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書生還沒有弄明白,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翻轉,明明都已經兵臨城下了,明明寧波城之中,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爲什麼張經還會這樣。
張經說道:“來人,將此人斬訖來報,對,不用再給我,直接給雍王殿下送過去,就告訴他,想要寧波城,先斬我張經之頭。”
張經已經將自己當成一個死人了,自然不在乎狠狠的得罪雍王了。只可惜這位想用三寸不爛之舌吃飯,卻不想,第一遭,就丟掉了六陽魁首。
汪直看見這顆人頭的時候,他的臉上還帶着不可思議的神色。
早已見慣生死的汪直,一擺手,讓人將人頭拿下去厚葬,就按劍而出,大聲說道:“攻城。”
首先開始進攻的,就是江面之上。
寧波南邊的城牆直接面對三江口,這裡的水域開闊,能行大船,汪直從黃士龍那邊掉了一艘東雍型戰艦。
好一艘大船,一到來,幾乎站住了整個主河道。
還好,雍軍水師現在佔據絕對上風,將河道封鎖的水泄不通,連姚江上游都有東雍的船隊把守,否則,在這個連轉彎都不大方便的小水溝之中,簡直就是一塊死地。
不過,在大軍的掩護之下,根本不用擔心周圍的安全,只需當一個水上炮臺,就簡單多了
等他停穩之後,一門門火炮開始轟鳴了。
佛郎機炮的射程根本夠不着,能夠着的都是銅炮。
一聲聲巨響,一枚一枚炮彈重重的砸在城牆之上。
寧波的城牆年久失修,雖然看上去威嚴整齊,但是實際上在很多地方,都有鬆動了,有隱患。不過在東雍的大炮之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嘩啦啦,”就好像是山崩一樣,無數土塊從城頭剝落下來,在城下堆積成一片土堆。
所有城頭上的士卒都不敢站穩,覺得整個城頭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張經見狀,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張經手中沒有什麼能夠夠得着這一艘戰艦的火炮,不過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寧波城牆再怎麼不行,也不是泥捏的。而且姚江之中,也不過一艘戰船而已,上面集中的銅炮,頂多十門上下。
想轟開寧波城,非用一兩日長時間轟擊不可。
張經下了城池,他立即召集全城的民夫,開始在城牆之後,再次建造一堵城牆,這一堵城牆不用太高,也不用太堅固,不用考慮防炮,只要考慮防禦步卒進攻就行了。
寧波城牆即便是被轟塌了,也是一個大土堆,這是寧波城牆的本身特性造成的。不說別的,中國城牆都是梯形,下面寬大,上面窄小,即便是被轟塌,大量的土方堆積,本身就是一個障礙。
然後再這個大土堆後面,修建一座城牆,不需要多高,就能擋住雍軍接下來的進攻,因爲這個時代的火炮大多都是直瞄,即便是東雍炮兵也是如此。
有這城牆遺址阻擋雍軍的視線,炮彈根本打不到第二道城牆之上。
只是,張經遠遠的小看了寧波城的本土勢力了。
“不能再張經繼續下去了。”一個人說道:“我問過小許大人了,只要我們開城投降,寧波城內秋毫不犯,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東雍的軍紀,只是如果堅持跟着張經守城,最後打紅了眼,就是雍王本人也不能阻擋下面的人想做些什麼了。到時候寧波城中,一人也不留,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個年紀比較大,一身員外服好像是士紳一樣。其他他是許家的一員,曾經跟着許老爺子做生意。
不過,許家投東雍之後,整個許家轉移爲雍國的官宦世家,許老爺子四個兒子,長子掌管少府,次子戰死,三子四子,一個在東雍府學任職當教授,官雖然不大,但是清貴之極,另一個在東雍當縣令。不要看官小,資歷做的很紮實,在基層廝混多年,顯然是衝着朱厚煌所說的,不歷經郡縣,無以爲館閣。這一句話,衝着東雍丞相之位而去的。
許老爺子對這個結局也很滿意,早早的去東雍了。到不是享福,而是知道許家與東雍已經分不開了。不敢在大明久留,唯恐將來大明與東雍翻臉,他在中間成爲雍王的負擔。
當然了,許老爺子去東雍,許家並不是所有人都去了,這位就是當年許老爺子的老掌櫃,許家不做生意了,許老爺子乾脆將生意轉給了他。
他有許家的扶植,順風順水的成爲寧波士紳的一員。當然了根基淺薄之極。如果不是有許家撐腰,他根本做不到這裡。
不過,他這一番話,真的嚇着這些士紳了。
“雍王不會屠城吧。”一個士紳顫顫巍巍的說道。
“我就說,有時候殺紅了眼就收不住手了。比如南邊那一戰,雙方都殺紅眼了,根本不留俘虜,要不是雍王發現的早,浙軍都要被殺一半,但是即便如此又怎麼樣?現在正是武夫當道的時候,雍王指望他們給他打天下,法不責重,不過是訓斥兩句,罰些銀兩了事。諸位可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寧波吧。”他眼睛掃過,沒有一個人敢擡頭與他對視。
“但是,這一戰雍王殿下就一定能夠勝利嗎?將來朝廷再打過來,我們該怎麼交代啊?”
“是啊,”
一時間所有士紳紛紛嘆息。
這纔是他們糾結的原因所在。
他們不想戰事爆發在寧波,又不想得罪朝廷,更不敢得罪雍王,而各方不得罪,就代表的是,各方都得罪。
“其實,並不是我們想與朝廷作對,而是朝廷在寧波已經輸了,張經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面對雍軍的大炮,我們根本沒有一點成算而已。如果能出銀子,我願意付出百萬兩,請張大人離開。但是張經此人絕對不會答應的。所以我們只能出此下策,說來也不過是想在亂世之中保住身家而已。”許掌櫃長嘆一聲說道:“我有一個注意,既然諸位都不想做出頭鳥,這個事情我許某人做了,不過,我既然做了,這畢竟是大家的事情,還希望諸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便幫我遮擋一下那一位的眼線。如何?”
沒有人說話。
默認也是一種許可。
有這些地頭蛇的配合,張經一下子變成了瞎子聾子。
張經不是沒有能力,而是張經在寧波的根基太淺了,他在寧波才幾日了,在這幾日之內,非但沒有做下政績,反而連累寧波城內,哀樂不斷。
或許在張經督促下攻到雍軍營地的時候,一條命兩條命,都不夠張經眨一下眼睛,但是對於寧波城中的百姓每一條人命都是至關重要的,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親人。
寧波城雖然不能說家家戴孝,但也大差不差了。
這樣張經,對士紳這些地頭蛇並不是太瞭解,否則他也不會將許掌櫃給忘記了,太多戰死的士卒,也讓張經大大的得罪了百姓。
百姓不管他們是誰打死的,都是你帶出去的,走的時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不知道多少家屬心中滿心都是痛楚。
在寧波,張經可以說是離心離德了,所以在許掌櫃的聯絡之下,所有事情都在一夜之間發生了。張經還在睡夢之中的時候,水門發生了變故,雍軍乘坐槽船,直接通過水門進入了寧波城之中。
這個消息傳開,所有寧波本地的士卒紛紛投降,好像是一夜之間,山河易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