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進豹房之前,與進豹房之後,機遇大有不同。在進豹房之前,他不過是一個區區藩王使者,唯一讓他有一點特殊的是他在江南的才名。
但是唐寅從豹房出來之後,好像是染上一層金光,一下子變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豹房作爲整個大明,整個北京的政治中心,一舉一動關係着整個天下。可以說豹房之中,不知道有各方多少眼線盯着這裡。豹房的一舉一動,不出一日,就到了各方大佬的眼中。唐寅的特殊禮遇,自然成爲衆所周知的秘密。
唐寅一出來。立即有錢寧送出一處宅子。
吳太后離開北京的時候,將雍王府還給大內。雍國上下在北京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卻不想轉眼之間,錢寧就奉上一處宅院。這一處宅院在內城,離大內不遠。與豹房也相距不遠。單單以價值而論,與唐寅送上的禮物相差不遠。但是實際上,這裡的宅院,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以此來算,其中價值就遠遠的在唐寅送上的禮物之上。
其中修好之意,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唐寅剛剛將人安置好了之後,四方拜帖就好像是飛一樣的向唐寅。幾乎將唐寅給淹沒了。連唐寅自己也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麼關係親近的朋友,同年,同鄉之類。
不過看到一份拜帖之後。唐寅大吃一驚。立即放下所有事務。立即去對方府上,這份拜帖是大學士楊廷和送過來的。
唐寅來到京師之中,早已聽聞傳說之中的,一代權相楊廷和。
士林之中對他的評價兩極分化,說好的。說是救時丞相,說壞的,說是亂天下,必此人也。
但是不管怎麼說,國朝百餘年內,內閣首輔權力之大,是第一人。
整頓天下,丈量田畝。不管是天下景從也好,是千夫所指也好。整個天下都不能忽略到他的影響力。
唐寅來到楊延和府上的時候己經是下午時份。但是門前門後熙熙攘攘的人羣,馬車接着馬車,排到一里之外。
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縱然唐寅聚然而貴,但楊廷和門前,比唐寅身份貴重的人多得多。
唐寅不得不排在最後,甚至連在門房裡面的一個座位都沒有混上去,只好在外面的馬車裡面等着。
時間如流水一點點的流淌過。
不知不覺之間,就到了夜晚時分。楊府一個僕人走了出來。一個接着一個馬車通知,將拜帖還給他們,並且說道:“今日天色已晚。老爺已經睡下了,請明日起早。”
一陣陣嘆息之聲,從前面傳來。一輛輛的馬車開始移動。一會兒輪到唐寅的時候。楊府的僕人來到唐寅車前畢恭畢敬,說道:“唐大人,我家老爺有請。“
唐寅心中一震,說遁:“下官何敢讓楊相等我。“
楊府下人並沒有帶着唐寅走正門,而是繞了一個小圈子,從楊府一處側門進了楊府。
楊府雖然不大,但是也有好幾重院落。這一道側門顯然並不是常用的側門。唐寅轉了好幾個圈,纔來到一處書房門前。
楊府的僕人在門前低聲說道:“老爺,人帶來了。”
“讓他進來吧。”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唐寅這才推門而進,見到了傳說之中,聞名已久的楊相。
楊廷和看上去,比唐寅還要年輕幾分。只是雙眼之間充滿了疲憊,看上去好像是好久沒有睡過覺了。
整合是楊廷和的書房,書桌之上,層層疊疊的書信,文書,幾乎要將楊廷和淹沒了。
唐寅一進門行禮,道:“下官唐寅,拜見首輔大人。”
“唐先生免禮!”楊廷和輕輕一笑,說道:“唐先生大名,楊某聞名已久,不想卻在雍王處出仕。聽聞雍王爲請先生出仕,,三顧茅廬。也是士林之中的一段佳話。”
唐寅說道:“唐某慚愧。令首輔大人見笑了。”
楊廷和是一個極其有魅力的人,不過三言兩語之內,就讓唐寅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楊廷和與唐寅寒暄兩句,就直入正題了。說道:“之前,楊某常懷小人之心,度雍王之腹,今日方見雍王的胸懷。實在是慚愧啊。”
唐寅今日一行,自然是瞞不過楊廷和的。楊廷和這一番話,評價雍王朱厚煌忠君體國。雖然這一番話從楊廷和嘴裡面說出來,到底有幾分可信之處,唐寅心中存疑。卻也感到心中振奮,說道:“多謝首輔大人褒獎。雍王殿下與陛下最爲親厚。自然常常爲陛下着想。”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有一些事情,本官特地提醒一下你。”楊廷和的語氣一變,變得莊重起來,說道:“你代表雍王在京城之中交遊,要慎言慎行。不可被小人抓住了端倪,無端端連累雍王殿下。”
唐寅立即想起一件事情,就是剛剛到京師之中,錢寧所說的多事之秋。難不成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
唐寅心中胡思亂想,嘴上說道:“是。”
楊廷和嘆息一聲,說道:“索性,本官給你說明白吧。江西巡撫王哲的遺折被人發現,王哲首告寧王有謀反之意。”
唐寅聽見此言,並不吃驚。反而感覺到一塊石頭落了地一樣。暗道:“終於來了。”
寧王在江西準備謀反十數年,,雖然稱不上人盡皆知,但是隻要有心去打聽,就能看出端倪來。唐寅爲什麼寧可跟着雍王去荒島之上,也不願意去寧王府做一幕僚,就是看穿了其中關係。對於王哲心中也有所耳聞。
王哲是一個標準的士大夫,決計不會向寧王屈服的,他在江西巡撫任上,暴病而卒。當時這一件事情,大家都沒有在意,不過王哲遺折一出來,唐寅瞬間選擇了相信。
唐寅的大腦急速轉動,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即覺得局面對雍王並不好。
正德一朝,已經有過一次安化王之亂。不管這安化王之亂到底有多兒戲,但是這一場安化王之亂,就給正德朝政帶來極大的震動。
不管北京對各地藩王如何的忌憚,但是從明面上,皇帝與藩王都是一家人。必須符合親親尊尊的儒家教義。這是大明王朝的面子,藩王造反,天下人第一時間要問了,皇帝到底失德到什麼地步,連自己人也要造反了。
因安化王之亂,掀起的政治風波,直接將劉瑾拉下馬。如近寧王造反。將會給大明帶來什麼樣的政治風波。當初成祖佔領南京之後,立即繼續削藩政策,而寧王之亂以後,朝廷會不會調整藩王的政策,對孤懸海外的雍王來說,將會帶來怎麼樣的影響。千頭萬緒,讓唐寅一時間理不清楚。
果然是多事之秋。
唐寅立即調整心緒,說道:“多謝首輔大人。”
“不用謝我了,你與用修有同僚之意,我自然要照顧一二,時候也不早了,該說的都說了。這裡有一封家書,幫我帶給用修。”楊廷和將一封早已封好火漆的書信遞給了唐寅。言語之中逐客之意,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清楚。
唐寅自然不是傻子,他說道:“下官一定將書信帶到。下官告辭,首輔大人,早些休息。”
唐寅退出之後,再次通過彎彎繞繞的道路,從側門出來。
唐寅從側門出來之後,一個人站在夜風之中,手中拿着一封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真得慎言慎行,什麼也不管嗎?
“大人,咱們不回府嗎?”
唐寅忽然下了決心,說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