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玩意?!’
朱棣望向這團有着雷蛇遊走的黑雲,心頭一個咯噔。
他下意識朝着醉仙樓閣頂望去,當看到窗畔那道身影的剎那,連忙厲聲大喝。
“快,船離岸遠點!”
‘仙師這是要施法了啊!’
與此時,醉仙樓門處,吵雜一片。
李善長這十幾個隨身的門客都在往裡闖,狗就是這樣,要在主人面前逞積極。
醉仙樓的小廝們則是拼命擋着,外面的看客們一個個看的賊歡,都在暗中下注,這位傳說中的新晉仙人和開國第一文公誰能贏。
至於醉仙樓這位仙人的真實度,倒是沒多少人相信。
自古以來,做皇帝的養幾個神仙尋長生,這種事在各朝各代都有,就連始皇帝都被徐福誆了幾十船財寶。
這幫看客們這樣想的,李善長也是這樣的。
他今夜之所以選擇親自來拜見,雖然是爲了套好關係,但並不代表他覺得自己要比這位仙師弱。
在李善長看來,自己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那還是槓槓的。
‘既然不是同一條船,那我就讓你先翻船。’
早已習慣了朝堂權斗的李善長,深諳一個道理,只要不是自己的黨羽,那就全都是敵人!
正當推搡激烈之時。
轟隆~!
一道雷霆降臨。
李善長府邸上的大管家,就在李善長的身前兩尺的位置,頃刻間化作了小焦人。
‘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
周遭,死一般的寂靜。
白晝大晴,入夜圓月,就算是平民白丁,也知道這種天氣絕不可能出現雷霆。
除非見了鬼。
憐香依舊是臉上帶着溫婉笑容,靜靜看着李善長,再一次欠身施禮。
“韓國公,我家主人說了,讓您滾。”
老李氣的手都在發顫,可是看了看自己已經焦了,還在冒煙的大管家,再怎般怒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他也說不準這究竟是不是意外,硬着頭皮開口。
“哼,妖法作祟。”
“明日我便上書陛下,教你這妖祟伏誅!”
言罷,老李頂着禿頭快步離去,後面的門客扛着小焦人緊步跟上。
其他的看客也都是紛紛散了,都在心裡打定了一件事,以後絕不從醉仙樓門前過。
這地方,招雷劈。
秦淮河遊船之上,小朱四和李景隆都是看的目瞪口呆。
“四兒,剛纔那道雷,是仙師召下的?”
“不然呢?”
小朱四深吸了口氣,接着笑了。
“李善長還想上書彈劾仙師,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看來明天早朝有戲看了。”
醉仙樓,閣頂雅間。
季伯鷹站在窗畔,平靜望着樓下發生的一切。
他的眼前光屏,有着十幾個虛幻的小人影,這些都是百丈內對他有着惡意之人,其中也包括李善長。
只要季伯鷹一個念頭,就能送這些傢伙一個免費爆炸頭。
風兒,夾着水汽,喧囂而至。
季伯鷹思緒隨風飄曳整個大明時間線。
他將大明帝王分成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的帝王全都進了培訓班,在這些帝王當政的時期,很多制度的改革和國家層面的戰略變化都能夠對國祚起到延長作用。
但越往後,則是變得越難搞。
甚至,就連最近的「正統-景泰」,都是個令季伯鷹頭疼的事。
他在糾結一件事,「正統-景泰」這個時空最後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在明天帶老朱等人去了之後,必然要做的選擇。
廢了朱祁鎮,立朱祁鈺爲帝?
如果是以正統方式廢黜朱祁鎮,立朱祁鈺爲帝,那奪門之變就無法發生,很可能這個時空的後世之君就要徹底發生變化,朱見濟或許會死,但朱祁鈺也可能有其他兒子降生。
比如,野史中記載的由李惜兒所生的遺腹子。
但爲了穩妥起見,季伯鷹其實更傾向於由朱祁鎮的長子朱見深來繼承君位。
畢竟這位愛奶媽的仁兄,拋卻執政後期的智障行爲之外,前中期絕對能打個優秀分。
爲于謙平反。
安置天順年間的流民問題。
平定鬧騰十數年的兩廣大藤峽起義。
成化犁庭,搗其巢穴,絕其種類,幾乎把女真族給乾的絕種,給予北方遊牧極大震懾,多少挽回了一點土木堡的面子。
不論對內還是對外,朱見深都可以說是無愧於祖宗了。
如果不由朱見深繼位下一任明帝,鬼知道朱祁鈺再生出來的太子是不是第二個堡宗,畢竟就朱祁鈺的身體來看,活脫脫的第二個朱瞻基,活不長。
季伯鷹眉頭緊皺,指間的煙一根一根燃盡,終是沒有得到自己的答案。
“算了,找個人問問。”
面對選擇朱祁鎮之後誰爲君這個問題,有一個人曾經思考過同樣的問題。
那便是,于謙。
…………………………
天順時空,錦衣衛詔獄。
腥臭的腐味瀰漫在空氣中的每一寸,疫癘之氣充斥囹圄。
今夜的詔獄,因爲一個人的到來,所有錦衣衛都是眼神黯淡,他們就算是劊子手,就算是昧着良心做了不知道多少禍害事。
但內心深處僅存的那一點良知,都是知道一個道理。
一個拯救大廈將傾之人,一個挽國家覆亡於狂瀾之人,不應被如此對待。
“大人,這是您要的筆墨紙硯。”
看守恭敬將物件放下,隨後行禮,離開了牢獄。
一瘦削中年人,山羊鬍,着囚服,神色平靜坐在這獄案前,掌着一盞昏黃燭燈。
沉默了稍許,他拿起了筆,在這白紙上寫下了四行字。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詩,是他十二歲那年所著。
筆鋒落定的那一刻,一道聲音,在這昏暗幽靜的牢獄輕響。
“於少保,你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