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夜裡,遼鎮的軍事行動只是大樂章中的1小截。
由袁可立提議,天啓2年春設立的天津鎮發生了1場小小的兵變,留守副總兵被亂兵扣留,1名參將率兵5千乘船走運河直撲通州而去。
天津鎮的兵馬也是招募的戰兵,與薊鎮1樣,沒有享受到全餉待遇,除了出征於登州待命的部隊,其他各營還是老樣子,戰兵普遍心懷怨氣,略1煽動,天津鎮9發生兵變。
山東、宣大、遼鎮,齊王的主力嫡系部隊駐紮在這3個方向,以3角形包圍京師。這種戰略形勢朝臣也不是瞎子,天啓也早有準備預防萬1。
齊王的兵馬在外圍,內圍在天啓有意無意,朝臣努力下,也設立1個小3角防禦圈。其中天津鎮9是防備山東兵馬的緩衝地帶,給京營增加準備時間的1道屏障。
而薊鎮存在的意義原本9是鉗制遼鎮,薊遼之間誰握着山海關誰9擁有主動權。天啓與朝臣也不期望薊鎮能擋住遼鎮齊軍,存在的意義與天津鎮1樣,9是給京師增加緩衝。
西邊則是紫荊關與居庸關兩座關卡,他們的差事9是死死擋住宣大軍。朝廷的殺手鐗則是京兵3大營,可這1切只是預想。是預防萬1的準備,誰也不想走到那1步。
所以朱弘昭掌握軍機處,對組成京師屏障的內3角軍隊沒有插手,這是君王朝臣之間的默契底線。
各軍各部只是按照計劃起事,他們根本不知道京師發生的變動!
駐紮在懷來衛城的神機營7部按軍機處調令還在回京的路上,距離東邊居庸關還有百里距離。
因爲是在衛城駐紮,神機營並沒有卸甲紮營,而是直接用飯。
神機營提督楊御藩在中軍大營內散步,步履緩慢,手裡握着1沓書信,根據這些書信的內容,楊御藩推算,若各軍進展如計劃中的那樣,齊王應該是插翅難逃。
那些人給他的回報很豐厚,楊肇基封侯,他兄弟5人兩總兵3參將。這個回報真的非常豐厚,他楊家將會1舉成爲軍界第1將門。
他也心動,儘管他膽子很大,可真的不敢跟着那幫瘋子1起賭。那幫人在他看來已經瘋了,他相信自己行軍進度不正常,宣大軍必然會警惕。
自趙期坐鎮宣府鎮後,宣大總督王世貞被徹底架空,趙率教這個趙期的結義兄弟更是表現的忠心耿耿。
而楊御藩懷疑自己率領神機營連夜朝京師進發,可能還沒到居庸關,9會被高傑的飛熊鐵騎追上。
查抄晉商集團,更準確的來說是平定晉商造反,飛熊鐵騎殺的汾水都紅了。神機營是純火器編制,裝備京中最精良的火器,拿着極高的軍餉,兵馬兩萬餘。可楊御藩9是不敢和高傑對陣,準確來說是不敢和飛熊鐵騎對陣。
1來是不願意,昔日大家1同效力於齊王麾下,肩並肩與聞香叛軍血戰。2來是神機營若與飛熊鐵騎作戰,內部會譁變。
起碼周遇吉率領的左右翼兩營炮兵,指不定會打誰。而李墨軒是神機營監軍,齊王內定的妹婿,敢和飛熊鐵騎對陣,可能還沒開戰,李墨軒9能將他楊御藩綁了。
所以若要和那些人合作,首先要瓦解李墨軒和周遇吉的指揮權。可他心裡亮堂,根本不指望自己能裹挾並解除李墨軒的軍中勢力,作爲錦衣衛系統3個頭頭,排行第2的李墨軒沒那麼好對付。
他的腳步停下,突然想到1個可怕的事情,李墨軒會不會已經盯上了他?
“顏曾?”
中軍牙將,世襲沂州衛百戶,因戰功升千戶後被選拔入神機營負責軍紀操練的顏曾昂首出列抱拳,麪皮緊繃着:“大帥?”
此時聚在楊御藩周圍的將領,都是與楊家沾親帶舊的將領。
“持此書信速速交於監軍李大人處,另外還有那些信使,1並交付。”
顏曾雙手接過書信,轉身之際鬆了1口氣。
看着顏曾離去,楊御藩也是鬆了1口氣,不是因爲他做出選擇,而是因爲他發現顏曾有問題。顏曾祖上十世也是隨朱元璋開國的軍官,是沂州衛出來的,雖然楊肇基欣賞顏曾的治軍態度,可顏曾治軍太嚴,與齊王如出1轍。
沒有齊王宗室的光環也沒有齊王的家底,故而顏曾在沂州衛很不受待見。同僚不喜歡這個過於認真沒有共同興致的人,部下不喜歡這個苛嚴還拿不出獎賞的長官。
顏曾能飛黃騰達,全是齊王栽培的原因!
估計,不需要李墨軒動手,他楊御藩做出不利於齊王的舉措,他的中軍牙兵9會在顏曾的指揮下,將他和這幫楊系將領綁了!
9算沒有顏曾這個可能存在的釘子,他的牙兵9能保證這些人可靠?他若和那些人合作,首先要對付的是李墨軒和周遇吉,這兩人都是錦衣衛出來的人,給敵人、給同僚身邊埋釘子已經是1種職業本能!
顏曾離去沒多久,李墨軒領着顏曾孤身來到中軍,手裡端着茶碗,自顧自坐到楊御藩的帥椅上,揭開茶碗看了看升騰熱氣,嘴角翹起。
李墨軒神情轉冷,輕咳兩聲。
顏曾1揮手,4周當值牙兵齊齊進了1步,表明了自己的陣營和此時的形勢。
“本官剛剛衝了1碗熱茶,本以爲茶涼了楊提督纔會做出選擇。現在茶還熱着,本官心裡也9暖乎乎的。”
楊御藩噗嗵1聲單膝跪地,楊系將領對顏曾怒目相視,顏曾目光平靜不做反應,這些將領先後單膝跪地,楊御藩擡頭道:“請李大人示下。”
“本官雖不知京中變故,想來不是什麼好事情。萬歲爺與千歲爺向來以精兵簡政爲主,1門兩總兵3參將,這種事情決然不是萬歲與千歲的手筆。所以楊提督,火速發兵入京,不久後飛熊軍會開拔。”
摸摸鼻子,李墨軒身子前傾,掃視着這些將領,眨眨眼睛:“你們是當兵當傻了還是怎麼了?除了萬歲與千歲,朝中誰會把咱這些當兵帶兵的當人看?看那些書信意思,他們只是想讓你們這些人去做些髒活兒。至於封賞自然有,但你們拿了地位還是1如既往的卑賤!像條狗1樣!毫無人的尊嚴!”
“徵西將軍殺文官,舍了自己1身軍功爲的9是給咱武人出口氣!你們倒好,見着骨頭1個個搖着尾巴9要衝上去!衛所軍制振興,你我這樣的武人好日子也快來了。想想國朝之處,咱這等人何等的威風!眼光,不要只盯着自家那1畝3分地。”
楊御藩垂首默然,嗓音乾啞道:“大人教訓的是,末將知錯。”
“知錯9好,火速發兵過居庸關!京中變動好事壞事也說不準,但我神機營是天子御林軍,此時9該守護天子,守護我大明社稷,守護京師!”
“末將,領命!”
待楊御藩發傳將令之後,李墨軒飲着茶,站在楊御藩身前道:“你與千歲爺是少年相交,此時信王在登萊,京中只有千歲1人。萬1這天變了,你可要好好思量思量。恐怕你心裡不服,總覺得自己1身官職是萬歲爺給的,而千歲爺卻在軍中屢次打壓你。”
“末將不敢。”
端着茶碗,李墨軒笑吟吟道:“當兵的怎麼能缺少膽量?千歲確實對你屢次打壓,可沒有千歲的舉薦,你也不可能有今日。知道千歲最恨軍中什麼?除了喝兵血與庸將外,9剩那些自私自利的軍將。你9是太在意楊家得失,你是個3子,將來自開1脈稱宗做祖不好麼?將門可以有,但不能形成軍中門閥,這是千歲與萬歲的底線,好好思量。告辭了。”
楊御藩1怔,嘆1口氣對李墨軒背影抱拳道:“大人教訓的是,末將懂了。”
李墨軒駐步,回頭道:“既然懂了,本官也9放心了。楊提督率軍先行,入京後該怎麼做本官也9不囉嗦了。提督向東,本官還要去趟興和大營,也該和宣大將領通通氣。”
“大人不入京?”
“去京師作甚?本官不通兵事,又熬不住急行軍,還是去興和大營比較安逸。有楊提督在,本官放心。”
看着李墨軒的背影,楊御藩苦笑,如果真的放心也不會埋下顏曾這個大釘子。而且相對於神機營,興和大營的十萬即將出徵建奴的大軍安穩則顯得更爲重要。
只要宣大軍不亂,楊御藩也不敢再反覆。這是因果關係,若沒有強大的宣大軍與行軍神速的飛熊鐵騎在側,楊御藩會猶豫那麼久?可能咬下誘餌,現在神機營必然會發生兵變。
李墨軒的顧慮顯然是多餘的,興和大營內,擺着1排新鮮的頭顱,何衝召集衆將,當着監軍劉時敏的面,將1封封書信取出來傳閱。
劉時敏面目無情端坐高位,半眯着眼彷彿在打盹。
何衝金盔金甲手按刀柄環視密密麻麻的將領:“本帥相信,得到書信者應當不在少數,回去都燒了,把心思擺正,明日準時祭旗出征!”
徐光啓也是半夜抵達興和大營,隨馬少先赴會,看着那些頭顱,再看看書信,徐光啓心裡發麻。才離京兩日,沒想到京師9發生這麼大的變動。
而且看形勢,徵西將軍何衝的態度顯然和朝臣估算的不1樣。何衝並沒有怨恨齊王剝奪他1切軍功,反倒是向着齊王的。
少了何衝這邊的宣大十數萬精銳,京裡的那些人的算盤徹底打空。徐光啓猜測,那些人徹底完了。沒有預料中十拿9穩的宣大軍易幟,那他們拿什麼去和齊王的兵馬對抗?
馬少先排序在第4,第3是林丹汗。
他輕咳兩聲,對劉時敏抱拳表示恭敬,環視諸將罵道:“那些都是1幫鳥雜碎,咱看這出征1事不如先擱着。王爺對咱有知遇之恩,你們官軍怎麼打咱管不着,但把軍令給咱發1份,咱要進京護衛王爺!”
馬少先的提議符合1些宣大軍將領的胃口,但更多的不贊同進京,發生了激烈爭吵。
何衝也拿不定主意,萬1朝中變化太大,他們這頭出征,結果後繼糧秣斷絕,他們9都完了。
林丹汗9像看笑話鬧劇1樣,看着明軍內部的爭吵。他感覺自己很冤枉,也像1個笑話。如果明朝政變早發生半月,他堂堂蒙古大汗怎會淪落到這1步?
劉時敏由半眯着眼睜開,左右扭頭打量片刻,終於安靜下來,這9是他的威望。宣大軍的原型是大同東路,東路將士是朱以溯與他劉時敏、孫傳庭共同締造的。
“齊王不可能出事,我宣大軍穩重如山,齊王自然安穩如山。明日出徵事宜剋期舉行,由塞內再選萬騎入京拱衛京師。此事,9這般定了。”
扭頭看1眼林丹汗,劉時敏笑笑道:“別讓我們的客人看笑話,都散了吧。”
“聽劉公命令,明日咱宣大軍出征!”
何衝微微遲疑,接話響應。他相信天命,1如既往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