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
終於等到命令的李錦,斧槍揮舞發出亢奮的吼聲。
緊接着他衝向前方。
在他身後此前一直默默承受子彈和炮彈的長矛手,同樣發出亢奮的吼聲,在那些軍官帶領下,邁着整齊的步伐,高舉着他們的長矛向前,硝煙瀰漫的天空中無數長矛組成了一片恐怖的密林,伴隨他們的腳步向前緩慢移動着,而在他們對面子彈依舊不斷飛來……
常安軍的中軍。
常安軍排的可是三線陣。
潰敗的只是前鋒,也就是最前面的一個臨時團,但後面還有構成陣型核心的另外兩個臨時團,這種陣型還是很科學的,實際上目前歐洲的將軍們,沒有哪個敢把他們的軍隊都投入一線,都是佈置幾條戰線。而荷蘭人的標準就是他們號稱的復活羅馬三線陣,一線不是核心,二線的中軍陣型纔是核心。
此刻這種佈置暫時挽救了他們,當前鋒陣型崩潰後,中軍陣型開始真正迎戰蕩寇軍。
“穩住,穩住,平定江南,回家分田!”
李錦繼續鼓舞着士氣。
子彈依然在他身旁不斷呼嘯而過,身後密集排列的長矛陣型中,不斷有人中彈倒下,但其他人雙手舉着長矛,默默繞過他們的身體,繼續向着對面敵人以整齊的隊形前進,很快越過了原本常安軍前鋒的位置。這時候因爲距離的拉近,對面射來的子彈更加精準,但李錦彷彿有什麼在保佑般,儘管已經成爲最醒目的目標,但子彈卻沒有一顆擊中他……
實際上連那些正在前進的長矛手都沒多少人中彈。
這種靠信仰的鬼東西能有屁精度,再說火繩槍射擊不是燧發槍,因爲都帶着燃燒的火繩,爲了避免引燃別人的火藥,另外也是爲了給這種十幾斤重的龐大火槍留出足夠操作空間,基本上都得間隔一米。
一個營級攻擊面,一輪射擊打中幾十個就很美好。
而長矛兵全是重甲,兩毫米表面滲碳鍛鐵,對於火繩槍子彈本來就多多少少有一定的抵抗力。
而且長矛兵進攻的也是長矛兵。
火繩槍是從兩翼射擊,本身就是有一定距離,真正有威脅的就是長矛兵前方那些散兵性質的火槍手,但他們的數量有限。
在不斷承受的死亡中,蕩寇軍終於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對面所有火槍手打完最後一輪子彈,以最快速度撤到長矛兵中間,就在同時兩邊長矛手的長矛端平,一手託前一手壓後,密密麻麻的兩片長矛林就這樣放倒隔着近十米開始互相靠近,然後就像兩個相對插入的刷子般,一根根擠進了對方長矛林。那些吐口唾沫幾乎都能夠到的兩軍士兵們,在這樣的距離用手中長矛亂糟糟的互相刺着對手的臉。
而那些跟隨的原本火槍兵們,迅速拔出他們的匕首,斧頭,短刀,甚至還有人拿三棱錐的,就像是潛伏草叢下的猛獸般,弓着腰甚至乾脆手足並用爬行向前……
李錦就在其中。
他的斧槍更多是指揮官的象徵,但實際上這樣的交戰沒用。
當幾百支長矛密密麻麻戳臉時候,長不能夠到敵人,短不能帶着鑽長矛林的斧槍只能扔到一邊。實際上他也沒必要加入戰鬥,畢竟作爲一個哨長他已經不需要親自衝鋒,但他終究還是難以抑制戰鬥的渴望,這屬於性格問題。
此時的李錦乾脆拎着兩把三棱錐,加入了長矛下的進攻,但因爲身高限制他不得不四肢爬行,剛爬出兩步就撞上了對面爬過來的敵人。後者一看他的四分之三甲,那幾乎就是兩眼放光,很顯然殺死一個哨長級別的,賞銀還是很可觀,緊接着伴隨一聲興奮的喊聲,旁邊另一個也衝過來,第一個手中匕首直刺李錦的咽喉。
李錦轉頭躲過。
緊接着另一個人的小斧頭到了。
原本想刺第一個的李錦只能轉手刺過去,他此時沒法兩手離地,身高超標的他在這樣的地方連跪都不行,頭頂可是幾百支長矛在互戳。緊接着兩人的雙手相撞,力氣大的他一拳撞得後者斧頭脫手,雖然砸在他身上但卻沒砍入,而第一個的匕首卻趁機再次刺向了他肋下,李錦雖然躲過但卻被劃開一道口子。
他慘叫一聲,咬着牙一錐子扎進用斧頭那個的脖子。
緊接着拔出。
後者的鮮血立刻噴射,甚至噴到使匕首那人臉上。
原本正在收回匕首的那人驚叫一聲,李錦始終撐着地的那支手突然擡起,按着他的腦袋,隨着自己失去支撐的倒地同時按倒,緊接着那帶血的三棱錐刺進這傢伙的後背。
他隨即拔出三棱錐,繼續向前爬過兩具死屍。
而這樣的戰鬥在長矛林下到處都是,上面是無數長矛的互刺,下面是那些爬行中互相殺戮的,這些精心訓練出的精銳們,依靠他們個人的武藝,在這片高度不超過一米的戰場以野獸的姿態廝殺。他們互相在咫尺之間攻擊着,伴隨那些匕首錐子之類的刺殺,斧頭之類的砍砸,不斷有人慘叫着倒下,噴涌出的鮮血在地面匯聚。
李錦在刺殺第三個對手後,終於爬到了對方的長矛兵面前。
一個看到了他的長矛兵驚慌地棄矛想拔出自己匕首,但五米外一個蕩寇軍長矛手的輕微動作,就讓一個矛頭刺進了他的眼睛。
在他垂死的慘叫中,依然爬着的李錦擡手一錐子扎進一名長矛手的腹部,後者低頭看着他,同樣慘叫着後退,但因爲他的後退,對面正在和他糾纏的長矛手右手一動,原本被阻擋的長矛一下子扎進他脖子。李錦沒有看頭頂,他拔出三棱錐緊接着刺進旁邊一條腿,他都沒看這條腿屬於哪個,徑直拔出然後爬向不遠處另一個,但就在同時裡面一個人突然撲出,一下子把他壓倒,手中小錘頭一下子砸在他後背。
他的後背可沒有保護。
再說就算是有保護,也扛不住這種錘子的重擊。
李錦被砸得眼前一黑,差點一口鮮血噴出。
那人毫不猶豫地再次舉起錘子,就要對着他的腦袋砸落,但就在這時候,正在鏖戰中的常安軍長矛兵突然開始撤退,那人舉着錘子愕然擡頭,幾乎同時一支長矛刺進了他的脖子。
那人的手無力地鬆開。
他手中錘子墜落,正好砸在李錦後背。
原本已經半昏迷狀態的李錦反而被砸醒了,他猛然翻身把死屍摔落,然後仰面朝天躺在那裡看着頭頂的天空……
“這傢伙不會死了吧?”
山頂的楊都督拿望遠鏡看着李錦。
這個人表現還是很好的,也不愧是原本歷史上的一隻虎,而且李自成的這個侄子還識字,勇猛善戰,識字,頭腦好使,完全是以後優秀軍官的材料,就這麼死在戰場還是有點可惜的。
這時候常安軍已經全線潰敗,不只是李錦這邊,另外一處營級陣型也在崩潰,剩下兩個營同樣搖搖欲墜,甚至他們的第三線也就是後衛也開始撤退,很顯然那裡坐鎮指揮的錢士晉及那些參謀們,終究還是膽子小了點。
實際上這時候他們仍舊有希望,因爲常勝軍肯定在趕來增援。
如果他們能夠堅持住,等到常勝軍投入戰場,仍舊有翻盤的機會,但這些文人雅士們,終究不是李錦這種人,他們實際上都不敢站在陣型前,這也是團練們很快撐不住的原因。主官站在最前面和主官躲到後面,對於一支軍隊的戰鬥意志來說有着本質的區別。
緊接着追擊的蕩寇軍就把李錦淹沒,不過這時候也沒人顧得上管他們的哨長死活,急於追擊的他們全都直接走過,很快李錦的身影再次在楊信的視野出現,不過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叔父,頭茅峰拿下了!”
楊寰說道。
楊信的望遠鏡迅速轉向頭茅峰。
而被他放棄的李錦正恍如詐屍般,在四周堆積的死屍中坐起來。
不過很顯然那一錘子挺狠,他都已經站不起來了,好在這時候一隊尋找傷員的救護兵發現了他,立刻擡着擔架走過去。
而楊信的望遠鏡則對準了頭茅峰,這座相距四千米的山峰上,已經飄揚着蕩寇軍的旗子,實際上還是龍抱日月,很顯然孔有德攻克了那座堡壘。這也是必然的結果,後者沒有真正的大炮,就是小弗朗機一類,不可能撐得住二十四磅臼炮甚至動用了開花彈的轟擊。剩下就是把臼炮再架到這座堡壘,然後用開花彈不停射向下面一千米外的錫山炮臺,不過首先得阻擋住團練的反擊,雖然常安軍已經失敗了,但最精銳的常勝軍可沒動。
所以戰鬥纔剛剛開始。
因爲橫山堡橫在前面山口,蕩寇軍不打開這座堡壘,是無法阻擋惠山南邊向山頂反攻的。
“傳令,一鼓作氣,進攻橫山堡!”
楊信說道。
緊接着他又想了想……
“再傳令,繳槍不殺,蕩寇軍優待俘虜!”
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