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元年七月初九夜】
“該死的雨季，你們這羣人，給我數點一下下頭大炮的損壞程度！”
“督軍，已經數點完畢了，這五門佛朗機炮，有三門因爲浸水的緣故，暫時需要維修人員，還有兩門雖然沒有大礙，但是卻不能再次使用。”
“天津衛那邊怎麼樣了！”
“將軍，我軍攻勢現在被迫停下，但是聽密報傳回，大抵天津衛守城將士有近半之數已經通過海路逃脫。”
“很好，看來不出兩日，這城中必能落陷。”
雖然說機炮因爲這大晚上忽然下起的大雨有了一絲兒的損壞，但是，天津衛裡頭傳來的消息，卻讓劉宗敏爲之一振。
因爲這圍困天津衛的強大火力，顯然讓不少守軍喪失了守城的信念，故此，近半數的守衛兵，最後難以忍受那種糟糕的氛圍，隨之坐船南下而去。
不過說起來，那流竄逃亡的士兵，十有八九都是闖王部隊的降兵，他們對大明，本來就不抱希望，故此，遭遇了這樣的危機，怎麼又會和大明共存亡呢。
“對了，石家莊那邊有沒有傳遞消息過來，現在已經兩日，想必這運送糧草的軍隊，近日便會抵達河間府纔是。”
“將軍，最近雨季連綿，河間府南下的水路怕是有漲水的可能，故此，逆流而上，想必運送糧草的時間也會增加。”
“你說的倒也是在理，不過，軍中剩餘的糧草大抵還能堅持幾天？”
“應該還能堅持三天。”
“那就好，三天時間，就算他們運送糧草的隊伍沒到，我們也能夠奪取天津衛的糧草急用。”
劉宗敏顯然片刻過後，又想到了軍中糧草的事情，在天津衛作戰的部隊，一共還有十萬人，這一大批人，一天使用的糧食，也是天文數字，所以，不節省一些，怕會出些簍子來。
不過，在問完下頭武將以後，他也是舒了一口氣來。
相比較劉宗敏這邊的軍隊情況，這天津衛內部，卻是情緒低迷，甚至留下來並且有戰鬥力的衆將士，只剩下了不到兩萬多人。
“下頭的傷亡情況如何？”
在天津衛府衙，鄭芝龍臉色鐵青，赫然整個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
今天的一戰下來，這守城將士可以說是傷亡慘重，當然，這還不算什麼，最爲嚴重的是那精神壓力，因爲鄭芝龍開放後路，所以這城池之中的守軍，又走了近乎萬人。
“將軍，已經有六千傷員了，還有三千人陣亡。”
“知道了。”
“將軍，要不我們棄城南下吧，南方政權此刻想必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如果此刻死守，那麼結果，只能是....”
“胡鬧！我是大明的軍人，現在陛下還在，我爲什麼要棄城南下！這天津衛可是京都的保障，如果流落到了敵手之中，結果會是如何！你們難道心裡沒有數麼！而說的這話，莫不是要讓曰甲我做那種不忠不義的賣國賊不成！”
“將軍，是我多嘴了、”
“我已經吩咐過好幾遍了，如果要走的話，大可不必留下來擾亂軍心，我是大明人，自然要和大明社稷共存亡，如果你們再在我面前勸阻我，我這手中的寶劍，可不會和你們法外開恩！”
“將軍，是卑職無禮了。”
鄭芝龍手下的士兵，隨同他也有些歲月了，故此，也知道鄭芝龍的本事，他們並不是想讓鄭芝龍做那種不忠不義之輩，而是想給大明留下一個能人。
畢竟，如果鄭芝龍戰死，這大明，還有誰能夠拉出來做個將軍？
吳三桂和他的父親，現在堅守山海關，完全不能夠調動，所以，一來二去，這大明，人才匱乏無比。
“別說了，大家想必都乏了，我上城頭，給大家把風，以免敵軍夜間偷襲。”
“將軍，我們隨同你一起把守城池吧。”
“汗，也罷。”
鄭芝龍不在說話，帶領身後的幾個人，也是往城頭走去。
這夜間，河對岸的敵人赫然點亮了燈火，看上去，倒也是密密麻麻的，好不熱鬧。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爲絺爲綌，服之無斁。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這是，楚歌？”
“無影又無蹤，飄落花 西復東，江湖常把扁舟送。飄黃葉舞空，推白雲出峰，過園林亂把花枝弄。吼青松穿簾入戶，銀燭影搖紅。落盡又重開，逞嬌姿，妝豔腮，千紅萬紫人人愛。”
“將軍，河對岸唱的是揚州小調....”
“看來是天亡我也，四面楚歌，倒是有趣！”
“嗚嗚嗚~！”
剛踏上城頭，這河對岸，便傳來了楚歌，還有讓南方人最熟知的揚州小調。
此情此景，鄭芝龍也是響起了自己的故鄉，遙想當年，他還是個少年，策馬揚鞭，心中報復遠大， 收復舊河山！
但此日，重兵圍成，淒涼無限，近無援兵，遠無援手，好生悲愴！
也許是因爲今日的危機，所有的人，聽到這曲子作罷，已然是抱頭痛哭，甚至，那守城的將士，都一個個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丟下手中的武器，開始了一唱一和！
“姣滴滴滿臺，翠微微滿階，佳人斜倚欄杆外。解愁懷王孫公子，斜插帽沿歪。遍地散瓊瑤，柳絮舞，蝶翅飄，白茫茫遮住蘭關道。如銀鋪小橋，似玉妝寒窯，望江天滿目梨花照。剪鵝毛山童來報，壓折老梅梢。”
“將士們，是曰甲對不住大家，如果此城破，我們做了異鄉鬼，曰甲依舊願意帶領各位，成爲異鄉雄！”
“威武！威武！”
“將軍，我等願意隨同將軍，共赴死！共患難！就算異鄉鬼，亦不悔！”
伴隨着揚州小調的響起，城上的士兵，哭着喊着，叫喚着鄭芝龍的頭銜！他們渾然不懼！
“好的，將士們！曰甲答應你們！只要我不死，我就帶你們回到江南，回到故土，還這世道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