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海風拂面而來。
卻是比以往要惺澀不少。
因爲……
裡面不僅混雜着大海的惺澀，更是有着周圍諸多的鮮血鋪就……
遠處，齊格勒等韃子早已經退的不見蹤影，便是諸多血跡也都隱沒在片片青青小草中。
而土牆內，局面基本上算是穩住了，可，就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已然是整整齊齊的擺好了十三具年輕的屍體……
卻是，連一張能遮蓋他們的白布都沒有，只能先用些乾草蓋着，避免他們的屍體被太陽暴曬……
在另一側不遠，諸多傷員雖是都得到了簡單的救治，可李長壽根本就沒有郎中，全靠月姬、芍藥她們簡單包紮……
這些受傷的傷員，能不能活下去，現在誰也說不好，一切都要靠天意的……
這也使得，饒是打了勝仗，很好的守住了蛤蟆村的這點骨血。
卻是……
沒有人能開心起來……
“爺，這事情，怕是有不對哇。這些狗韃子，爲何不去攻更好攻的鹽場，反倒是死命懟着咱們幹呢？”
這時，楊書磊悄然來到了李長壽身邊，但無論言語還是態度，明顯比以前更加恭敬且虔誠。
到此時，他終於明白，他和李長壽的差距到底在哪兒了。
當眼前這年輕又英挺的身影，提着刀、飆着血，便亡命的往韃子堆裡衝的時候，楊書磊就知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趕上這個年輕人了……
不過，能在這等人物的麾下效力，儼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楊，你怎的想？”
李長壽胸口和胳膊上的傷，早就被三姑、月姬、芍藥她們無比精心的處理好，綁好了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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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李長壽此時稍稍用力說話，依然是有着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讓他直皺眉頭。
“爺，這，這裡面怕是有蹊蹺啊……”
楊書磊欲言又止，但片刻，他又忙補充道：“爺，前幾年，您，您還年輕，但想來也聽說過一些事情吧？就是，就是咱們在龍川那會兒的時候，有幾個大營地，莫名其妙就被韃子給包了……”
“你是說，這是韃子受了咱們自己人的命令，要搞我李二、搞咱們蛤蟆村？！”
饒是李長壽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可此時聽到楊書磊直接擺在明面上，那等憤怒，還是排山倒海一般，根本就壓不住了！
“爺，您有傷在身，千萬別動怒哇……”
楊書磊忙小心扶住了李長壽，一邊又低低道：“爺，看今天這模樣，這事情，怕是八九不離十！再加上前面您說董副千總的事兒……”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李長壽又如何不明白楊書磊的意思？
他強自平復下心情，看向楊書磊的眼睛道：“老楊，你雖是我下屬，可在我李二心裡，從未將你當做下屬，而一直當做親近的老哥哥一般。我李二，究竟還年輕，很多事情，還要靠你們這些老哥哥多幫襯啊！”
“爺，您擡愛了啊……”
李長壽此言一出，楊書磊面上忙急急拱手謙遜，但臉色卻明顯是大爲振奮，忙道：“爺，這等事情，看似是神不知鬼不覺，可上頭的爺們，那也絕不是傻子！況且，此役，您勇武過人，還留下了一具老韃子的屍體。這賬不管怎麼算，咱們都不會虧本！而且，我尋摸着，上頭也不可能讓董副千總這等人物，這麼瞎胡搞的！只是……”
說着，楊書磊用力嚥了口唾沫道：“爺，韃子雖然走了，可咱們現在還沒有真安全，還得防着韃子一手，他們再殺個回馬槍，要滅了咱們的口啊！”
李長壽此時自是明白了楊書磊的意思，點了點頭道：“也是。若是昨晚我果斷點，直接登船，怕就沒有今天這等騷腥事了啊。但是，老楊！”
說着，李長壽忽然充滿深邃的看向了楊書磊的眼睛，一字一句低低的道：“咱們登船可以，卻是不着急離開，你懂我的意思麼？”
“額？”
楊書磊愣了片刻，不由也是一個機靈，忙是點頭道：“爺，您放心，卑下必定會安撫好人心，但是物資這邊，爺您一定要多留心處置才行哇……”
……
與楊書磊這老油條達成了一致，且比之前又更近了一步，饒是諸多事務繁瑣且煎熬，但李長壽再處理起來，明顯是有餘了不少。
當場發下了幾十兩的現銀，安撫這些陣亡弟兄的家眷，並且承諾，將會養他們的未成年姊妹直到成年，後續還會陸續有撫卹與補貼發現來，並且就地掩埋了這些陣亡弟兄的屍體，整個局面基本上也被李長壽穩下來。
隨之再讓衆人登船，便也沒有了這麼大的難度。
奈何。
此時即便加上李長壽在二郎神島俘獲的那兩艘倭國式戰船，卻也不過只三艘中船，不可能裝下這麼多的人。
除了女人孩子全都上了船，剩下的幾個男人和諸多半大小子，便都留在了簡易碼頭這邊，重新修建新工事。
而這次再修建工事，李長壽絕對是長了記性，一絲不苟，絕不會再允許出現之前那等可怕的錯誤。
隨着工事逐漸修起來，有了模樣，李長壽心裡也稍稍鬆了一口氣，楊書磊這時卻過來找李長壽覈對賬目。
他們此時的糧草全部整合起來，估計也就能吃個十天左右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李長壽前面雖然想在魚館屯糧，但，海邊潮溼，屯糧本就不易，李長壽一時半會間也無法堆建那等大倉庫，便多是一小船一小船的從鐵山城那邊買現糧。
誰又能想到，會發生這等‘黑天鵝事.件’，直接讓全局崩壞呢？
慶幸的是，背靠雄渾的大海，這個世間最大的寶庫，就算沒了糧草，李長壽也不是太虛。
反而囑咐楊書磊帶人挖條溝渠過來，保證淡水。
楊書磊知道李長壽捕魚的本事，見李長壽有了數，也放下心來，忙是去忙活。
……
時間很快來到了晌午後，差不多申時中刻、下午四點鐘左右。
李長壽他們的各項事務都已經安排到軌道上，天空卻開始陰沉下來，似是又要下雨了。
“噠噠噠！”
“噠噠噠噠……”
然而李長壽還沒想好，到底是讓衆人先上船，還是下船來稍微寬鬆一點，北面方向，又是響起了暴虐的馬蹄聲。
但其規模，明顯是今早上時的數倍之巨！
一直在高處探查着局面的墩子，轉而也止不住驚悚的呼喊起來：“敵襲！敵襲！又有韃子來了，怕至少百多騎，二三百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