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中鼓樓上,朱弘昭雙臂環抱在胸前,展望着這片城池內縱橫交錯井然有序的繁華建築。
李3才被抄家6百萬兩,朱弘昭刻版李家家財賬單散佈通州內外,輿論譁然。百姓們難以相信又看着衙門前堆積的如山財物,只能感嘆侯爺賢明,大罵貪腐。
至於城中士紳、豪商、官員徹底成了驚弓之鳥。
6百萬兩哪能填飽這個國家的財政疏漏?通州又是漕運終點,京門重地。論繁華,這裡有資格激進天下前十,這種風水寶地,朱弘昭很想攥在手裡。
官場上他是站不住,能做的9是威脅城中商賈,他有足夠的證據。李家帳房先生能吐出1切朱弘昭想要的東西,1張小小的供詞,9成了李墨軒和趙舉的開路先鋒。
整個通州匍匐在朱弘昭腳下,他1腳踩着李3才,顯得朱弘昭格外的龐大。
沒人敢忤逆他,每家商會純收入兩成紅利是朱弘昭的底線。大明朝所謂的3稅1在朱弘昭看來9是渣渣,和商人抽取5稅1的純利潤1點都不狠。
天色將暮,城中商會哭嚎1片。
接受這個條件的豪商心中詛咒着,臉上和善卻陪笑着讓銃騎少年查賬,收取今年的兩成紅利……
不接受的豪商,此時城中百姓民心所向,1聽是和李家有瓜葛,1個個幫着衙役蒐集這些豪商的不法劣跡。
這人發達了9喜歡顯擺,有豪商悄悄在家穿私制飛魚服、鬥牛服之類賜服,甚至蟒袍都有。9算他們沒有這些東西,李墨軒也能讓他們有!
偷稅偷稅都成了風氣,對付這種人有什麼好猶豫的?
什麼資本主義萌芽,扯淡!國家收不上稅,強大不起來,再繁榮的經濟都是豺狼眼中的肉,只是更肥美而已。
稅法擺在那裡,朱弘昭只能找這些豪商伸手要錢,卻不勒索小商販,他看不上這些錢,也沒精力。
他不需要好名聲,好名聲對他來說是催命毒藥。
這些抽來的私稅紅利是要交給皇帝使用的,但必須握在他手裡。他要罷遼餉,遼餉1年2百多萬兩,完全可以從通州抽出來。
這麼1大筆錢他不會白白交給皇帝,他看上了天津衛周圍那片廣袤卻無人開墾的土地。1路北上,那麼大1片荒蕪的土地,實在令他難以想象這會是真的。
“報!”
銃騎疾奔而來,翻身下馬疾步登上鼓樓,單膝跪地:“御馬監曹少欽少監統率勇士營1千人趕赴通州,尚在城西7裡處。”
“讓王樸準備飯菜營地,待曹少欽師兄趕來,領他來鼓樓赴宴。”
“得令!”
曹少欽突然被提拔重用,他沒有任何的喜悅,只剩下惶恐。
他是劉時敏在宮中看中收的半個徒弟,混不下去跑到大同投奔劉時敏。朱弘昭父子塞外大勝後曹少欽來京城報捷,如他所願藉着春風升了1級。
順勢拜在魏忠賢門下,還想留在京師中樞繼續往上爬,卻不得不跟着前任禮部尚書趙秉忠去大同宣旨封侯,結果朱以溯飲了御酒當場被毒死,他和趙秉忠的前途都沒了……
劉時敏恨他反覆,派他到京師報喪想要天子生氣1刀將曹少欽順便剁了。曹少欽保了1條命在漿洗房洗着衣服度日子,突然間,他9因爲朱弘昭發達了。
夜色籠罩,曹少欽穿着今日1起賞賜的大紅金織鬥牛服,1步步登上鼓樓。
他真怕朱弘昭將他1刀剁了,李3才被朱弘昭收拾了,人還沒到,京師中的百官勳戚9服軟了。這是何等的威勢,殺他1個背叛師門的皇帝家奴,更是沒有什麼阻礙。
以皇帝對朱弘昭的寵眷,他曹少欽死了9死了。他甚至沮喪的認爲,自己打扮的新裝革履,9是送來給朱弘昭喂刀解恨下酒的。
鼓樓上,4面站着持戟甲士。正中擺着紅漆8仙桌,李3才家的……
“奴婢曹少欽拜見殿下。”
朱弘昭擡頭,嘴角翹起:“沒有外人9別來這套,坐吧。”
曹少欽唯唯諾諾坐下,垂着腦袋。
見朱弘昭要斟酒,曹少欽急忙端起酒壺爲朱弘昭斟酒,表現的很貼心。
看到曹少欽雙手皸裂還有凍瘡,朱弘昭翻開1個酒杯放到曹少欽身前:“師兄在宮中吃了不少苦?”
曹少欽遲疑,爲他自己斟酒,放下酒壺低着頭:“報應。”
“從來不信報應,我父何其無辜,竟遭那般毒手!我又有何孽,生來無母無兄,我父正值壯年而亡,留我孤伶伶1個處於羣狼之間。”
端起酒抿1口,見曹少欽頭低的更深,朱弘昭眯着眼:“京中勢態如何?”
“殿下未至,百官業已膽寒。陛下聞之甚悅,差奴婢統勇士營千人於殿下麾下聽調。”
“宮裡不好混,若師兄哪日看開了,9出來,我這裡還缺個幕僚。”
曹少欽沉默,微微搖頭:“難,害奴婢之人有大靠山,不報此仇此生難瞑目。殿下入京,身邊人手越少越好,奴婢9不湊這個熱鬧了。”
“大靠山?魏忠賢還是葉向高?他們,有我大?”
“奴婢還年青,這個仇慢慢報纔有意思。若哪日奴婢在宮中不見了,殿下再出手不遲。此人名叫楊昂,字宇軒,吏部會選由舉人做官;其堂弟楊文嶽是萬曆47年3甲進士。”
“成,這只是小事。”
“謝殿下。”曹少欽舉杯,仰頭飲下。
朱弘昭笑笑,哈着白氣:“你既然有悔過之心,不妨多與劉師請罪。劉師也是惱恨你不成器,否則也不會在信裡再3提及。京裡的人,善於兩面3刀,靠是靠不住的。咱對京城來說,都是外人。”
放下酒杯,朱弘昭抖抖披風道:“反正我是融不進京師,師兄多想想。尚有登萊軍務處理,明日見。”
曹少欽起身:“那李3才之事?”
“都已妥當了,李家1幹人收監,珍貴寶貨進獻天子,房屋地契按市價賣給了通州商會。銅錢也換成銀錠,總計金5萬兩,銀472萬兩。”
曹少欽心中苦笑,1日間將地契房產換成銀子,還是市價,這是造了多大的孽……有些不放心,詢問:“那魏許2位督公?”
“這銀子燒手,他們若有腦子,9不會生事。滿朝文武瞪大眼睛看着,給他們銀子,他們誰敢收?”
告別曹少欽,朱弘昭返回驛館,開始處理登萊兩鎮發來的軍報。
驛館某處把守嚴密的院子裡,結束了詢問的李3才被甲士簇擁,最後手腳綁着放到了火炕上。
李3纔沒有想到的事情真的太多,沒想到朱弘昭真敢動手,沒有想到朱弘昭見都不見他1面,讓他很多籌算都落空。
屋中燭火搖曳,李3才見旁邊也有1個手腳綁着,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只當又是1個被朱弘昭陷害的士林大儒,不由1嘆:“武夫亂政,國朝社稷危矣。”
他覺得自己是被朱弘昭陷害,在他的邏輯裡,他做的事都是符合朝廷規矩的,否則也不會安安穩穩活到現在。
規矩是規矩,可9怕有人認真講律法,還是手裡握着刀子講律法……
“哼,不知所謂!”
在李3才的劇本里,他不認識這個儒雅男子,但這男子應該認識他。他1嘆,9是想勾動話機,兩個人都是被朱弘昭陷害的,應該有共同話語,聊聊也是不錯的。
“老朽通州李3才,這位先生是……”
“朕乃大成興盛皇帝徐鴻儒,見了朕爲何不拜?”
徐鴻儒儀表堂堂的面容失去長鬚,沒有那麼的仙風道骨,但姿容風範還是有的。
“你……”
李3才險些1口氣沒喘上來,這朱弘昭明顯是把他李3才當國之大蟊對待,竟然把他和叛賊首領徐鴻儒關到1起!
不屑看1眼,徐鴻儒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你這老頭兒口中的武夫,可把朕給害慘了。真希望沒有這個武夫,說不得朕此時已打到了京師,拉下朱家小兒,坐上了紫禁城龍椅!”
看着李3才閉着眼睛枯瘦的身子輕顫,徐鴻儒嘴角翹起:“憤怒什麼?連朕都知道你這老兒欺世盜名5載,估計旬月間你李修吾之大名將會天下傳聞,陪着朕,永載史冊。”
“當初若知道你有這般多家財,也這般不堪,9該拉着你1起入夥造反。到時候朕做皇帝,你做大丞相,攜手同進共治天下!”
說着1嘆,徐鴻儒側身躺倒:“平定天下後學朱元璋,你這老兒若未老死,9將你這老兒1黨清洗乾淨,朕這天下9坐穩了,不求萬世傳揚,當個23年也9對得起祖宗了。”
半響,李3纔沒動靜。
徐鴻儒好不容易找個能說話的,哪能這麼放了李3才這個名聲響亮的傾聽者:“別裝死,朕見識的人多了。你這種老賊怎會爲名節而死?被朱弘昭這小子盯上,你還能活到現在來到朕面前,說明你怕死。這人吶,9是越老越怕死。”
“胡說8道!老夫要活着面見天子,要揭舉朱弘昭小兒不法劣跡,要揭開他的面目,讓天下人看看他的狼子野心!”
徐鴻儒聞言嘿嘿冷笑:“真是有趣,你要揭穿朱弘昭野心,卻被這小兒先揭了你的底。昏聵老兒也不想想,通州與京師近在尺咫,若京中百官能奈何朱弘昭,你怎麼還會陪朕過夜?說不得他們爲了躲避小兒刀鋒,已向皇帝服軟,將你給賣了!”
“不可能!徐逆休逞口舌之能!你這1雙毒舌說的多少愚民捨棄家業,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孔府至聖後裔、孟府亞聖後裔、山東上百萬人飽受兵災,皆是你這惡毒之人所爲!”
徐鴻儒1臉不屑:“你這1頓飯9花3千6百兩的當世清流大儒,怎麼會知道貧困百姓爲鬥米而屈膝的苦楚?”
“若無必死的決心,朕又怎麼會是朕?別看你與朕皆受制於小兒之手,同爲階下之囚。可朕恨你這老兒,卻不恨朱弘昭。”
“被圍鄒城時,朕算了1下,山東貪官入品級者,死在朕手裡的前後不足5頭。而這位小爺,足足殺了1百27頭,甚是解氣!”
李3才擡頭,眸子渾濁:“1丘之貉,皆是國之大害,士林之大不幸!”
“你懂什麼,你眼中只有士林,可有天下平民百姓!知否?朱弘昭曾向朕許諾,他要3年內取消遼餉。朕還不信,現在看到你這老兒,朕信了。看着你,朕心甚慰……”
徐鴻儒想翻身起來,掙扎兩下沒效果,仰頭對門外大喝:“喊你家侯爺來,9說罪人徐鴻儒今日心裡舒坦,想喝酒,還要送侯爺1筆大禮!”
衛士被解了繩索,徐鴻儒臨走拎起李3才,兩個耳光抽過去獰聲笑罵:“時無英雄,使得你這般老賊成名!因果輪迴,報應不爽啊!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