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李長壽與孔有德、尚可喜等人開了很久的軍議，直到快子時了，這才散場。
但散場之後，李長壽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隻帶着楊彪等幾個親衛，再次來到城頭上巡城。
北風肆意的呼嘯着，不遠處，韃子大營中的篝火都是勢弱了不少，整個世界都顯得有些零星。
卻也讓李長壽的心格外的寧靜。
時至此時，整體而言，各方面的事務都還是順利的。
李長壽不僅與孔有德達成了初步的一致，與尚家兄弟的關係也有了不錯的進展，但對於未來的事態，李長壽反而是更爲的謹慎！
沒錯。
正是謹慎！
俗話說，‘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特別是對於此時的李長壽和蛤蟆村而言，這一點，更是至關重要。
奈何啊……
有心殺賊，卻是無力迴天……
別看此時孔有德、孔有性包括尚家兄弟，已經帶着兩千餘戰兵，趕到了蛤蟆村新城，城內的民心士氣，也因此被李長壽帶了起來，並且牢牢掌控其間。
但。
此時李長壽已經理解了毛文龍的意圖，是要他做好防守爲主，而不是去貿然進攻。
因爲孔有德、尚可喜這幫援軍，只有寥寥二三十匹馬，其餘的，盡是步兵……
這是個什麼概念？
就這點人手，李長壽根本不可能出城分毫的，就像是被這些狼羣般的韃子盯死了一般，只能是侷限在城中，動憚不得……
看着周圍諸多星火點點，看似遙遠，實則卻是都盡在咫尺的諸多韃子游騎的小營地，李長壽緊緊的抿着嘴脣，無語問蒼天……
即便金允兒能串聯起城內的朝鮮人，再通過城內的朝鮮人，勾連起一部分朝鮮人的散兵遊勇，或許能給李長壽帶來一定的消息源。
但至少在此時，李長壽完全就是聾子瞎子，根本就不可能出城半步的……
而阿巴泰此時看似沒有過多的操作，一切只是常規而已，可，李長壽那強大且敏銳的直覺，已經是讓他，把事情開始往最壞的方向上考慮了！
“到底該怎麼破局呢？”
李長壽一時也有些止不住的疲憊與憔悴。
這種處處被人掣肘、卡脖子的痛苦，真的不是言語可以形容那……
也讓李長壽更加堅定了他的意志！
若是但凡過了此劫，就算是砸鍋賣鐵，他也必須要搞出一隊騎兵來，哪怕只是合格的夜不收呢！
不過，自己此時不爽利，怕，阿巴泰這廝，就未必爽利了。
依照孔有德那邊的消息，若朔州、義州已經被韃子拿下了，可阿巴泰卻還被困在這新城下——
他的壓力，怎可能小了？
“爺，這麼晚了，你怎的還不去休息，姑娘都生氣了……”
正當李長壽胡七八糟的亂想着，身邊，忽然響起了芍藥熟悉的聲音。
轉頭一看。
只見這傻妮子，披着件肥大的老棉襖，哆哆嗦嗦的快步過來，轉而便小鳥依人的來到了自己懷裡。
儼然。
自己現在都還沒去公房的套間裡休息，三姑已經生氣了，派她過來叫人的。
這些時日，李長壽基本每晚都是跟三姑，月姬，芍藥三女睡在一起的。
沒辦法。
只有跟她們，李長壽才能睡的踏實，或者說，纔敢閉着眼睛睡覺……
對於眼前這個長的嬌媚，看似心眼很多，實則就是個憨憨，且命途多舛的嬌嫩.女人，李長壽還是很疼惜的。
笑着把她更用力的摟進懷裡，一邊往回走一邊道：“你個憨憨，怎的不叫月姬來？來了還不穿點衣服，是想凍成狗麼？”
芍藥登時撒嬌着丟給李長壽一個衛生眼，低低嬌媚道：“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哪敢嘛。凍死我了，爺，你抱緊我嘛……”
感受着懷中芍藥熟悉的嬌嫩，李長壽的心情也止不住明快了許多。
現在，事情的確是不好搞，但明天，後天呢？
怕未必吧！
且，阿巴泰如果真的想‘水淹新城’，就以此時這個天氣來看，儼然也並不好搞！
等來到了城門樓子裡的避風處，李長壽並沒有着急回去，而是直接便將芍藥懟在了牆角……
……
“主子，這般天氣，事情，事情怕是不妙哇……”
就在李長壽肆意的發泄着心中憤懣與煩躁的時候，對過的韃子大營，阿巴泰的大帳內。
這個明明是‘金枝玉葉’，此時卻只是區區貝子的後金王族，心情、狀態儼然也不是太好。
乃至，在某種程度上，比李長壽還要更差！
說白了。
此時的李長壽，究竟有着前番兩戰的功績墊底，不管後面怎麼搞，哪怕是一敗塗地呢，照樣有立錐之地，乃至是照樣升官發財！
可——
到此時還寸功爲例，又承擔着整個大金國臉面的阿巴泰，顯然就不可能這般舒坦了……
若是明後天，還不能取得有效的進展，還不知道他那些兄弟子侄們，要怎麼編排他呢。
此時，看着心腹奴才的愁眉苦臉，聽着外面幾如要把大帳吹倒的寒風呼嘯，再想起十幾分鍾前，洛噶山剛剛發過來事情很不順的情報，阿巴泰一時直有殺人的衝動！
難不成，他阿巴泰堂堂大金王族，卻是連這般土堡子都拿不下麼？
還是……
洛噶山那條老狗，有了什麼想法，要給他阿巴泰使絆子的？
人便是這樣。
順勢的時候，哪怕有天大的矛盾，那都不叫矛盾，因爲這順勢把一切都壓住了。
可。
在逆勢中，情況儼然便完全倒轉了。
哪怕一個平日裡很不起眼的細微細節，卻也會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謂‘草木皆兵’，正是這種情況。
可憐阿巴泰，本來還信心滿滿，卻是因爲老天爺根本就不給他面子，已然是陷入到了一個恐怖的危機狀態！
思慮半晌，他忽然看向這心腹奴才道：“齊格勒呢？這廝現在在幹甚？把他叫過來，爺我有話要問他！”
“額——？喳……”
心腹奴才明顯糾結了一下，要阻止阿巴泰來着，可，穆然看到阿巴泰陰翳的臉孔，他到了嘴邊的話，止不住又咽回到了肚子裡，忙是倒退着小心出了大帳。
“呼……”
看着這心腹奴才離去，大帳中的阿巴泰止不住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眼神飄忽而又渾濁。
就算因此要被洛噶山所猜忌，他此時，卻也不得不留一條後路了！
畢竟，杜度這廝，地位可是比他高不少的，說話自然也有着不弱分量！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那。
……
昨日雖是略有勞累，但或許是心情得到了舒緩的緣故，次日一早起來，李長壽只覺鬥志滿滿，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旺盛的能量，恍如又重新活了過來。
不過，不作美的是……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要更惡劣，天地間一片陰沉，暴虐的北風肆意呼嘯之間，到處都是風聲鶴唳。
簡單在城頭巡視了一圈，瞭解了一下最新的情況，李長壽剛要去尋孔有德，一起吃早飯，商議軍情，卻不料，孔有德已然是興奮的找了過來。
見面第一句話便是：“李兄弟，今日，天公作美哇，若是到午後還這般，咱們，或許可以搞一票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