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大家有說有笑,談論着近期各位兄弟的趣事,雖然保衛工作需要嚴謹,又十分辛苦,但是中愈從沒有把他們當外人,這些人在中愈面前還是很放得開的,中愈也沒跟他們那麼多規矩,畢竟他還是個十七歲的孩子,還沒有成爲一個成年人,再說男人之間,哪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飯後,中愈吃着盧雨送過來的甜食,喝着最新調製的清茶,想着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頭腦裡高速運轉,理清頭緒。
暗衛傳來消息,北方的戰事,燕軍氣勢如虹,又攻破了一座城池,南軍一路敗退,如今士氣低落,軍心動搖,如再這樣下去,恐怕難以持久,對於南方的中央朝廷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中愈聽後一陣感嘆,沒辦法,三年來,朝廷精銳讓李九江那個坑貨斷送大半,如今拼湊起來的多是些新兵蛋子,難以起到大的作用,說白了就是炮灰,主力還是要靠剩下的那一批人,可是有不少手足,昔日的同袍兄弟在對方軍中任職,這就讓他們的心思難以把握,況且燕軍的宣傳風暴,從龍之功可不是開玩笑的,南軍更是不敵。
濟南的兵部尚書,鐵弦治軍有方,建文二年六月八日,北軍兵臨濟南城下,燕王朱棣曾令人用箭將一封勸降書射進城內,鐵鉉見信後隨即效仿此法回信一封。朱棣打開一看,見是《周公輔成王論》一文。
原來,鐵鉉意欲藉此奉勸朱棣要效法輔佐侄子治理天下的周公,忠心輔佐侄子朱允炆。,可事實恰恰相反,朱棣是鐵了心想要篡奪皇位的。
見勸降不成,朱棣遂下令攻城,而鐵鉉督衆,矢志固守。致使朱棣久攻不下,只好將濟南合圍,後來久攻不下,只能退軍。
後來兩人又有多次交手,鐵弦拿出太祖朱元璋的靈牌,止住了朱棣的進攻,自此後,朱棣就恨上了鐵弦,這也是後來朱棣當上皇帝后,虐殺鐵弦的原因。
早期鐵弦的兵馬還能阻擋燕軍,可是如今,三年過去了,朝廷遲遲不能平叛,燕軍在山東境內東突西奔,刻意的繞過濟南城,他們又不能派軍突襲,還要防備後來的軍隊,所以也是人心浮動,帳下諸將多有怨言,唉,人心思變啊。
中愈在想,是不是該抽點時間,去一趟前線,看看最真實的情況,那樣有助於他的判斷,他想過了,梅叔父橫在淮安,要有強大的機動力量,纔可以真正的幫助到戰場,所以,這些情況也要讓他知道才行。
一切的運轉都還不錯,處於正常的狀態,中愈很是滿意,派出去的人馬正在趕往他們的目的地,按照任務書執行任務,中愈期待着他們能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答卷。
建文四年二月中旬,北軍的先鋒軍和部分主力在山東單縣,江蘇的豐縣與沛縣一帶與朝廷軍隊相遇了,大量軍馬對峙,南方積極備戰,盛鏞派遣的先鋒軍與本地衛所兵聯合作戰。
雙方都做了大量的準備,這一場大戰拉開了序幕。
建文元年七月,朱棣起兵造反,丘福與朱能、張玉一同奪取北平九門,控制北平全城。同年八月,丘福隨軍攻打真定(今河北正定),率軍衝入子城。白溝河之戰時,丘福率精兵直搗南軍中堅。此後,他在各大戰役中,一直擔任燕軍前鋒,所屬各部戰鬥力驚人,長途奔襲更是不在話下。
今日,南軍遇到的就是丘福率領的先鋒軍,大戰一觸即發。
戰旗揮舞,衆軍衝鋒,“轟!”雙方的火炮轟鳴,這個時候配置的還是比較笨重的火炮,多用於戰時威懾,也不能長久的使用,會炸膛。
衝鋒在前的少數騎兵被擊中,倒落下來,被後來的自己人踩踏,短短的時間之後,就與敵軍迎面撞在了一起,騎兵機動,步兵圍敵。
接戰之後,廝殺連連,被斬者,一個個雙目圓睜,死不瞑目。步兵端着長矛繼續往前涌,耐不住對方盾牌犀利,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下一個瞬間,雙方將士就又倒下了整整一層。
站在瞭望塔上的信號兵,不斷地將戰場上各處的信息報告給下面的主將,各種各樣的將令傳達出去,可惜,混戰中,一時難以通達。
雙方都殺紅了眼,踩着流動的血,從倒在地上的屍體中踏過去,繼續揮動利刃,砍殺,衝刺,撲倒,整個戰場上都在上演着這一幕,屍體是一層,又是一層,層層疊疊,無止無休。
南軍戰將在兩軍接觸的瞬間,就察覺到勢頭不妙,看着自家兄弟傷亡衆多,立刻揮動令旗,將又一個衛所兵派了出去。千餘名將士早就被自家袍澤的鮮血刺激得兩眼通紅,毫不猶豫地跟在各自的伍長身後,撲向敵軍。
“嗚嗚,嗚嗚,嗚嗚——!”淒厲的號角聲從他背後響起,將新的命令送遍整個戰場。聽到號角聲,衆多騎兵立馬撤出戰場,看見步兵快速壓上來。
雙方的羽箭黑壓壓地飛上天空,又猛然撲下來,奪走對方無數條生命,這是武器的對抗,也是意志的對抗,畢竟死人的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大,看着前方自己的袍澤,就那樣被羽箭穿透,身體疲軟,死在自己面前,任何人心裡都不會好受。
此後,又是一波黑壓壓的羽箭,絃聲鳴鳴,遮天蔽日。
天越來越暗,雙方的兵馬越來越疲憊,風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冷,飄揚的血霧在半空中凝結看着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無數的人的眼中不知不覺間就涌滿了淚水,畢竟死的都是自己熟識的人,不管是燕軍,還是朝廷軍馬,這些人,終究是大明的子民。
人馬混亂,南軍的將旗,依舊高高地飄揚,高高地飄揚,旗杆筆直,只是護衛那將旗的人馬已經倒地不起,死前扔抓住帥旗不放。
各營的主官先後戰死,士卒轉眼傷亡過半,僥倖沒有死在北軍屠刀下的弟兄們再也堅持不住,轉過身,退潮般從陣前敗了下來。
壓上去的步兵,在巨大的壓力下也迅速崩潰,除了少數百十個人還跟在先鋒將軍身邊死戰不退之外,其他弟兄,丟下了戰旗和兵器,四散奔逃。
戰場上的局勢急轉直下,潰敗從一個點開始,迅速波及成面,然後繼續向隊伍內部延伸。敗了,敗了,很快,恐懼和絕望,就蔓延到了全體南軍將士心中,很多跟敵人尚未發生接觸的士卒,也被最早退下來的那批嚇破了膽子的傢伙推搡着,丟下手中的兵器,加入逃命隊伍,踉踉蹌蹌,根本不像是朝廷的隊伍,更像是一羣難民。
南軍大敗,盛鏞大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下令,各軍收攏防線,嚴加戒備,快馬入京,將消息報告給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