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坐在副駕駛，旁邊法厄同在開車，其他人坐在後面。
往窗外看去，這裡的街道恍惚間讓他有回到了應天的感覺。
琉球的街道——還是和坤甸差不多。準確的來說，和應天也差不多。
現代城市的造型都大同小異，基本都是應天或者順天的縮小版——好好規劃就和順天一樣，自然生長就是應天的樣子。尤其是當這些地方都使用漢字的時候，那簡直是一模一樣。
和應天比起來，這裡的區別就是路更窄一些。臨街的樓大多是六層到八層的，並不高。因爲路窄的緣故，太陽都被這些並不高的樓擋住了，街道上的採光也並不好。
不過在琉球，雖然不如赤道的坤甸那樣能夠享受陽光的直射，但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陽光。
“這裡好多烤肉店啊。”商洛回頭向鄭世傑問道，“所以琉球的特色菜就是烤肉嗎？”
“對，就是豬肉，各種豬肉。”鄭世傑答道，“豬肉是琉球的靈魂。傳說中他們啓航的時候，身上帶着的就是豬。”
“這裡面有什麼典故嗎？”
“這典故可就大了。琉球在朝貢國裡面的位置特殊，就是因爲琉球被認爲是所有太平洋島國的‘祖庭’。傳說中，包括檀香山、毛利等等，所有這些太平洋島國都是上古時代東南沿海那些百越之國的後裔。他們從琉球出發，而琉球從東南沿海出發。”
“啊我是有聽過這種說法，但這是真的嗎？”
“我哪知道。”鄭世傑搖了搖頭，“反正這是個用來團結他們的說法。比如暹羅喜歡說自己祖上是百越人，爲了躲避始皇帝的征伐纔不得不遷徙。緬甸喜歡說自己的遷徙更晚近一點，是隋唐時的白狼羌南下形成的。琉球這個就厲害了，他們一竿子把傳說捅到了上古去——他們說自家祖上是上古的方國防風氏，因爲被禹王誅殺所以其族人才不得不離開故土。”
“好傢伙”商洛眨了眨眼，“這個可信度，有嗎？有沒有一點點？”
“他們到底是不是防風氏不好說，但是毛利和檀香山——或者說夏威夷，他們的文化體系確實可以追溯到琉球。琉球的信仰體系有二，一個龍宮信仰，一個是御嶽信仰。龍宮就是琉球的天神，因爲琉球不直接崇拜天，而認爲龍宮就主導了天上地下的自然秩序。按照這個體系，琉球人死後不是去地府，而是去龍宮。”
【嗯？】
“嗯？”一聽到“死後去龍宮”，商洛愣了一下。
從之前和龍王的交談來看，這有可能不是傳說，而是真的。東海龍宮對倭國人的歸屬權顯露出了強烈的興趣，沒理由不想對琉球動手。
所以.龍宮可能不是沒有對琉球動手，而是早就動了手。琉球人的靈魂，或許早就已經是屬於龍宮的了，他們或許真的會在死後全部歸於東海。
商洛不知道的是，到底是哪一代的琉球王把琉球賣了，以及到底賣了多少錢。
鄭世傑看到商洛的表情，也詫異道：“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可能確實是知道些，但還沒確認——話說，那御嶽是什麼？”
“如果說龍宮是天神的話，御嶽就是琉球的地祇。我們的宗廟祭拜天神和地祇，琉球祭拜的就是龍宮的御嶽。”
“御嶽是山神嗎？”
“御嶽可以是山神，但不只是山神。御嶽可能是幾塊堆起來的石頭，可能是古樹，可能是森林、泉水、河川等等。只要是有神明寄宿的地方，都是‘御嶽’。同樣的東西在夏威夷被叫做‘塔布’，你去夏威夷旅行的話，偶爾就會看到有些樹啊，石頭啊，被繩子圈起來，那個就是夏威夷的‘御嶽’了。”
“啊”商洛點了點頭，“那麼，琉球人主要是信奉龍宮呢，還是御嶽呢？”
“這個和我們現在要去問的答案有關？”
商洛點了點頭。這個問題的答案，代表龍宮對琉球的影響程度。
“實際上是御嶽的影響更大。本質上，琉球對二者的區別是‘來訪神’和‘守護神’。龍宮神不住在琉球，只在國王即位等特定的時候到來，和日常生活的關係並不大。但是御嶽之神就住在本地，和本地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具體來說的話.”
鄭世傑想了想：“龍宮的祭祀，一般是琉球王本人來負責。和御嶽祭祀的祭主並非是琉球王，而是‘聞得大君’，一般是由琉球王的姑母、妹妹，或者女兒來出任。現任的聞得大君，我記得好像是國王的孫女？因爲這一任琉球王特別的長壽，把他兒子都熬死了，所以現在是他的孫女在管理御嶽祭祀。”
前頭開車的法厄同忽然嘀咕了一句：“他下一句就要問，要怎麼樣才能去認識這位公主呢？去祭祀場能不能見到。”
“？？？”商洛一頭都是問號。
鄭世傑忽然噗得一聲笑了出來：“我不評價商洛的行爲習慣啊，但他真的去不了。”
“爲什麼？”商洛問。
【你看，一聽去不了就急了不是。】
“我辦正事呢。”
“因爲琉球的御嶽信仰，傳統上完全由女子來祭祀。男子別說是參與，連進不能進。所以琉球各地負責祭祀御嶽的巫女，上到聞得大君下到村鎮的祝女，全部都得是女性。可以結婚，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但是必須是女的。”
“好傢伙。”法厄同回頭道，“那和希臘那邊的神廟還真的像。希臘有大量的神廟就是不準男子進入的。”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進。”鄭世傑歪着腦袋，“近代爲了發展旅遊業，也爲了顯得更開明一些，琉球的御嶽現在可以讓男子進入了——但有個前提。”
“是什麼？”商洛又問。
【你看，又急。】
“都說了我辦正事呢。這是在調研。我想知道龍宮對琉球的滲透到底到哪一步了，這是在摸清龍宮的底細——所以前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