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對答

?相爺府的書房裡,僕人將冰桶一桶一桶地搬來屋中擱下,本是炎熱的書房,有了冰桶後,片刻之後就涼快。

林延潮摸了摸額上的汗,恭恭敬敬地坐着,心底竭力想着,張居正的風評。

隆慶時,名臣趙貞吉入閣,與高拱和張居正併爲宰輔。

張居正當時入閣資歷很淺,趙貞吉看不起他,而高拱又與趙貞吉常鬧矛盾。趙貞吉於是譏諷二人,閣臣不是講相度相體嗎,怎麼一張臭嘴的高拱和擺張臭臉的張居正也能入閣拜相呢?

好嘛,擺張臭臉的張居正。

總而言之,張居正絕不是如申時行那幫好親近的人,這是肯定的。

待書房裡涼意陣陣襲來的時候,林延潮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門一開身穿燕服的張居正進屋。

初見張居正最醒目就是他的美髯,須長几乎抵至小腹,擁有這般五綹長鬚,不僅是大明,在民(協和)國前都是大帥鍋的標準。

張居正入屋一刻,林延潮就立即起身。

一來是官場規矩,二來也是有點不由自主的意思。

這點很奇怪,沒混過體制的人,可能無法明白這感受。

比如很多記者,新聞工作者面對採訪很多高官時,都可以侃侃而談,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壓力。

但身在體制內,這一點就感受很明顯,特別得知對方是某高官後,與之相談,自然而然就有一種壓力,壓在自己心口,令自己無法舒暢,於是衆人就拍馬屁說,這位領導官威很重之類的云云。

根據大明朝吏部選官的體制,選官時第一個就是要先挑國字臉。從相貌上看,有國字臉的人,氣場很強。容易不怒自威。張居正不是國字臉,而長臉,微微往甲字臉靠攏。

至於張居正的官威,林延潮老實的話。還是很重的。這是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人,連小皇帝見了他,也要如老鼠見了貓。

“下官拜見中堂。”林延潮稱張居正爲中堂,滿朝上大臣可以稱張居正元輔,元翁。相爺,恩相,唯有翰林稱內閣大學士爲中堂。

因爲內閣大學士曾設座於翰林院內,居於堂中,連掌院學士也只能坐在他身側,仰其鼻息。故而翰林院都叫內閣大學士爲中堂。後來內閣大學士雖不在翰林院裡供職了,但翰林還是延續了這個稱呼。

這專用的稱呼,當然是表現翰林與閣臣們親密關係,當然翰林們還可以自稱‘門下學生’,不過這門下學生屬於比較親密才說的。林延潮與張居正初次見面。還是稱中堂中規中矩。

“坐。”張居正吐了一個字。

林延潮重新坐下,眼睛看着張居正公案前的方磚,努力把他盯出個花來。

至於一旁服侍的下人,待張居正進屋後,就帶門出屋了。

“宗海,可知我爲何要找你?”

申時行都是直呼林延潮名字,那是因爲自己是他門生,同時也是年家子的後輩身份,故而申時行稱自己名錶示親切。

當然張居正不直呼林延潮官名,而直接稱字。也是親切。

林延潮繼續垂目答道:“回中堂的話,下官不知道。”

張居正當下從袖中抽出一紙來道:“這是門上官抄錄,府門外官員的名單,我看到你名字時。有些訝異。這是老夫宅中,又非朝堂之上。宗海大可不必拘禮。”

林延潮聽了這才擡起頭來,看了那名單,慶幸還好自己來了。

接着林延潮目光又從名單,移至張居正臉上。

不過爲張居正目光所攝,林延潮就將目光放在對方眉間上道:“這都是臣工們的心意。中堂匡扶社稷,居功至偉,天下黎民都望張相能繼續視事啊!”

說完這句話,林延潮覺得大功告成,不辱使命了,算是完成王篆的交代了。

張居正沒說什麼,只是看了林延潮一眼。

對上這一眼,林延潮瞬間秒懂,自己說錯話了,這樣的話對別人說沒關係,但張居正是什麼人,連官場上的套話和非套話都分辨不出嗎?

套話在公開場合說說就可以了,張居正約你到書房私下相見,是來聽你說套話的?你拿套話應對他?這不是被他嫌棄。

林延潮深知,身爲上位者有一項可怕的技能,乃是心念一動,就是行了。

打個比方,到張居正這個位置上,只要對一名官員流露出絲毫厭惡,張居正甚至不用說,只要一個表情,那些時時刻刻都在揣摩他心意的官員就會搶着動手,第二天皇帝面前,彈劾此人的奏章會就堆得如小山般高。

想到這裡,林延潮背後不由滲出了冷汗,在翰林院裡保持中立,不豎異幟就是自己的方針,所以自己是不可以得罪張居正的,何況自己還要他替自己引薦爲日講官呢。

張居正輕咳了聲,手往茶碗上撫了撫,林延潮心知他端起茶,自己就要被送客了。

不過張居正還是沒端起茶來,單刀直入地道:“宗海,我要聽你心底話。”

這話很直接,沒有任何技巧,又勝過任何技巧。沒辦法,自己級別太低,官場歷練的經驗也遠遠比不上張居正,只能老實說心底話了。

不過林延潮也是絲毫不擔心說實話,張居正自己揣摩不透,別人自己還揣摩不了嗎?

說實話的基礎,要揣測張居正這一次是真打算歸政,還是假打算歸政?

林延潮當然猜不出張居正如何想的,但是這又如何,連張居正的心腹曾省吾,王篆他們也是拿不準。

他們跟了張居正這麼多年都不知道,自己又如何猜得出呢?

曾省吾,王篆此刻,就是擔心張居正真的還政養老。如此他們怎麼辦,張居正輔政八年,建立的張黨不是要樹倒猢猻散了嗎?所以連王篆剛纔也不惜在自己去見張居正路上,半途截道,叮嚀了一番話,要林延潮出口挽留張居正,來給他們盡這份力。

所以既是張居正自己揣測不準,咱們就從曾省吾,王篆的態度來揣測就好了嘛。

於是林延潮道:“既是中堂垂問,那麼下官就不得不說幾句肺腑之言。下官以爲恰如百官所言,實誤中堂矣。”

張居正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也沒有追問的爲何百官誤我,而是這麼靜默着。

第兩百一十七章 好風光五百九十三章 話題性第一百一十一章 名額(第一更)七百五十五章 救與不救一千四十五章 賑災糧第兩百章 定稿(一更)八百四十七章 官吏奸滑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龍山大捷五百八十二章 舌戰羣儒(上)五百九十八章 事功之學(謝午後陽光書友的盟主)一千兩百九十四章 傳旨八百五十五章 串票第八百一十九章 留下功與名(二合一)七百八十六章 到任第二十八章 民意六百八十二章 以威福還主上第兩百一十八章 諸生的心情四百七十章 牛人五百零一章 船戶案第五百一十二章 帝王師七百四十九章 乃左中允林延潮(兩更合一更)一千九十九章 年末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一品第三百五十章 我們家延壽長進了第一百三十五章 傑出弟子一千二十三章 顏值即正義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海運五百六十章 出宮的皇帝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離去(恭喜書友三少爺的天堂成爲本書盟主)四百八十四章 袁宏道一千兩百一十一章 內閣輕重一千一百八十章 教書匠第一百一十八章 門路五百七十一章 鬥牛服八百章 微服私訪的欽差第兩百八十二章 家信第一千兩百二十六章 閣權五百六十三章 親自上陣第三百一十一章 會元第三百五十六章 拍馬屁六百零六章 殺一儆百九百八十六章 治水之功一千兩百四十章 正氣九百四十五章 穩操勝券五百九十五章 愛卿真乃高才九百一十九章 新河舊河(謝盟主北京河馬主神)七百零二章 指鹿爲馬(第一更)第一千兩百四十九章 長保富貴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教化六百八十一章 有一根刺第三百八十七章 平夷詔第一千兩百二十二章 密揭九百零四章 榜樣九百八十九章 殿上授官四百九十五章 見聞一千兩百零五章 禮約法約第八十四章 不識凌雲木第兩百六十六章 蒸蒸日上七百九十六章 下城來談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造勢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招考(第二更)一千兩百九十一章 轉告八百九十四章 堵塞言路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首席一千兩百三十九章 陳矩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蒙對題了(二更)八百四十二章 公道正義(第二更)一千七十二章 少宗伯五百八十三章 舌戰羣儒(下)五百二十三章 談心第兩百一十三章 場場第一五百二十九章 藏之名山七百九十八章 欽差來了七百零五章 託付第兩百二十六章 龔夫人的想法第一百零四章 縣試(第一更)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惟精惟一一千兩百五十四章 大事一千兩百五十章 當年之事四百五十五章 道賀一千兩百五十一章 跟我們走一趟五百九十四章 門生五百二十二章 拉關係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撫世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教訓一二九百二十八章 重逢第三百三十七章 君前奏對八百八十章 證據(二合一)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大戰序幕(恭喜孤鴻夜飛版主成爲盟主)第一百九十四章 小夥伴的進步四百八十四章 袁宏道八百八十二章 自己人第一百三十四章 立言第八十四章 不識凌雲木第八百七十六章 公道何在(二合一)七百六十五章 請轉告陛下七百八十九章 頂撞九百五十七章 潘季馴的奏章第五十二章 大宗師弟子的光環一千兩百三十四章 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