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雁白了野哥一眼,但終究還是儘量心平氣和道:“其實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我爹了,所以我並不敢確定他是誰,但是,好像知道那個玉佩是我寧願捨命也不願意捨棄的寶貝之人並不多,所以……”
“啊,你這樣一說哥就明白了,”野哥望着那依然在一二百米處閃爍的幽黯的狼眼笑道,“這麼說來今晚擺宴招待狼羣的果然是你家老爹?有意思,真有意思,拿自己的寶貝女兒喂狼,天下之事果然是無奇不有啊,哈哈哈——”
“我不知道。”雲飛雁狠瞪了野哥一眼道,“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並不能確定他就是我爹,但是,也許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如果這羣狼果然是被人引來要吃掉咱們的話,我情願跟你一起被狼吃掉。”
“你這又是何苦呢?如果這羣狼真是你爹引來的話,我相信你爹絕對會告訴大灰狼哥哥一聲,讓它們只吃哥這個雲家的大仇人,而且一定會留下你這個寶貝女兒的。所以,好死不如賴活着,你能活就活着嘛。”野哥嘴角浮笑道,“而且,如果哥死了,就沒有人再跟你哥哥搶嫂子了,自然也就沒有人敢隨便往你的褻衣裡面亂摸了,這簡直就是你們雲家的超級幸事嘛——”
“哼!沒有良心的東西!”雲飛雁將頭扭到一邊生氣道,“你愛死就死去吧,我才懶得理你呢!”
“你一直要阻止我和淳于荷的事是因爲害怕你爹出手殺掉我嗎?”野哥盯着那兩顆閃着綠光的狼眼,突然一本正經問道。
“也許最初不是,但是,後來,想要保你不死的想法確實越來越強烈。”雲飛雁低頭盯着自己的胸口,語帶悲傷道,“也許,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因爲我想,咱們很有可能要成爲一頓美美的狼餐了……”
☆☆☆☆☆嗷——嗚——一聲淒厲而悠長的狼嚎將已經進入夢鄉的雲飛雁驚醒過來,迅速抓起寶劍,雲飛雁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披着野哥的衣服,而野哥則站在不遠處和一匹體型肥碩的狼對峙着……
從狼的外形和精氣神上來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狼王。
東方的天空已經紅霞迭起,燦爛的霞光盡情揮灑在無垠的沙漠之上,起伏的沙丘如同起伏的波Lang翻滾着綿延不絕的紅光,霞光正落在那匹仰天嚎叫的狼王灰黑色的狼皮上,烏金一般閃亮。
在那狼王的身後,大約有一二百匹大大小小的狼一動不動虎視眈眈盯靜立着。
野哥定定地站在霞光裡,他目盯那匹嚎叫的狼王,手中的長劍下垂着,止住了叫聲的狼王也盯着他……
一人一狼,在金色的沙漠之中,在霞光之下就這樣互望着,沒有電閃雷鳴,沒有驚濤駭Lang,但是,就是這樣一種默默的對峙,卻比電閃雷鳴還要驚心,卻比驚濤駭Lang還要動魄……
“野人,咱們跟這些狗東西拼了!就是死也要拼它們一個喪妻損子……”
雲飛雁提着劍走到野哥身邊,那狼王身後的大大小小的狼也全都做好了撲咬上來的準備。
“往後退十步!”
野哥依然目不轉睛盯着狼王,聲音冷冷的,不容有半點置疑。
“不!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雲飛雁的淚水一下子飛了出來,她把臉緊緊貼在野哥的後背上,生怕稍一放手便成永別的樣子。
“退回去!向後十步!”野哥狠狠道。
“不!我就不!”
雲飛雁把野哥抱得更緊,狼王身後的羣狼也開始騷動起來。
“快!退後!不要引起狼的誤會!”野哥吼道。
雲飛雁一怔,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望了望對面的狼王,然後又看了看野哥緊繃着的臉,終於握住寶劍向後退去……
一步兩步三步……
雲飛雁的腿如灌了鉛似的沉重,她的身子一直保持前傾,手中的寶劍也握得更緊,她要隨時衝上去和羣狼戰鬥,她要和野哥肩並肩,共生死……
狼王回望了一下身後的狼羣,在雲飛雁向後退到第六步的時候,那狼王的眼神又開始緩和起來,狼羣也開始往後退……
雲飛雁往後退了十步,狼羣也往後退了十步……
野哥回望了一下在十步後面靜立不動的雲飛雁,笑了笑,示意她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要亂動地方……
狼王也回頭望了望狼羣,虎視眈眈的狼羣全都如馴服的獵狗一般低下了頭……
空氣再次凝注,雲飛雁做了一副很放鬆的樣子,但是每一根神經都繃得很緊,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她知道,如果野哥死了,她絕不願意苟活!
野哥望着狼王,目光開始變得溫暖起來……
狼王也望着野哥,目光中的兇殘也漸漸隱退……
噗——野哥手中的劍從他手中脫落,劍尖沒入黃沙時發出的聲音驚得雲飛雁的心幾乎就要跳出胸膛了……
赤手空拳?莫非野人要與狼王來一場肉搏?難道這又是一場賭賽嗎?人和狼之間的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賭賽?他們的賭注是什麼?是彼此的生命還是比彼此生命更珍貴的東西?
終於,野哥向前邁出了第一步……
緩緩擡腿,比電影的慢鏡頭還要緩慢,當擡起的第一步倏地一聲穩穩落在閃爍着金光的沙地上的時候,雲飛雁和羣狼全都猛的一顫,但是雙方全都保持靜默,空氣更加緊張。
狼王也向前邁出了一步,它的一條後腿有些跛。
野哥又向前邁了一步,狼王也向前邁了一步……
這回雲飛雁終於看清楚了,原來狼王的一條後腿被一個捕狼夾牢牢地夾住了,後邊還拖着一條長長的鐵鏈。
雲飛雁全身的毛孔終於有些放鬆起來,現在她才明白,原來昨晚一夜,狼羣圍而不攻的真正原因並非是要把她和野哥當做一頓美餐,而是,狼王想要求他們幫它取掉它後腿上的捕狼夾。
終於在距離雲飛雁和狼羣同樣遠的距離處,野哥和狼王面對面對視着,野哥微微一笑,衝狼王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狼王乖乖地蹲坐在沙地上,狼頭朝向天空,彷彿它只不過是一條受了傷需要主人安撫的犬。
野哥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狼頭上的皮毛,然後慢慢向狼王被捕狼夾夾住的後腿伸去……
捕狼夾上的彈簧又粗又硬,足有小拇指粗細的夾條深深地沒入了狼王的皮肉之中,狼腿已經腫起了很高,夾子四周的狼毛上血肉模糊……
狼王痛苦地回望着被捕狼夾夾住的後腿,眸中全是乞求。
野哥皺了一下眉,然後用力掰開捕狼夾,狼腿被釋放了出來,一截白骨暴露在空氣中,狼牙齜咧,野哥明顯感受道了來自一個異類身上那難言的痛苦……
用力扯下一片衣襟,然後又從身上迅速摸一瓶江湖人出行必備的金瘡藥給狼王敷上,很小心的替狼王包紮好。
“好了,夥計。”野哥輕輕拍了兩下狼王的腦門,一咧嘴衝狼王笑道,“以後一定要小心捕狼夾呀,這東西是你搞不掂的。”
嗷——狼王慢慢起身,朝向天空的方向引吭長嚎了起來,那聲音裡面充滿着人類所參悟不透的東西,但是野哥知道,那是狼王在向他表達謝意。
狼羣聽狼王長嚎聲起,也全都跟着長嚎起來霎時間,在蒼茫的沙漠之上,羣狼齊嚎,聲音恢宏,它們是那樣的賣力,彷彿是要讓整個沙漠乃至全世界的生物全都聽到它們的聲音。
“去吧,回到你的王國裡去吧。”野哥衝狼王一指狼羣,輕輕說道。
狼王彷彿聽懂了野哥的話似的,學着狗的樣子使勁搖着尾巴,雖然它搖尾巴的樣子是那樣生硬而又可笑,但是,在野哥看來,卻是那樣的美,一種狼性中被深深埋藏的狼性的美。
狼王一瘸一拐地離去,就在離開了大約四五步距離的時候,突然再次回頭,它再次跛着腳來到夜光的身邊,伸出厚實的舌頭tian了tian野哥的手掌,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向站在遠處的狼羣慢慢走去……
當狼王來到狼羣的中間時,狼羣突然面對野哥的方向一起長嚎了起來:
嗷——那聲音震得寰宇都在打顫。
嚎聲畢羣狼齊刷刷前腿跪倒,學着人類的模樣伏地叩拜低吼然後,在狼王的帶領下,剎那間向遠離野哥的方向奔去,黃沙滾滾,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雲飛雁早已看得淚流滿面,她一下子撲到野哥跟前,動情地抱住野哥,淚水順着野哥的脖頸往下流淌着……
“怎麼了,飛雁?”野哥捧起雲飛雁梨花帶雨的臉問道。
“我都快被你嚇死了。”雲飛雁流着淚哽咽道,“在你一步一步走向狼王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的心彷彿是被一根繩子拴着,這頭在我的心上,那頭在你的身上,你每向前走一步,就把我的心拉疼一分,尤其是你俯下身子給那狼王取鐵夾的時候,你的頭就在狼王的嘴邊,而我的心在哪兒你知道嗎?”
野哥用手指輕揩着雲飛雁臉上的淚喃喃道:“我知道,飛雁……我……”
“不!你不知道!”雲飛雁哭道,“那一刻,我的心就釘在那一顆顆鋒利無比的狼牙上,我的心在那狼牙上一直在流血……”
“對不起,飛雁。是我讓你受驚了。”野哥一下子把雲飛雁攬在懷中,深情地吻着她的臉,那般深情,那般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