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堡宗:相煎何太急!嘉靖二十五年!(5.4K求月票!)
誰要騸朕?!
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本纔剛剛有迴轉,意識還處在迷糊之間的景泰帝。
在聽到‘騸’字的那一瞬間,從頭到腳都是一陣發麻,完全醒了過來。
他還以爲是朱祁鎮爲了報復自己,專門派人來騸了自己。
就差一點,自己就成了史上第一個丟了jer的皇帝。
哐當。
當朱祁鈺睜眼的那一瞬間,連帶這位新手騸匠在內的一衆小宦官,嚇得撲通撲通就跪了下去。
“陛下…!”
“您終於醒了~!”
“可是把老奴給嚇死了。”
興安太監激動的熱淚盈眶,連忙上手扶起朱祁鈺。
有明一朝,司禮監掌印太監都是和皇帝綁定的,皇帝活着,榮光無限,皇帝崩了,就只能去給大行皇帝守陵。
而這位興安太監更是心裡明白,現在太上皇復辟,他怕是連陵都沒得守。
被興安太監扶起靠牀坐着的朱祁鈺深吸了口氣,捂着胃的位置緊蹙着眉頭,感覺絞痛難忍,整個人的體感更是一陣頭重腳輕。
他靜靜靠着,低頭沉默着。
沉悶的氣壓,讓興安這個老太監都不敢多言一聲。
呼…
一聲長長的呼氣。
朱祁鈺眼神中的戾色,在這一刻,蕩散一空。
尤其是在經歷過剛纔的那一場吐血昏闕之後,朱祁鈺也是徹底想通了。
既然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奪門已成事實,就算自己再怎麼憤怒也是無用。
更何況…
這位景泰帝,突然笑了,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在問身邊的老太監。
“朕若崩,天下何如,社稷何如。”
“這…”
興安老太監自然不敢回答。
當憤怒迴歸到平靜之後,這位景泰帝心中第一時間想的是,倘若自己真的駕崩之後,這江山、這天下、這社稷怎麼辦。
“或許由他來做這個皇帝,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父皇當年選的他,那個位置,也本就是屬於他。”
念及至此,他的心,徹底平靜了。
而且作爲一個絕後又病重的皇帝,他其實也沒得選擇。
百官羣臣要立朱見深爲太子,而他今天之所以打算臨朝,也就是因爲打算接受羣臣諫言,順水答應冊立朱見深。
對朱祁鈺而言,朱見深登基和朱祁鎮登基,本質上沒多大區別。
“朕想出去走走。”
“哎,陛下輕些。”
興安小心翼翼的扶住朱祁鈺。
當雙腳剛剛落在,小宦官爲景泰帝穿鞋之時,下意識間,坐在牀榻上的景泰帝擡頭望去。
這暖閣之內的窗畔香爐旁,有兩道站着的身影映入眼中,其中一個他斷定自己從未見過,而另一個,朱祁鈺那模糊的童年記憶很快就告訴了他答案。
朱祁鈺,笑了,笑得極爲開心。
“看來朕果真是大限將至了。”
“竟是望見了先帝。”
眼眸混濁,景泰帝緩緩擡起了手。
他還記得小時候,父皇很少來看自己,而每次自己去問安的時候,都能望着父皇牽住大哥的手,逗着大哥玩笑。
那一刻的他,是多麼的渴望被牽住的人是自己。
“爹,你是來帶我回家了嗎?”
御極天下,登基爲帝八年,在這座孤寂的城中,朱祁鈺從未覺得這紫禁城是他的家。
身困於權欲之間,早已忘記了身在何方。
朱祁鈺聲音傳出包括興安太監在內的這一衆宦官都是一愣,這幫宦官下意識順着朱祁鈺的目光望去,小宦官們還好,大多都是景泰年間進宮,並不認得來人。
可是興安這些老宦官,則是一個個驚的瞳孔一縮,撲通撲通就是跪了下去,嚇得那叫一個頭皮發麻。
“先,先帝!”
皆是伏首在地,不敢仰身,心中都念着阿彌陀佛,想着回去之後一定要給佛祖燒點香。
‘這個景泰帝,比我預想中的要好上很多。’
季伯鷹望着坐在牀榻邊,臉骨瘦削的景泰帝朱祁鈺,能在垂危之際還心繫天下。
僅此一點,景泰朱祁鈺就能當得起一句明君,比那堡宗強上不知多少。
後世之史學,大多都將景泰朱祁鈺歸爲平庸軟弱之主。
甚至有一些普及讀物,寧可將堡宗洗白成受人蠱惑的白蓮花,也要將景泰帝給黑成心機小人。
以至於對歷史瞭解不深的後世之人,對這位景泰帝的第一感覺就是每天啥也不幹,從早到晚忙得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自個兒子立儲。
影視劇更是扯淡,景泰帝不修邊幅,連衣冠頭髮都是亂的。
可季伯鷹想給朱祁鈺的評價:景泰帝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好皇帝。
對外。
北平保衛之戰,世人都將功勞歸在於謙之身,大多忽略了景泰這個皇帝。
可實際則不然,一艘風雨中飄搖的船,如果沒有一個穩住大盤的船長,就算舵手再厲害,也是逃不過翻船的命運。
沒有景泰帝,就沒有北平保衛之戰的大勝,這一點,幾乎沒有任何爭議。
所以說,寶刀固然鋒利。
但用這把刀的人,纔是更爲重要。
對內。
于謙、李賢、商輅、王越、王文、陳循等等等…
這一衆在後世留名的能臣,絲毫不遜色於歷史上的任何一朝,唯一寵信的宦官興安還是個老實人,連於謙都爲之稱讚。
禮賢下士、用人不疑,善待臣民、體恤百姓,等等等之類的溢美詞,就不需過多言表了。
不論對內還是對外,景泰帝都能夠稱得上一句明君,他朱祁鈺無愧於大明列祖列宗。
而之所以說他是個好人,更好理解。
如果景泰朱祁鈺並非仁厚之輩,朱祁鎮還想奪門?
一個在職大權在握的皇帝,真心要幹,還能幹不了一個棒槌?
這要是換了大唐李二。
第一種可能,堡宗大概率直接就死瓦剌了,畢竟草原那麼大,部落又經常遷徙,偶爾走丟個把人,然後被狼羣啃得骨頭都不剩,完全是個很正常的事。
第二種,就算把堡宗迎回來之後,也指不定身體突然就不好了,駕崩在某個不爲人知的深夜。
朱祁鈺要弄死朱祁鎮的手段,簡直不要太多了,甚至連手都不需要自己動,一個授意,自然有人去辦。
總結下來。
登基之前的朱祁鈺究竟如何,這不好說。
但是登基之後,經過八年帝王生涯的朱祁鈺,絕對算得上一個合格,乃至於優秀的皇帝。
唯一的缺點。
這傢伙也不知道這些年究竟幹了點啥,把身體搞得一團糟,尤其是生育功能,大概率是受損了,也就是後世常說的後天不育症。
面對朱祁鈺,宣德帝沉默不語,踏步走到朱祁鈺近前。
以嫡以長的觀念影響下,自打朱祁鈺出世以來,他目光都在朱祁鎮身上,基本上沒怎麼在意這第二個兒子,立儲的時候甚至連考慮都未考慮過。
但是事實證明了,他看錯了。
不與他朝帝王比,至少比他的大兒子朱祁鎮,朱祁鈺簡直就是天上雲、宮中闕。
“爲父,以你爲傲。”
宣德帝擡手,輕撫在景泰朱祁鈺的頭上。
這一刻,朱祁鈺怔住了。
他的眼眶迅速泛紅,竟是有着熱淚涌出。
國之將覆時他沒有哭,獨子殞命時他沒有哭,被大哥奪門時他沒有哭。
可是這一刻,在宣德帝,在他父親的隻言片語下,他哭了,哭的像個三十歲的孩子。
因爲,這是來自於父親的認可。
不論帝王還是平民,這都是任何一個爲人子所希望得到的最高評價。
這一幕父子深情,興安太監連忙給周圍的小宦官使了個眼色,這幫跪着的小宦官立馬低着頭,迅速的爬出了西暖閣。
“爹,兒臣累了。”
“帶兒臣走吧。”
朱祁鈺擡頭望着宣德帝,紅潤的眼眶,透着疲憊的真誠,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百官逼迫、病重纏身、長兄覬覦,都讓他心神疲憊。
“你還不能走。”
一道聲音,於此刻打破了這難得的父親真情。
季伯鷹緩步走了上來,稍作打量了一番朱祁鈺。
“把這個吃了,上面有具體的用量方案。”
隨手一扔,十幾板藥片如雪花一般甩在了朱祁鈺的龍榻之上。
“這……”
朱祁鈺望着這些從未見過的‘藥’一愣。
“給伱治病的藥。”
季伯鷹一眼就判斷出來朱祁鈺是什麼病,急性胃潰瘍。
之所以判斷的這麼準確,那是因爲季伯鷹自己就得過,當年爆肝碼字,直接送急診了。
他給朱祁鈺的藥也是自己曾經吃過的,一些常用的治療急性胃潰瘍的西藥。
因爲急性胃潰瘍導致身體絞痛,又無法進食,這年頭又不能輸營養液,故而這景泰帝纔會快速消瘦至此。
這病其實如果放後世並沒什麼大問題,只要及時送醫得到治療,一些狀態好的甚至連院不用住。
但在這個時代,要是把不準緣由,拖上一段時間,那可就是玩命了。
急性胃潰瘍一旦拖久了就會開始惡化,嚴重時導致胃穿孔大出血,在這種時代,一旦發生臟器大出血,基本上就等於玩完。
其實在古代,很多人都是小病拖延發重而亡,感冒發燒都能死一大波人。
史載:景泰帝死前大量吐血,二十餘醫,束手無策。
大概率,就是穿了。
“聽仙師的話,把藥給吃了。”
宣德帝凝聲囑咐。
朱祁鈺沉默了片刻。
敢情不是來帶我走的?是來給我治病的?
“吃完藥,讓太醫再給你開點補血養氣的方子,好好休息幾天,然後去見你的臣子。”
在見到朱祁鈺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決定了,這天順時空,還得由朱祁鈺來擔着。
“臣子?”
聞言,朱祁鈺啞然失笑。
“仙師怕是不知,我已經…”
“奪門的事情已經平定,你只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季伯鷹太陽鏡之下的眼眸,掃過朱祁鈺。
“在你病癒之後,冊立朱見深爲太子。”
“不用覺得心有不甘。”
“原本你死之後,被朱祁鎮削去了帝號,冠以‘戾’的諡號,是朱見深登基後爲你平反,恢復了你的帝號。”
讓朱祁鈺繼續執政,然後傳位朱見深,這也是沒法的事。
季伯鷹得過胃潰瘍,所以他可以按照自己的症狀給朱祁鈺拿藥。
但是他沒得過不孕不育啊!
而且不孕不育這玩意,哪怕在後世都是個疑難雜症,比如久坐之類都可能導致少米蟲症,更別說這個科學匱乏的年代。
奪門平定了?!
朱祁鈺一怔,他下意識看向宣德帝。
當得到來自於老父親的認定之後,深吸一口氣,強撐着病體站了起來,朝着季伯鷹深深鞠了一躬。
“朱祁鈺,拜謝仙師再造之恩!”
“嗯。”
“好轉之後,切記不要大補,吃清淡點。”
“這串風鈴收好,等精神恢復了些,來上課。”
言罷甩了道風鈴落在朱祁鈺手中。
隨後季伯鷹身影於原地消失,與之一同離去的,還有宣德帝。
手握風鈴的朱祁鈺,有點發蒙。
消失了?!
驚愣片刻後,目光落在御榻上的藥,心中燃燒起了生之希望。
與此同時。
奉天門之地。
原本聚集在這裡的人,都已經不見了。
于謙按照事先季伯鷹對他的安排,此時率領着衆臣前往幹清宮覲見景泰帝,安定天下社稷。
而朱祁鎮這個瘋批,在接連砍了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之後,儘管已經全身骨折了,還瘋了一般在這奉天門廣庭亂竄,沒有景泰帝的命令,也沒人敢抓他。
唯有在這門角處,有着一團蜷縮着的身影。
‘你們是不是把我忘了……’
淚水盈眶的豬頭堡,一臉絕望的仰望着天空。
突然,瞳孔一縮。
因爲穿着黑袍,雙眼血紅,手持捲刃大砍刀的黑化天順帝,在找不到其他發泄目標之後,正邁着非人步伐朝着他走來。
‘??????’
豬頭堡懵逼了片刻,忍着一身痛楚強行扶牆爬了起來,轉身就開始跑。
而在後面的黑化天順帝,則是加快步伐使勁追了上來。
‘大兄弟,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啊!’
‘爲什麼要自己砍自己?!’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啊!!!’
豬頭堡感覺今天捱得打已經夠多了,但怎麼都沒想到,最後還能捱上自己的打。
前面跑的那個疼的寸步難行,跟豬爬一樣。
後面追的這個全身骨折,走起路來像極了喪屍。
兩個朱祁鎮就這樣以平均五邁的速度,在這奉天門廣庭狂奔。
………………………………
洪武時空,醉仙樓主堂。
當季伯鷹回來的時候,這一幫天子儲君(除老朱和阿標)都正在奮筆疾書,抄寫着《傳習錄》第一卷。
沒交作業的諸位真龍,要抄寫一遍。
而老朱棣以及宣德帝,則是加罰要抄兩遍。
在老朱這個教導主任的監督下,想找個代抄都沒法子。
這幫平時連個√都懶得打的天子儲君們,剛寫了百來字,手就已經感覺發麻了。
“兄長,你回來了。”
老朱正監督着兒孫們罰抄,時不時罵上幾句,悠哉喝着茶,見到季伯鷹和宣德帝出現在講臺上,笑呵呵起身迎了上來。
宣德帝則是很自覺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望着桌案上的宣紙和範例,默默提筆抄了起來。
“嗯。”
季伯鷹點了點頭。
“主人~”
惜玉蓮步而來,爲季伯鷹奉茶。
接過茶杯,季伯鷹輕抿了一口,隨後掃向這坐着的一衆天子儲君,點了點人數之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出發和回來,天子儲君的人數是一樣,並沒少。
但是他總感覺自己漏了個人,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究竟漏了誰。
“老朱,是不是漏了個人?”
季伯鷹看向老朱。
“啊?”
“沒有啊,人數剛剛好。”
老朱呵呵一笑。
“兄長,之前不是說只能待一個時辰嗎,怎麼這一次咱們去了那麼久。”
其實這個問題,老朱之前就想問了,只是忙着揍人,一直沒問。
“更新了。”
季伯鷹簡短回覆。
老朱一愣。
更新?
啥意思?
“父皇,仙師自有妙道,無需問的太細。”
阿標在老朱身側,輕語道。
“啊對對對,標兒說的在理。”
接着老朱索性不再去想,深吸一口氣後,帶着幾分急切之意望向季伯鷹。
“兄長,既然這幫兔崽子可以不用立刻回去,那咱就把先前留的課講完唄?”
“咱已經迫不及待了啊!”
此話一出,原本正在罰抄的一衆天子儲君,都是驟然擡起了頭。
他們也很想知道,這些埋在心中的疑惑,答案究竟是什麼。
“嗯。”
季伯鷹點了點頭,隨後又道。
“我先宣佈一個事。”
“接下來,理論課將會加入一定的實踐課程。”
這話剛落。
老朱眼神瞬間就亮了。
經歷過一堂實踐觀察課之後,他還是覺得實地更有意思。
“當然,這個和實踐觀察課是有區別的,純粹的實踐觀察課還是繼續存在,這二者依舊是獨立課程。”
季伯鷹擡手,惜玉恭敬接過茶杯。
隨後,起身。
“好了,都先停下吧,我們繼續上課,延續我們在土木堡留下的課題。”
一旁的助教憐香早已經習慣了季伯鷹的講課風格,快步上前,躬身遞上蘸好墨的鬥筆。
季伯鷹拿起鬥筆,筆走銀蛇,在這身後宣紙上寫下了「軍屯」兩個大字。
“土木堡中提過的三個關鍵詞,我們先說這一個。”
“不過在這之前。”
“我們要先去個地方,實地分析分析軍屯最後的榮光。”
衆天子儲君眼神又是亮了。
單純的教室聽課,就算再怎麼注意力集中,也會有疲乏的時候,比如小朱四和永樂朱瞻基這種年輕人,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猴話說得好:文體兩開花,走遍天下都不怕。
“兄長,咱去哪裡?”
一聽到要外出,老朱也是頓時精神了起來,茶也不喝了,甩手就把茶杯遞給一旁的小朱四。
“嘉靖二十五年,登州衛。”
當嘉靖二字傳出的剎那,連帶小朱四在內的三個朱棣以及三個千斤朱高熾,都是眼神一亮,那如狼似虎的飢渴,令人心驚膽顫。
“那個…”
一旁的朱標,面色猶豫,欲言又止。
深吸一口氣,還是選擇張口了。
“仙師,這次能帶上我嗎?”
阿標熱烈的注視着季伯鷹,聲音之中,帶着三分可憐,三分乞求,三分忐忑,一分憤怒。
早上八點就開始寫了,因爲手殘寫的慢,還是沒在十二點之前完成。
抱歉了兄弟們,推遲了一個小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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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