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我龍虎山太上長老,符真師叔祖。這兩位乃是本門長老玄清師伯、玄吉師叔。”
偏廳中,天機道人一臉恭敬的爲蘇默介shao 眼前三個老道士。這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蘇默正在書房裡畫的天昏地暗之際,石悅來報,天機來了。
蘇默靜靜的打量三人,符真太上長老年紀看不出來,估摸着至少也得七十往上數了。消瘦如鶴,白鬚垂胸,一雙眸子黯淡渾濁,然而略一專注之際,卻如冷電當空,讓蘇默暗暗吃驚。
另外兩位都在六旬上下,玄清身形略矮,膚微黑,面容呆板;玄吉則是長眉細目,一臉的慈和。
蘇默在打量三人,三人也在同時打量着蘇默。
蘇默點點頭,剛要開口,不防那符真老道卻先開了口,那聲音微顯生澀,便如很久未開口說話了,乍一張口仍不適應似的。
“蘇道友,年,十五,真耶?”
蘇默一愣,目光轉向天機。天機臉上顯出尷尬,稽首一禮,爲難道:“弟子將欲行之事報於師門,因事體茲大,故三位長老親來一唔。師叔祖常年閉關,少履塵世。這個……”
蘇默就明白了。人家這是來考證來着。符真一開口就問年齡,顯然首先年紀這一關就令人懷疑。
只是蘇默既然要忽悠了,又怎麼可能沒有準備 ,遂微微一笑,頷首道:“若問此身,然。”這逼裝的。
符真老眼中猛然冷光閃過,木然又道:“何謂此身?”
蘇默笑容便有些冷,只淡淡的瞥他一眼,並不理會,卻轉向天機,平靜的道:“如此,便請回。學生這一大堆的事兒,實在沒有時間閒聊。”說着,站起身來便要送客。
符真面上閃過一抹青氣,玄清、玄吉兩人也是微微變。天機急的頭上冒汗,急忙攔住,語音帶着哀求,低聲道:“蘇師,蘇師且住。還請看在雙方將要合zuo 的面上,稍息雷霆。況且兩方往來,亦非只今時一件,多瞭解一些,總是有益的。便是儒家也有說,先小人而後君子。此非冒犯,實至誠也,還請蘇師明察。”
說着,又歪頭看向符真三人。符真沉默不語,玄吉卻溫和的道:“是此言,我等並無他意。”
蘇默這才又緩緩坐下,沉吟一下,這才擠出兩個字:“輪迴。”
天機暗暗長出一口氣,玄清玄吉卻對望一眼,都從中看出震驚之。
符真眼眸中精光爆射,一挺身站起,澀聲道:“便請賜教神通。”
蘇默眼睛猛的一眯,慢慢站起身來,盯着符真不說話。符真如臨大敵,微微退後半步,脊背微拱。屋內氣氛陡然一片緊張。
嘰!
肩頭上,小鼯鼠多多瞬間半蹲,三道紫毛立起,低沉的嘶鳴一聲。它敏銳的感覺到,眼前這老頭,極度的危險。
天機看到多多模樣,頓時面大駭,顧不上許多,急搶步上前橫在中間,卻轉頭對符真躬身道:“師叔祖,不可動手,不可動手啊。”說着,便猛打眼。
開玩笑,那小東西的可畏可怖,天機可是親眼所見。一旦發動,只怕師叔祖定然難保。這要出一點事兒,自己還要不要活了?也怪自己,之前怎麼就忘了提起蘇默這隻寵獸了呢。
符真視如未見,他活了近百年歲月,哪會輕易信人。眼見天機相攔,卻對自己打眼,心知怕不簡單,卻仍是不肯退讓。
旁邊玄清和玄吉卻是轉念的快,兩人一個微微踏前半步,隱隱將左路擋住,玄吉卻側身向右,扯住符真,勸道:“師叔,我等來此是客,於禮不合啊。”
正亂作一團,忽覺一陣恍惚,蘇默冷冷的聲音竟從門外響起:“重修之身,何來神通?既相見疑,便請回。”那聲音初在門邊,待到最後一字,卻已是嫋嫋自十餘丈外傳來。
屋中四人同時面大變,玄清玄吉眼中露出深深的駭然,符真也是須發戟張,面上神變幻不定。
這太嚇人了!蘇默怎麼出去的,衆人竟沒看清。而一句話功夫,便已遠遁十餘丈開外,這是什麼速度?莫不就是傳聞中的縮地成寸?
幾人心中震驚狐疑,蘇默所謂的重修之身,不承認有神通之語,反倒讓幾人越發認定是反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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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真默然不語,天機道人面慘然。玄清玄吉對望一眼,這次卻是玄清開口道:“此人果然不凡。天機師侄,便由你再去相請。且好言賠罪,他若真前輩高士,我等既已低頭,必不至於計較。”
旁邊玄吉點頭不已,便是符真也是稽首微微躬身。這不言不語的黑臉,卻原來是真正 主事的。
天機躬身領命,趕出門來。先是輕嘆一聲,只得滿面苦澀的往後面來尋。他當日得了蘇默一通狠狠的忽悠,直將那些話珍若至寶,不得蘇默允許,哪裡敢泄露半句。故而,此番發出信息邀請師門派人相助,卻是語焉不詳。只是想着讓師門重視,便將自己欲要拜入蘇默門下之事提了一提。
他本意是好的,是想着這麼一來,增加些砝碼。卻不料這信息在門中引起莫大反響。
便如當日玉圭子戲謔那般,天機道人在龍虎山一脈,號稱年輕一輩中的天才。這麼一個天才,現在居然要求拜入另一個師父門下,而且似乎還未被允准。卻不知這人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至於此。
再加上天機一再強調,要求多派幾個高手。門內掌教與衆長老便都覺得這事兒嚴重了,若是不來親眼看上一看,後面又如何能放心靠着此人提供的海圖、器具,遠赴那不可知的萬里海外?
是以,這纔有了緊急抽調正好在左近的玄清玄吉二人,又特意請出了一直在妙峰山閉關的符真,由此三人共同過來一探究竟。
玄吉機巧,擅於應變;符真苦修自身,實力深厚。而玄清卻是北直隸分教掌教,由這三人組合,各方面都能兼顧到,想來應無差錯。卻不料遇上蘇默這麼一個,經li 過後世各種裝逼段子薰陶出的怪胎,只幾個照面便已落入彀中了。
卻不知幾個被震住的老道正心中忐忑的等待,裝逼成功的蘇某人這會兒也正苦笑不已。
當時那情形,眼見得被符真以力破巧,徹底逼入牆角。即便再如何以言詞詭辯過去,只要事後仔細想想,總是會始終在心裡存疑着。
正所謂先入爲主。一旦首次見面不能徹底震服對方,這種存疑隨着時間推移,必將在某一刻爆發 出來,形成不可測的惡果。
所以,蘇默百般思索後,索性咬牙拼了一把。他慢慢起身,又一言不發的盯着符真,種種動作,其實都是在暗暗拼命,迫使自己去嘗試引動那玄妙的意境。
好在終於不負所望,當即便趁着天機等人慌亂的空擋,拼了老命施展出當前最拿手的速度一項,成功的表演了一出以退爲進的把戲。
只是待到竄出去停下後,頓時便一陣煩悶欲嘔到了極點的難受。方纔那一瞬間的爆發 ,簡直已可以與多多相提並論了。
扶着旁邊一棵樹,直直深呼吸了好一會兒,這才稍稍覺得好過一些。但是仍然不時的眼前金星亂冒,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種疲憊感。
這裡正還恢復着,肩頭上多多忽然嘰的一聲低鳴。蘇默一驚,趁着餘韻之威延伸出去,卻見天機老道正一臉苦澀的找了過來。
連忙深吸一口氣,負手望天,靜立不語。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
天機遠遠看見他的身影,躊躇了一下,終是硬着頭皮過來相見。擡頭見蘇默臉蒼白,身子似乎還在微微發顫,卻也只當是氣惱的狠了所致,心下懊喪之餘,更多了幾分歉然。
“蘇師,蘇師息怒。”他稽首上前,深深彎下腰去,陪着小心道:“符真長老一直離世苦修,對於人情世故頗有不通,絕非有意衝撞蘇師,還求蘇師瞧在弟子面上,寬恕則個。方纔蘇師離去後,兩位長老也說了師叔祖一通,特意又差弟子前來賠罪。唉,這個……這個,您看……”
蘇默冷哼一聲,緩緩道:“我實不知你龍虎山一脈究竟有什麼依仗,修真界中,最忌探人功法隱秘。某瞧看在你的面上,已經最大限度的讓步了,卻還來進一步相迫。莫非真當蘇某是任人可欺的嗎?”
天機手足無措,吶吶的道:“這……這……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啊。”
蘇默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冷然道:“罷了,我準你將當日所傳,說與他們知曉,你們便再好好商量一二,待仔細了,再來尋我說話。我那邊還有事兒,就少陪了。你去。”
說着,轉身不再看他。天機張了張嘴,終是化爲一聲嘆息,只得深深一揖,垂頭喪氣的去了。
待他走遠,蘇默這才腳下一軟,連忙伸手扶住,回了回神,這才蹣跚着回了書房。
回到房裡,又喊來石悅,讓他就守在門外,任誰來見都說自己忙着,待忙完再說。石悅領命,蘇默這才關好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再也撐不住,直接趴伏桌上,昏昏睡去。
那邊天機返回偏廳,見了符真幾人,將蘇默的話說了,幾人都是無奈。
符真卻是兩眼放光,急問道:“你說他曾傳過你一些法門,許你告知我們?那還不速速講來!”
玄清玄吉也是目光一亮,他二人其實也是心急,只不過畢竟有些城府,不似符真這般癡。此時聽了符真問起,頓時也豎起耳朵。
天機忙強調道:“不是法門,確切的說,應是修真的層次、方向,以及各階段內外表象的描述。”
符真三人頓時齊齊動容,指明大道所向,這可比某種單一的法門更珍貴了百倍。
修練 法門,各家各派都有各自的傳承,對於別人的功法,除非是那種極爲逆天的,其實並不如精修自己熟悉的功法更好。聽上一聽,最多也不過是借鑑的意義更大些。
但是大道指向,這卻不是一般人能得聞與的了。不知多少人整日苦修,卻始終迷茫着,弄不清自己的方向對不對,下一步又該如何走。更不用說,那下一步是個什麼模樣了。若真像天機所言,蘇默給出的是這種東西,那對於龍虎山一脈來說,其意義之大,將不可估計。
是以,便連玄清此刻也忍不住了,急吼吼的喝道:“囉嗦什麼,還不快講來。”
天機定定神,這纔開口,低聲將那日蘇默忽悠他的一通,細細說了出來。
符真三人越聽越是激動,最後不由的手足俱顫,抖的如篩糠一般,卻又強自忍着,生怕遺漏片言隻語。
直到全部聽完,三人都是如癡如醉。玄清涕泗橫流,看着師叔和師弟,泣道:“此我龍虎山不世機緣,不世機緣啊!果然前輩高人,果然前輩高人!符真師叔,汝這番錯了!”
符真神情恍惚,點點頭,滿面的後悔懊喪。玄清又道:“師弟,此事非同小可,必須立刻 傳回門內叫掌教和諸位長老知曉。你這便親自動手,趕回山門,片刻不得延誤。倘有疏虞,你我便是本門千古罪人!”
玄吉忙點頭應是,轉身便奔了出去。
玄清又轉向天機,滿眼複雜的看着他半響,這才澀聲道:“師侄倒是好機緣。你記住,方纔所言,再不可對外泄露隻言片語!否則,以叛門論!便天涯海角,亦必誅之!”
天機凜然而尊。
玄清見他應了,面稍緩,又道:“你說欲要拜師不可得,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
天機便將當日蘇默所言說了,玄清還不待說話,旁邊符真已是嗔目跺腳,大罵道:“蠢材!蠢材!恁大好機緣,憑空放過。這有何難?但若相違,便依前輩之規就是。你……你……你真真氣煞老夫了。”
天機這個無語啊,又是委屈又是無奈。兩相沖突,依蘇默之規,這也就師叔祖這個武癡能毫不考慮 的這般說。他區區一個弟子,哪能這麼自作主張?又怎敢做出這種承諾?
玄清也是無奈,瞟了符真一眼,苦笑着搖搖頭,溫聲對天機道:“此事,我自當代你向掌教稟知。一切,便等掌教區處。”
天機這才鬆口氣,點頭謝過。
玄清來回踱了幾步,停下道:“這樣,你現在便引我二人去拜見前輩,容我二人親自請罪。”
說着,拿眼去看符真。
符真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怫然道:“看我作甚,難道老夫是不曉事的嗎?先前不知,如今既知,自當負荊。”
玄清和天機對望一眼,都是心中暗暗腹誹。這老師叔有曉事過嗎?
心中腹誹,面上卻不敢表露,只是同時應了聲是。天機便在前領着,符真和玄清跟在後面,一路往後面來尋。
來到先前那地兒,蘇默早已不在。沒奈何,尋着一個下人問起,這才知曉,蘇默回了書房。想想先前來時,蘇默好像就在書房忙着,先前又一再喊着忙,當時只當是託詞,現在看來,人家根本就是坦承。偏他們當時不覺,還心中腹誹,不覺更是慚愧。
一路找到書房,不等走到近前,石悅便瞪着眼攔住。天機知道 這是個渾人,忙給符真和玄清使個眼,自己笑着上前招呼。
石悅卻瞪着眼,只是悶聲一句:“少爺說了,任誰來都候着。等他忙完,再說其他。”
天機三人面面相覷,這才叫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了。眼見說了半天不通,裡面也是沒半點反應,只得無奈退下。
三人商議一番,終還是決定,就在這門前等待。既然錯了,想求人家原諒,那就要做出這個姿態來。別說蘇默只是晾他們一會兒,便是真要負荊請罪,別說有了先前從天機那兒聽來的東西,便只是後面還要求着蘇默給出出海的東西,他們也得心甘情願的認着。
蘇默這一睡,直直到掌燈時分才醒過來。醒來之後,只覺神清氣爽,隱隱然,似乎五官六識又更敏銳了許多。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門外不遠處,似乎多出幾個不俗的氣息。
略略一尋思,心下便是明瞭。抻的差不多了,他們既然肯一直等在門外,就說明天機轉告了自己當日的那通忽悠,同樣成功忽悠住了這幾個老貨。既然如此,自當見好就收。畢竟,馬上就要靠他們進行兌付闞鬆的計劃,這個可耽誤不得。
想着,便站了起來。眼珠轉轉,索性一手挽起袖子,拎着筆。另一手將已經畫好的《奇花異物譜》拿了,正好翻到西紅柿那一頁,這纔打開房門,面上做出疲倦之的對着石悅喊了一聲。
石悅還沒反應,那邊天機幾人卻是先一步搶了過來,齊齊稽首施禮相見。
石悅老大不高興的擠過來,待要推開幾人,蘇默微微皺眉攔住。看向三人不語,手中圖冊卻略略傾斜,恰好對着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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