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適者生存(求月票!)

這一年來,嚴嵩曾不止一次在內心深處呼喚過,皇上你睜開眼吧!

這樣皇上就能看到秦德威那驕橫跋扈、無法無天的醜惡嘴臉。

但是沒想到,自己抓住了王廷相病重時機,企圖擴權翻盤的時候,皇上他居然醒了!

這真是該醒的時候不醒,不該醒的時候亂醒!

如果只單獨面對一個秦德威,或者一個秦太監,嚴閣老覺得自己還可以挽救一下。

但如果同時面對秦德威和秦太監,這實在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所以從仁壽宮出來後,嚴嵩心生退意了,這不是構想如何辭官才能利益最大化的智力遊戲,而是真正的有了徹底隱退的想法。

又走到午門外的時候,另一個閣臣張潮說:“其他人還在東朝房等着,廷推也要繼續,總不能半途而廢。”

嚴嵩很消極的說:“我意欲辭官致仕,就不去東朝房主持廷推了,你們自便。”

左都御史屠僑旁觀者清,便低聲對當局者迷的嚴嵩說:“閣老還是去吧,也不要想着辭官,不然難免有無妄之災。

在別人眼裡,你此時如果辭官,要麼是心虛,反而會惹來更多猜疑;

要麼表示不滿,所以用辭官來賭氣。無論是哪一種猜測,都會帶來災難。”

雖然屠僑沒有點明是誰,但稍有智商的都聽的出來,以嘉靖皇帝的性格,真有可能那麼想。

嚴嵩無語,難道連辭官都成了一種過錯?到底要怎樣做,纔是正確的?

於是朝見皇帝去的閣臣和九卿又回到了東朝房,與其他大臣匯合。

雖然其他大臣都很想知道皇帝狀況,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公開詢問和議論皇帝的龍體,這是很犯忌諱的事情。

讓別人略感奇怪的是,嚴首輔無精打采的,反倒是張潮張閣老主動對大家介紹情況說:“皇上已經清醒,只是還需養神,另外皇上召夏桂洲入朝。”

這句話雖然也不詳細,但至少讓大部分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頓時就讓東朝房裡又一次炸鍋了。

夏言要回來?那嚴嵩呢?

尤其是嚴黨衆人,此時都有點要瘋掉的感覺,剛纔要上天堂了,轉眼間又被打落凡間,這落差誰能受的了?

尤其是那些原先屬於夏黨,後來又投靠了嚴嵩的人,心裡已經開始辱罵老天了,比如刑部尚書毛伯溫和兵部左侍郎樊繼祖。

秦黨的人則相對淡定,因爲無論誰來當首輔,好像也差不多,肯定都要跟秦黨爭權,無非就是手法不同而已。

只聽張潮又說:“聖主清醒,諸君更應當各守本分,各安其責!現在繼續完成今日廷推!”

但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如今“大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衆人都要仔細琢磨一番利害得失,以求“適者生存”。

但是總這樣冷場也不是辦法,有人叫道:“陳御史!你方纔話只說了一半,現在可以繼續!”

御史陳春剛纔發言時,只說出“收到秦德威書信”,套路還沒使出來,就被突然到來的秦太監打斷了。

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在朝堂裡混,套路謀劃固然重要,但隨機應變也是很重要的。

此時被點了名,陳春想了想,覺得繼續說下去也無所謂,便再次開口道:“秦板橋在信裡說,寧波有個叫張啓書的人,乃是本地四大家族之一張家出身。

去年張啓書前後兩次指使燒掉總督行轅派出的官船,並將總督派出巡視鄉兵的專員毆成重傷。

今年這位張啓書更是變本加厲,串聯本地楊家、陸家,一起勾結倭寇,接引兩批倭寇在寧波登岸,甚至打開寧波城門,企圖放倭寇入城。”

只要聽了這幾段話的人,立刻就腦補出爲非作歹、無法無天的地方惡霸形象。

這位張啓書敢燒秦德威總督行轅的船,不得不敬他是條漢子。

就是勾結倭寇,開城門放倭寇入城這個行爲,實在是罪大惡極了。往嚴重裡說,也就比十惡不赦差一點了。

左都御史屠僑看了眼張邦奇,對陳春問道:“真有此事?不是冤枉?”

陳春答道:“秦板橋在書信裡說,犯人全部是現場抓獲,所有人證都指向張家、楊家、陸家!

張啓書作爲張家管事人,不可能不知情!秦板橋還說,目前仍在審問,等最終審定了再上奏朝廷!”

有“聰明人”想到了什麼,也問道:“張啓書與張甬川公是什麼關係?”

陳春如實回答說:“據秦板橋書信裡所說,張啓書乃是張甬川公的侄子!

軍機處本就是負責緊急軍情和匪寇事務,而張甬川公親族勾結倭寇引狼入室之事!

朝廷若用張甬川公主持軍機處,怕不是要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嚴嵩嘆口氣,他發現陳春陳御史雖然品級不高,但做事也非常陰險。

陳御史可以在廷推之前,或者推舉張邦奇的過程中,把這份書信抖摟出來的。

但他偏偏一直隱忍不發,等廷推初步結果出來,張邦奇已經是擬定人選的時候,才跳出來說了張家勾結倭寇的事情。

這就直接把嚴黨的臉用最大的力度摩擦了,偏偏不管還不行,簡直就是送臉上門。

難怪秦德威會選擇陳春作爲發言人,並把這封書信寫給了陳春,實在是“人盡其才”。

這下東朝房裡的人幾乎都白了,齊刷刷的看向大學士張邦奇,想不到你張閣老在老家的親戚,捅出了這麼大一個簍子。

大概這就是秦黨的反擊了吧?如果剛纔沒有秦太監來打斷,秦黨早就對着妄圖染指軍機處的張邦奇騎臉輸出了。

想從秦德威手裡搶食,是那麼好搶的嗎?

這時候大家又忽然明白,秦德威到了浙江後,爲什麼鐵了心找四大家族的麻煩,似乎主要精力都放在與豪族對抗上面。

大概就是想用鐵腕高壓,來迫使四大家族犯錯,或者“犯罪”,然後再用這些罪狀來牽制朝廷中的浙黨大佬。

而且秦德威的套路不只上面那些,還有第二層套路!

他掌握罪狀後,故意先以私人書信的形式散佈到朝廷,而不是正式的公文奏本。

這樣就是進可攻退可守,後面既可以從嚴處置,也可以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趁着衆人思索的時候,嚴嵩用眼神對屠僑示意,讓屠僑先出面說幾句打個圓場。無論如何,張邦奇還是要挽救的。

但不知爲何,屠僑卻不爲所動,依然站在那裡毫無表現。

不只嚴嵩,所有人都很詫異,因爲屠僑和張邦奇絕對是兩位一體的。如今張邦奇遇到了攻擊,你屠僑不幫忙說話是什麼意思?

隨即就有比較瞭解浙黨尤其是寧波幫內幕的人明白了,此時此刻屠僑確實不敢說話!

陳春剛纔提到了寧波張家串通楊家、陸家,卻沒有提到屠家,所以屠僑有所顧忌了!

寧波四大家族,秦德威已經黑了三個,那麼屠家是不是也有黑材料在秦德威手裡引而不發?

如果屠僑跳了出來,會不會直接黑材料糊臉?所以屠僑爲了自保,只能裝聾作啞?莫非這就是秦德威的第三層套路?

其實也是大家想多了,這個局面並不是秦德威刻意爲之。

秦中堂找麻煩是對四大家族一起來的,他逼着四大家族去通倭也是一起設計的。

可是到最後抓現行的時候,秦中堂確實沒抓到屠家的人。

前面也說過,做事不但要有套路謀劃,也要有隨機應變。秦中堂既然沒有抓到屠家的證據,那就只能因勢利導,虛虛實實了。

嚴嵩又一次深深的嘆了口氣,生活就像一團麻,局面糜爛至此,辭官又不能辭官,爲之奈何?

爲什麼他嚴嵩做官,就如此多災多難?還要面對歷史級的超強對手。

不管怎樣,生活再苦,也還是要繼續面對的,總不能找根繩子自掛東南枝。

此時沒人說話,嚴閣老就主動開口說:“關於今日廷推,是我考慮不周了!”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其他人頓時就猜測,嚴閣老這是要認慫?

又聽嚴閣老繼續說:“王浚川乃是朝廷元老,雖然病重不能視事,但不該如此着急用別人取而代之,這樣會讓老臣寒心,極爲不妥。

所以還是先不必推舉兵部尚書了,依然給王浚川保存體面,以撫慰人心。”

衆人無言以對,剛纔嚴首輔還咄咄逼人驅逐王廷相,連繼承人選都提出來了,這會兒又立刻大翻轉,仍然保留王廷相的體面。

這份唾面自乾的功力,說實話,比秦德威還要強上幾分。

那秦德威如果辦錯了事,說錯了話,只會顧左右而言它或者指鹿爲馬一錯到底,絕對不會自己打自己臉認錯。

反正也沒人說話的打岔,也就由得嚴首輔繼續往下說:“至於臨時主持軍機處的人選,我忽然也認爲,張甬川不太合適,他對邊鎮狀況瞭解太少。”

人羣裡有膽大的人起鬨說:“那嚴閣老現在認爲誰最合適?兵部的樊少司馬?”

嚴嵩鎮靜自若的說:“經我深思熟慮,還真想到了一個合適人選!那就是大同巡撫詹榮!”

說起這位詹榮,在京師官場也是個非常傳奇的人物。本來是個戶部管糧的官,十年前遭遇了大同兵變,設計平叛立功,超升爲四品。

但詹榮沒什麼過硬關係,一直只能在邊緣衙門當個擺設一樣的閒散官員。

後來詹榮卻又因爲與秦德威當了鄰居,把宅院便宜賣給了急需擴建的秦府,結果換來了大同巡撫這樣的實權要職。

在背地裡,詹巡撫被人稱爲“賣房巡撫”,與秦黨的關係那可想而知。

於是羣臣齊齊譁然,知道嚴閣老唾面自乾的功力強大,但是沒想到強到了這個份上,居然認真推薦秦黨的人!

嚴閣老面色如常:“詹巡撫這一兩年在大同做的不錯,防住了北虜南侵,按理也該獎升了!

正好現在有這樣的缺位,可以讓詹榮遷爲兵部右侍郎,代主持軍機處!”

這個提議實在匪夷所思,嚴黨衆人一起看着嚴閣老,他們知道嚴閣老心術深,這樣提議必有深意。

但是在感情上還是接受不了,不過也沒膽量出言反對,只能沉默了。

至於秦黨的人更沒理由反對了,明知嚴嵩未必有多大的好意,但出於人情世故,不能反對自己人升遷啊。

也許有秦德威在場的話,還敢出面壓制自己人不要升遷,但秦黨別人真沒有這個威望。

其他人贊同也好,反對也好,都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了。

吏部天官許瓚笑呵呵的說了句:“如果從邊鎮督撫選人,遼東曾巡撫也很合適.”

話還沒說完,幾道嚴厲的目光就射了過來,許天官怕引火燒身,就改口道:“如果沒有其他提議,那就擬定爲詹榮了。”

可嚴閣老忽然又若有所思的說:“說起來,遼東曾巡撫不辭勞苦,經略邊疆六七年,功勳卓著,也該加官了。

在我記憶裡,曾巡撫似乎還只是四品?現在加到三品理所應當!”

無論是秦黨還是嚴黨,亦或是中間派,都在面面相覷,無人答話。

東朝房裡的這些人,本來以爲自己能站在這裡,已經算是比較懂政治的人了。

但在此刻,他們發現還是不太懂,至少理解不了嚴閣老忽然這麼跪舔秦德威到底是爲什麼。

難道因爲聽說夏言要回來,就被刺激到心性大變了?

如果說企圖爲了化干戈爲玉帛,聯手秦德威對抗夏言,那也太幼稚了!政治不是過家家,也不是升官圖遊戲!

嚴閣老將衆人的神態盡收眼底,他也不想解釋什麼。

辭官又不能辭官,那就只能想辦法適應環境了!

適者生存!不能適應環境的就只能完蛋!

爲了生存,跪舔秦德威又怎麼了?等夏言回來了,他還會去給夏言下跪謝罪,還會跪着痛哭流涕祈求夏言原諒!

以後在內閣裡,他會變成最慫、最不爭權的那個人!能屈能伸,能上能下方纔爲大丈夫!

他就不信了,夏言和秦德威這兩個貨色就能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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