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愈說的很慢,講述自己知道的事情,建文帝也靜靜地聽着,這段舊事,想要搞清楚也不是一點時間就能知道的,這對君臣,就在這大殿裡談論了起來,聲音很小,斷斷續續,但足夠讓彼此都聽清楚。
“後來的事情,就很奇怪了,洪武二十五年五月,錦衣衛突然大亂,有人死,有人逃,大量兵馬消失,最終分崩離析,剩下現在這麼個亂攤子,皇家也徹底失去了這個最牛的眼睛與耳朵,隸屬於其下的普通衛所也破敗下去減員嚴重。”-
中愈,一副惋惜的樣子,沒辦法,這玩意兒,偵緝天下,好好利用,就是軍國利器,雖說權限過大,可掌握天下信息,哪裡有個風吹草動,有這樣的網絡傳達,在這麼個時代,已經是奇蹟了,後來居然給毀了,真是暴殄天物啊,要是現在還在,這次的仗哪裡會打得這麼窩囊,讓一個藩鎮直挑了整個中央朝廷。
“那次的變故是?”這個消息並沒有外傳,民間的風聲幾乎沒有,況且過了十年,當年的經歷者,要麼就是老者,不願再牽涉進來,改名換姓,隱居山林,要麼還是個小孩,記不太清,哪裡能知道確切的消息。
不過不知道並不代表不能猜測,中愈的頭腦裡可是有不少的消息,稍加推測,也可以得出個五五六六,“臣不知道,不過,臣覺得和先帝出事有關。”
中愈給了自己的結論,建文帝卻沒有太大反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有些相信,這兩者有聯繫,而且聯繫很大,可能是自己得到真相的前奏。
“怎麼說?”中愈的彎拐得太大,建文帝實在是跟不上,不是說他笨,只是因爲信息不對稱,沒有那麼多的情報作支撐,沒有這麼快反應過來罷了。
“第一,出事的時間太接近了,幾乎就在先帝駕崩之後,還沒有出喪期,這就已經很奇怪了,況且還沒有人知道。
第二,自那之後,錦衣衛的發展一直受限,除了值守的親軍,還有部分有戍守任務的衛所,隸屬其下的其他衛所幾乎癱瘓,甚至廢棄,到洪武末期缺員言重,甚至到了北邊叛亂時都湊不出一隻完整的衛所兵。
第三,錦衣衛高層嚴重缺乏,南北開戰以來,錦衣衛前指揮使宋指揮使帶領剩餘的錦衣衛衛士戰死在北方外,京師里居然沒有人夠資格接任指揮使,哪怕它只是個空架子。
第四,錦衣衛中傳說,這十年來錦衣衛是靠現任指揮僉事曹大人撐起來的,而曹大人這麼多年卻讓人查不到任何的信息,這本身就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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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四條,這足以說明中間出了變故,一大批本可以世襲的錦衣衛軍官從軍籍中消失了,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中愈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推測,他喝了口茶,讓陛下消化消化自己剛剛提供的信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建文帝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有懷疑的對象嗎?”
“臣不敢說。”中愈都有些不敢看朱允炆的眼睛,只是低聲的回覆。
建文帝一聽,這小子,怎麼和齊大人一個毛病,老是自認爲朕會對你們怎麼樣,朕要是真的是那樣,你還能活到現在,真是的,氣煞朕也。“朕恕你無罪,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朕。”
“臣還是不敢。”中愈覺得皇室的事情太複雜,現在自己一腳踏進來,真是有些不習慣,鬥法的事情,自己本就沒有參與,現在卻要爲這鬥法的後遺症買單,實在是傷人心啊。
“說吧,要怎樣你才肯說。”建文帝心裡一陣沉痛,就算中愈不說,他也知道,這個人自己肯定認識,不然中愈也不會如此的畏畏縮縮,不說話。
中愈還是沉默,屋裡一陣靜寂,似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中愈的心裡也很糾結,不管說還是不說,對陛下來說,他都是罪臣,皇家家事即是國事,爲人臣子,應當擔當,可是這件事,唉。
萬事都有因果,皇室的東西,從來都不是亂碰的,可是,在這個世上,入了這個局,哪裡還能隨便了結因果。
“既然你說出來了,就證明你是忠於朕的,是想告訴朕真相的,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罷了,這東西給你,只要你不犯如謀逆般的滔天大罪,朕保你無事。”
說完,從自己身上解下一條玉佩,遞給了中愈,中愈擡頭一看,那玉佩成色極好,上面還雕刻了一隻玉龍,栩栩如生,看那樣子,建文帝帶在身上很久了。
中愈沒有接,盯着建文帝看了一會,拱手道:“陛下,臣謝陛下賞賜,只是此物貴重,臣萬萬是不會要的,還請陛下收回。”
若是換了別人,說不定早就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雖有些誠惶誠恐,但是還是雙手接過,帶回家全族供奉,也是一種榮耀,關鍵時刻說不定還會起上大作用。
但是中愈卻沒那個想法,一塊玉佩,不能代表什麼,朱元璋不知道給多少人發過免死金牌,到最後又能怎樣,該死的時候,不會讓你多活一天,那免死金牌就是一個笑話。
朱允炆不禁苦笑,道:“你也會拒絕朕的賞賜,但朕不會怪你,皇爺爺做了什麼,朕心裡清楚,你有顧忌也是應該的。”他搖搖頭,頗有些自嘲的意味。
“算了,你不想要就不要吧,等你什麼時候想要了,再來跟朕說。但是真相,你還得告訴朕。”
中愈心裡想到:“攤上這麼個事,誰讓我知道呢,算了,還是告訴他吧。”
“陛下,臣猜測,參與的人至少有一位王爺。”
朱允炆沉着臉,冷哼一聲,雙目迸發出一絲精光,冷聲道:“是誰?”
朱允炆和顏悅色的時候,確實是翩翩公子,讓人如沐春風,可這龍顏大怒起來,卻隱隱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竟有幾分肅殺之氣。
“先秦愍王。”中愈幽幽的吐出一個名字。
朱允炆深吸一口氣,似乎無法相信,“二王叔,這怎麼可能,你可不要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