識時務及時反戈,而是奢崇明已經答應了爲阿敏作保。
西軍都是朱弘昭招降的人,對殺降這種行爲非常的敏感,能殺降9能清算舊賬,他們不能讓南軍開這個頭。
“阿敏殺了我多少邊軍將士?不殺阿敏,我南軍將士心裡不服!”
“對,還是那個話,殺了阿敏,咱西、南兩軍還是好兄弟,別爲了1個奴子而傷了和氣!諸位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扯犢子!是我西軍將士斬獲最多,也是我西軍擋住了建奴夜襲主力!”
奢崇明1聽好兄弟之話,指着那名將領大罵:“熊帥安置我西軍夾在代善與老奴之間,我等爲報殿下恩情義無反顧的去了,昨夜水西兒郎7成負傷,你們這些做好兄弟的呢?建奴敗了,你們纔出營追擊,好兄弟?我呸!”
他這話說的過火,秦良玉握着茶碗往桌上1磕,瞪目過去:“坐下!管好你的嘴,再挑撥兩軍關係,本將給你好看!”
奢崇明眼珠子1縮,乖乖坐了下去,他叛亂的時候,以數十倍的兵力優勢卻被秦良玉收拾的很慘,他很怕這個女人,比他能打,長得比他還高。甚至比他還有文化……
熊延弼有些頭疼,西軍背後是朱弘昭,這裡還有1個秦朗支持着,秦良玉1頓呵斥,罵了奢崇明,也幫他把尾巴收拾乾淨了,她的態度也是個問題。
現在又來個直隸于軍機處的千戶王克奴,他有心殺阿敏爲昔日的屬下和慘死的遼民報仇,也有些力不從心。
信王純粹9是看戲,端着茶小抿,嘴角翹着。
沈有容輕咳兩聲,4多年的軍齡不是擺設,他看向王克奴道:“小王將軍以千騎收復遼陽,老頭子佩服。如今這裡爲阿敏1個不輕不重的人爭吵,再吵便會傷了和氣。小王將軍是監國殿下身邊人,這事小王將軍如何看?”
熊延弼輕嘆1口氣,什麼都沒說,看向王克奴。
王克奴起身抱拳:“可有最新的地圖?”
“9在這裡,王將軍請看。”
校場旁懸掛的地圖旁,由黃臺吉口述,陳繼盛正在標註靉陽地區朝鮮軍隊的活動範圍。
而阿敏4兄弟,9跪在1旁,等着西南軍指揮層的命運審判。
王克奴走過去,擡頭看着,不時問幾句,黃臺吉趕緊回答,摸着下巴,王克奴道:“沈遼之地,已有宣大軍梳理,這靉陽地區不能不管。”
西南派系鬥爭,憑個人喜惡和自己所屬的派系而言,王克奴是西軍的人,因爲西軍比南軍更爲忠誠,對朱弘昭的忠誠。
將地圖上的形勢記在心裡,王克奴返回校場中央,左右抱抱拳道:“朝鮮之事,大夥心裡也該明白是個什麼事。這朝鮮李氏宗室出軍,9不能放回去。老奴無力殺絕,那我們9要補上這1刀。”
沈有容、秦良玉、劉超3人緩緩點頭,他這話當即9取得了認可。
“可我大明,哪能做這種坑害藩屬義士之事?儘管朝鮮表裡不1,屢次不尊宗主詔令,可我大明出兵,9有些不顧體統。再者,西南健兒已流了太多的血,該回家過個年,團聚團聚。所以,靉陽地區的潛在敵人,我們不能動手,要找個人來揮刀子。”
信王覺得王克奴眼熟,想來是朱弘昭身旁的人,他現在只想賣好給朱弘昭,只求將來生活的滋潤些,擡手道:“這話在理,這事9交給小王將軍處斷,弄完後諸位再議議攻打李屯之事,然後,9向朝廷報功吧,皇兄也快等不及了。”
“帶阿敏、費揚古、圖倫、濟爾哈朗上前聽令!”
阿敏4兄弟上前,跪地。
王克奴上前指着自己胸膛道:“本將9是攻破遼陽的王克奴,雖然與監國殿下1樣,很想將你們斬盡殺絕,爲遼軍和遼民報仇。可爲人處世要講規矩,這領兵打仗更要講規矩,你們陣前反戈,有功,有功9要賞,可這點功勞和你們的罪行不對等,救不了你們的命,這該怎麼辦?”
“請將軍給我們兄弟1個機會,我們願意攻打李屯,爲上國天軍開路。”
阿敏的話,引得1幫西南軍將領翻白眼,攻打李屯是最後的大肥肉,他們自己都爭不過來,誰願意給他們?
“李屯已是籠中鳥,9不勞你們費心了。本將有1件爲難事,若你做得好,本將會爲你們向監國殿下請功,說不得建州左衛世職會授給你們兄弟。”
“請將軍明言,我等願赴湯蹈火。”
“知道靉陽地區流竄的朝軍吧?本將軍很不喜歡這些人,可又不方便親自動手,所以……你懂了吧?”
“懂了,懂了,小的願爲將軍大人掃除這心腹之患,隔靴之癢。”
“很好,你部所需給養由本將軍負責,全額供給。另外派出1些老弱來去遼瀋之地,將您們的家眷帶回去,晚了可9沒了。今日休整1日,夜裡9動身吧。還有這兩個少年看着英武,可願充當本將親衛?”
西軍爲了自己的諾言和前途,要保阿敏,南軍要出氣。
王克奴借刀殺人的手段不算高明,卻很適合此時的情況。
南軍也把氣出了,西軍也達到了目標。
熊延弼和沈有容這對老骨頭互看1眼,緩緩點頭,這個傢伙不簡單,不愧是監國殿下調教出來的。
李屯,老奴甦醒後……投降。
經過談判,兩黃旗殘兵進行2抽1,只有1半人能活下去,而老奴和兩黃旗的貴戚,將領9要運往京師。
當着阿敏與所部降軍,黃臺吉與正白旗的面,1千43多名兩黃旗和侍衛親軍抽籤選出來的倒黴鬼,人頭落地成了刀下鬼。
李屯活下來的人,會匯合阿敏所部,和黃臺吉的正白旗去靉陽地區,絞殺那裡的朝鮮軍隊。這種事情,明軍1出手,9能讓朝鮮軍隊士氣潰敗,可實在是不合適出手。
至於兩漢軍旗,將會進行1段時間的仔細甄別,餘下的將會放回去,讓他們卸甲歸田。
甚至,王克奴準備給降軍補充糧草,也給朝軍補充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