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天地間死一般的靜，恍如連調皮的風兒也不敢再涌動……
在場上百人，皆是面面相覷，不可思議的看着倒在血泊中、卻依然還死死糾纏在一起的兩具屍體。
誰能想到，這本該、也完全可以通過正常路徑解決的窮官司，竟然，演變成眼前這個模樣……
李長壽的眉頭也止不住緊皺。
這事情若傳出去了，在場衆人，誰又能討的了好？
“都他孃的傻愣着幹甚？！還不趕緊上前收拾？！”
果然。
片刻後，王千總便已經反應過來，厲聲呵斥，那本來還盡在掌控的眉宇間，早已經被一團冰冷的冷冽團團凝固。
金爺此時的臉色也相當不好看。
這事兒，他雖是‘路過’，很大程度上，‘連帶責任’都不算不上，但賬卻不是這麼算的。
一旦這事情傳出去，他金爺就是黃泥巴掉進了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而正當李長壽急急的想着解決辦法，目光不自禁便看向王千總的時候，王千總的目光，也正好轉移到了李長壽這邊。
雙人，四目。
就這樣看似悄無聲息的匯聚在了一起。
李長壽此時早已經冷靜下來，微不可查的對王千總點了點頭。
王千總見李長壽懂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由也稍稍舒緩了一口氣，轉而又對旁邊的金爺使了個眼色。
金爺也反應過來，呵斥道：“都他孃的傻圍在這幹甚？那誰，你們招呼些人手，去外圍守着！艹他孃的，竟給老子惹騷腥事！”
金爺的幾個隨從也反應過來，忙是急急便去外圍守着，防止再有人過來看見這一幕。
這一來，王千總的麾下也反應過來，‘嘩啦啦’便是散去了一大票人，把周圍的空間都控制住了。
李長壽此時其實是很不想把王千總和金爺這兩尊‘喪門星’，請到他魚館裡的。
但此時，也顧不上這麼多講究了，忙是討巧的過去，請兩人進屋說話，隨手又把身邊的三姑等人盡數打發掉。
金爺和王千總相視一眼，忙是快步朝這邊過來。
但兩人剛過來，李長壽便低低對他們說了些什麼。
王千總不由用力的一拍腦門子，啐道：“瞧我這腦子，都被這些雜碎氣糊塗了！柱子，趕緊把人帶過來！”
旁邊，王千總的親兵柱子也反應過來，忙是快步過去，招呼幾人，直接堵住了正嗷嗷大哭的王氏和馬辰的嘴巴，往魚館這邊便是提溜。
很快，原本有些噪雜暴虐的時間，逐漸開始恢復到了正常的軌道上。
……
“老金，此事到底該如何是好？這他孃的，若是傳出去，怕是要有大不妙哇……”
魚館中，王千總眉頭緊皺，不斷的搓着臉，哪還有外面時的巍峨？早已是滿臉愁容。
金爺顯然也沒有太多辦法，啐道：“這兩個不成器的狗東西，誰他孃的能想到，他們搞出這一出哇……若不然……”
金爺說着，老眼中忽然露出一抹狠厲，壓着嗓子低低道：“若不然，把這事兒，推到那些朝鮮盜匪身上，咱們誰也不得罪了！”
“不可！”
王千總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老金，你他孃的是不是糊塗了？若有朝鮮盜匪，老子怕是更難受！”
“這個……”
金爺也反應過來，面露尷尬。
因爲前面東江與朝鮮人的諸多齷齪，在此時的東江，朝鮮人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指標’。
在王千總的治下，出了朝鮮人的岔子，那不是把他往死裡搞嗎？
李長壽本來不想摻和這等騷腥事，奈何，這事兒卻生生在他的地盤上發生了，又怎能置身事外？
片晌，李長壽低低道：“千總爺，金爺，前面崔寶亮找我的時候，說過，這馬友書身價不菲，怕沒千兩也得大幾百兩，且現銀不少！前面時他便委託卑下，查找這些銀子。可惜，時間太短了，卑下剛回來便發生了這等事……不過，昨晚馬友書請卑下到他的家裡喝過一頓酒，卑下此時雖不能太確定，但是，似乎，似乎馬友書的婆娘，對此事有所知情……”
“嗯？”
李長壽此言一出，屋內的兩個老男人，陡然冷靜了大半，目光也竟自便匯聚到了李長壽身上。
“……”
李長壽心中有些不可言說的痛苦……但此時，很多東西，根本就不是言語可以表述的了……
就恍如當年的港片，小混混拿着砍刀在街頭上大喊：“出來混，不是人砍我，就是我砍人……”
若不能儘快把這事情平息下去，最先遭殃的，儼然不可能是別人，正是他李二爺啊……
李長壽此時也不說話，只是有些深沉的看向了王千總和金爺。
王千總和金爺都是老人精，哪怕李長壽此時不說，他們又如何不明白李長壽的深意？
大幾百、乃至是上千兩銀子哇！
還多是現銀！
擔些風險，那還叫事兒嗎？
片晌，王千總嘶啞着嗓子，低沉的道：“小李子，此事，你能辦妥否？”
李長壽心中的痛苦幾乎到了極限，但面上卻更爲冷冽與堅定：“回千總爺的話，卑下至少有七成把握！但是，後續的事情，還請千總爺爲卑下做主！！！”
聽到最後李長壽斬釘截鐵的冷冽，王千總和金爺登時都有些止不住的發寒。
這個小崽子，簡直就像頭狼啊……
金爺忙打圓場笑道：“都是自家人，哪來這麼大火氣？小李子，這事兒你現在便去辦！記得，手腳一定要乾淨！”
李長壽重重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快步便是朝着魚館裡面走過去。
看着李長壽的背影離去，王千總和金爺相視一眼，不由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
一刻鐘之後。
魚館前院一間存放雜物的雜物間裡，李長壽看着眼前已經哭成淚人的王氏，嘆息道：“嬸子，好話我已經說盡了，我也盡力了。你若還不說，那二子我也真沒法了，便只能去找大爺了。”
“二子，別走！”
看李長壽就要離開，去尋他兒子馬辰，王氏猛的起身來，一把撕住了李長壽的衣衫，瞪大了紅腫的眼睛道：“二子，嬸子，嬸子跟你說了，你，你能讓嬸子活命，能讓辰兒活命嗎？”
李長壽眼見時候和火候都差不多了，點了點頭道：“嬸子，我盡力而爲！但這事兒，你等下得跟兩位千總爺直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