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縣距離茲陽、曲阜還不到百里的路程,距離沂州足有35裡。求援使者能1日疾馳3多裡來到沂州求援,已經說明鄒縣的防禦力量已經低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
同時也說明另1個問題,楊國棟所部的明軍已經放棄了鄒縣。山東巡撫趙彥也放棄了鄒縣,比起曲阜孔府,鄒縣孟府9顯得不值1提了。
估計有兩個原因,第1是形勢對官軍不利,此時無力救援鄒縣,鄒縣只能向沂州方向的明軍求援。可能還有1個小原因,趙彥是孔府外孫,他會集中力量保護曲阜,而不是鄒縣。
各朝各代都推崇孔子,至於主張民爲重君爲輕的孟子,則有些不招人喜歡。
但朱弘昭看重孟子的學說,敬佩孟子,而他父親葬禮上孟府世子孟弘略到來,可說是山東士紳階層身份最尊的人。孟府看得起他父親投之以桃,他自然也要報之以李。
爲了增強行軍速度,朱弘昭只能再次分軍,主力兩千騎帶1日干糧配雙馬在前疾馳,孫河帶着輜重營火器兵在後跟着。
5月24清晨,朱弘昭所部1夜行軍百餘里,在費縣與平邑之間休整用餐。這兩處都已失陷賊手,夜裡朱弘昭行軍暢通無阻。9算是白天,他也不怕這些土雞瓦犬來找他麻煩。
“兄長,費縣平邑兩處各有賊軍3兩千,輜重車營只有千餘人,人潮淹沒,恐難抵擋。”
1片緩坡上,楊御藩腳步沉重,兩腿被露水打溼,說不出的難受:“再者,昨日叛軍以火炮攻城,鄒縣城牆尋常,兵丁不足,恐怕今日日落前9會破城。兄長所部行軍迅猛,最早傍晚才能抵達鄒縣。到時人疲馬乏,如何能打得過叛軍45萬兵丁?”
“盡人事,看天命吧。”朱弘昭手裡拿着竹筒飲水吃着乾糧麪餅:“再次分兵,命高傑部1人3馬先行,早1步抵達鄒縣機會9大些。”
朱弘昭說1不2,可以說是有些獨斷專行,招手喊來高傑,高傑所部都是成年兵丁,體能高於少年火銃兵,騎術也更好。
高傑這邊千餘騎出發,朱弘昭則原地等待孫河。火器營是他攻堅力量,不容有失。
此時的鄒縣,天亮時9遭到叛軍炮火打擊。
茲陽、曲阜1線的明軍支援的話昨夜9能趕到,可是援軍沒來。更遠處的援軍還在3多裡的沂州,中間隔着費縣、平邑,9算行軍迅速,沒有3日功夫是來不了的。
城中有點眼光的都知道,沂州的援軍指望不上。不說鄒縣能不能守上3日,光是沂州有沒有力量增援還是1個問題。若沂州有多餘的力量,也不會棄守費縣。
曲阜的明軍兵力也是緊張,否則9不會放棄平邑。
故而城中1片悲哀,士氣低落。
火炮打擊下,鄒縣轉眼告破。縣城1破,本地士紳拼湊的鄉勇4散,孟府勢單力薄,中午時告破。
徐鴻儒親登孟府,他要勸降孟府。
“陛下駕到。”
孟氏子弟與孟府學生守住中院,死死不退,徐鴻儒部並沒有強行驅散。
世襲翰林院5經博士的孟子6代後裔孟承光站在堂前臺階上冷笑道:“沫猴而冠,跳樑小醜。”
“陛下天顏駕到,爾等爲何不跪?”
操着鄆城地方口音,樑似臉皮發燙,硬着頭皮高喝。
徐鴻儒身披鍍金山文甲,甲冑裝飾龍紋,被孟府中院3多青、壯年子弟仇恨、譏諷等等目光看的心裡不自在。
孟承光長子孟弘略站在人堆裡,從衣袖拔出短劍高喊1聲:“徐逆罔顧聖人教誨,行此大逆,人人得而誅之!”
“我等聖人血裔,豈能從賊自污名節!”
孟弘略振臂高呼,23孟府子弟學生衝擊徐鴻儒親軍,徐鴻儒臉色鐵青,對孟承光高呼:“孟博士,徐某順應天命人心,義軍所到秋毫無犯,百姓攜家帶口景從。朱家朝廷氣數盡了,軍旅荒廢,政治昏暗,稅賦不均,軍將無能!孟博士可知,遼餉逼得多少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某亦欽佩明太祖皇帝驅除韃虜,復我漢家衣冠。但請問孟博士,從先秦1統天下至今,又有幾朝能延續2百餘年?”
“漢有4國祚,卻分爲2!”
徐鴻儒高呼,言辭犀利如刀:“2百年9是1個輪迴,如今到了該輪迴的時候。孟博士明察我部,學生不慕孔學,只好孟學、王學。若孟博士願爲天下庶民張目,學生願尊奉孟博士爲首領,建立1個孟聖所講的民爲重天下!”
“徐逆住嘴,休得花言巧語!只有爲朝廷死節的孟府,沒有從賊的孟府!”
孟弘略舉着短刀對着徐鴻儒親軍盾兵揮刺,1些帶劍的孟府學生揮舞着輕巧裝飾用的武器砍着大盾,毫無收效。
“話不投機半句多!”孟承光中氣十足指着徐鴻儒大喝:“老夫勸你回頭是岸,莫要鑄成大錯!歷朝更替,9是因爲你這樣的利慾薰心之徒殺之不盡!沒有你這樣的蟊賊禍亂,各朝根基如何能敗壞?今日要麼我孟府上下死節,要麼誅除爾之性命!”
孟承光發話了,1些中立的子弟加入衝擊徐鴻儒親軍,兩方推搡中發生了傷亡,1見血,更是激勵起雙方血氣。
“蟊賊……呵呵哈哈哈……”
“啊哈哈哈!我徐鴻儒問心無愧!既然孟博士要留取丹心照汗青,學生成全。”徐鴻儒暗罵這些人讀書讀傻了,連形勢都看不懂,爲什麼不遵從依附他呢?
難道不能暫時委身再尋機抽身嗎?
可以,可這些孟府子弟不屑於,更大的原因是看徐鴻儒沒前途。寧死也不加入,讓徐鴻儒格外的悲憤羞惱,轉身擡起手臂:“將孟府,夷……”
微微遲疑,他猛地揮袖落下:“夷爲平地!”
這是孟府最精華的1批子弟門人,戰事危急有周圍趕來與孟府同存亡的士子,更多的是孟府求學仰慕孟學的1批人。鄒縣告破,意志不堅定的1批人已經散去,遺留下的,可以說是最有血氣的1批孟學門人。
他們治國是好的,再差教育1方也是很好的,可讓他們提刀子和人拼命,那9是逼着他們受死。
徐鴻儒的親軍,持盾推進,刀光如牆,1層層孟學子弟伏屍刀下。
孟府中院屠殺開始,後院孟府人縱火,燃起大火,孟府珍藏的書籍與各種珍貴甚至是孤本資料隨着孟府女眷葬於火海,家主孟承光在烈火燃燒的大堂內朝北跪拜,自刎,親戚席天壽等自殺追隨。
孟弘略搶了1把戰刀,帶了1幫身強力壯的士子與家丁殺出血路邊戰邊退到後院,1片火海中尋找自己母親孔氏和幼弟。
火海烈焰阻擋,徐鴻儒親軍避火放棄追殺,繼續圍剿其他負隅頑抗的孟學子弟。
“老夫人與少夫人……”1名燙傷毀容的老僕指着烈火燃燒的臥房大哭,握着孟弘略的刀結束了痛苦。
“殺賊啊!”
孟弘略渾身衣物燃燒,淌着淚水帶着1幫火人衝出後院,來到中院復戰。徐鴻儒的親軍都是狂教徒,徹底的瘋子,也被孟弘略等人驚嚇喪膽,不敢接戰後撤,看着孟弘略等人先後在燃燒中倒地。
孟府大火沖天,濃煙滾滾直達天際,彷彿1道通天捷徑,將這裡的英靈1路護送到天堂。
周圍士紳遠遠望着孟府冒出的濃煙,1些事前逃出來的孟學子弟羞愧難擋,或投水,或自掛於樹幹取死。
1名老舉人悽慘張狂大笑:“徐逆完了,他會爲孟府陪葬!”
笑罷,這老舉人回屋,懸樑自盡。
望着那處直衝天際的濃煙,徐鴻儒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完了,自己站到了全天下士子的對立面。聖教的大業,完了。
傍晚孟府還在1片煙火中,高傑所部抵達。徐鴻儒已經帶着主力北上攻打曲阜、茲陽去了,他要進行最後的瘋狂。
孟府周圍百姓士紳自發救火,高傑留大隊休整,帶着小股部隊去救火,看能不能救出來幾人。
半夜時分,朱弘昭與孫河合軍抵達孟府。
孟府周圍的士紳,倖存的孟學子弟對這夥來遲的援軍目光中帶了鄙夷仇恨。
孟弘略還沒死,整個人已經燒燬容了,意識高度昏迷。李守義開刀爲孟弘略放血,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天意。
孟府只有孟弘略的弟弟孟弘譽被其母孔氏安置在地窖躲過1劫,其他留在孟府的孟氏子弟都殉節了。
劉良佐與高傑尋到朱弘昭,對着滿院屍首1拜,轉身道:“侯爺,我部突然出現在徐逆背後,對其而言無異於鋒芒在背。救援鄒縣失利,末將認爲我部當立即轉移。”
“末將也是如此認爲,兒郎們連續4日行軍,從樂安至鄒縣不緩個1兩日,連提刀的力氣也沒了。”
朱弘昭心情格外沉重,孟學精華子弟9這麼折損乾淨了,等於打斷士林中正氣力量的1條大腿,影響非常的深遠。
儒家中他只看重孟學和王陽明先生的王學,王學被打壓本9時間短影響力不足,孟學被打壓好歹根基深厚,可現在孟學子弟整整斷層1代……
“走……那9去濟寧州補充糧草,然後咱直搗鄆城爲孟府報仇!”
朱弘昭低頭踱步沉吟,說罷後轉身對滿院屍首抱拳躬身1禮,大步流星離去。
劉良佐和高傑互看1眼,神情滿是詫異。現在去濟寧幹什麼,打下鄆城又有什麼用?叛軍作戰風格9是流寇,流動作戰,走的哪裡戰到哪裡也吃到哪裡,根本沒有根據地這麼1說。
孟府被破並不在朱弘昭的計劃之內,既然孟學遭到了極大打擊,那孔學也別想落着好。他不好對孔學下手,那9借刀殺人。
他要掏徐鴻儒的心,沒了心徐鴻儒所部必然發狂,到時候曲阜、茲陽1線的明軍能頂得住?
徐鴻儒的戰略計劃9是拉孟府和孔府入叛軍陣營,既然他將孟府夷爲平地,那拉孔府入叛軍陣營9是扯淡。最大的可能,9是對着孔府喪心病狂1次,抄了孔府他纔能有足夠的錢糧繼續供養叛軍。
叛軍確實是秋毫未犯,但沒了糧餉來源,徐鴻儒想要維持軍隊,只能搶掠。
茲陽只有3千餘守軍,曲阜卻有5千,楊國棟4千人遊動作戰。這點人想要阻擋徐鴻儒所部45萬人,還有有火炮的大軍,是1件困難的事情。
濟寧州是漕運重鎮,這裡有足夠的糧草,還有5千多護漕兵。朱弘昭決定蠻橫1次,過去砍了濟寧州守將的腦袋奪兵。將這裡兵力抽空,使得徐鴻儒所部側翼壓力大減,給徐鴻儒製造機會。
徐鴻儒要進攻曲阜、茲陽,這裡9是正面戰場。那麼濟寧和沂州,9是明軍防線的兩翼犄角,他控制不了沂州,那9抽調濟寧州的兵力,折斷1根犄角,給徐鴻儒機會。
而殺人的藉口9是現成的,要不是濟寧護漕兵丁作戰不力,眼睜睜放徐鴻儒部渡過運河那也不會使得孟府被破。
以孟府爲藉口,殺了濟寧州的漕運總兵,估計他毛事情沒有還會贏得朝廷百官讚賞。當然,擅殺大員還是要罵1下的,但傷不到根本。
前後思緒衡量,朱弘昭帶着3千人護着孟氏兄弟北上。孟府屍首則由本地士紳負責掩埋,等平定叛亂後再舉行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