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乾清殿,略感訝然,不僅朱棣在,大舅子徐輝祖也在,並且罕見的,朱棣給大舅子賜了座——要知道靖難之後,朱棣對徐輝祖並無多少好感。
要不是看在徐皇后的面子,徐輝祖早掛了。
行禮。
朱棣笑着說免禮。
然後賜座。
黃昏受寵若驚,來乾清殿很少被賜座,一般只有上了歲數的老臣,又或者姚廣孝那般的人物纔有這種高大上的待遇。
惴惴不安的坐下,看向同樣黑眼圈的徐輝祖。
徐輝祖回一個聳肩。
他也茫然着。
朱棣咳嗽一聲,道:“你等出使安南,按朕口諭根據時勢,製作一封國書,讓我大明在安南的變故中佔據主動,是有大功的,朕會獎賞出使之人,不過黃昏你幾日前因爲私事,而公器私用,此是大忌,朕不得不罰你。”
黃昏起身,“微臣認罪,願領懲罰。”
朱棣頷首,很滿意黃昏的態度,咳嗽一聲,“你和娑秋娜等人是怎麼回事,這幾日賽哈智正在爲她們另覓住處,有些事該斷就要斷了。”
黃昏沒甚精神的說了句臣和娑秋娜之間並無任何超乎男女之間的關係。
朱棣哦了一聲,“和烏爾莎呢?”
黃昏心頭一顫。
我擦,難道在出使途中和烏爾莎巫山雲雨的事情被朱棣發現了,倒也沒什麼,說有那麼一點事,不過不重要了,如果錦姐姐真是烏爾莎害的,我會……
不知道怎麼說。
殺了烏爾莎嗎?
黃昏感覺有點難以做到。
可是不殺嗎?
那怎麼對得起錦姐姐。
朱棣一聲長嘆,看向徐輝祖,說,“如果妙錦真被那個叫烏爾莎的西域女子給害了,黃昏又無法下手,你會嗎?”
徐輝祖乾淨利落,“會!”
朱棣頗有深意,“如果黃昏阻攔你呢?”
徐輝祖還是一個字:“殺。”
妹夫,是建立在妹妹還在的基礎上,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兄長的不給妹妹報仇,還有什麼顏面去見泉下的雙親。
朱棣微微嘆氣,“妙心會很欣慰的。”
徐輝祖不語。
朱棣看向黃昏,“朕現在就問一個問題,如果讓你在徐妙錦和烏爾莎之間選擇,你選擇誰?”
黃昏沉吟半晌,“當然是錦姐姐。”
朱棣笑了笑,“還算你有點良心,也罷,此事朕本欲治你個重罪,不過念在你對徐妙錦的一片癡心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可有不服。”
黃昏搖頭,“沒有。”
妻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現在是真提不出勁來和朱棣來鬥智鬥勇,只想快些離開大內,然後繼續尋找妻子。
朱棣咳嗽一聲,“來人,將黃昏拖到殿外,重責五十杖。”
立即有護衛前來。
黃昏沒有言辭,打算承受。
徐輝大吃一驚,他聽出了朱棣的話中之意,一般情況下朱棣若是隻想教訓一番,會說杖責五十,但此刻說的重責五十杖,那負責敲杖的人豈會懂不起。
這五十一打下來,妹夫不死也廢了。
急忙起身,“陛下——”
朱棣揮手示意你別管,徐輝祖無可奈何。
黃昏被兩個壯漢摁住,另外兩人各執罰杖,蓬的一下敲下,黃昏本來以爲會痛不欲生,不料雷聲大雨點小,屁股上確實有點痛,但那是肉痛。
略微不解。
不過此刻思緒活絡了點,你挨罰的人可不能表現得太淡定了,好歹也給朱棣一點滿足感,於是哀嚎了一聲。
然後一聲又一聲。
別看此起彼落打得歡,黃昏也“痛”得大喊,實際上根本不上筋骨,最多就是這幾日坐臥不方便而已,這是虛張聲勢的杖責。
黃昏懂了。
他認爲朱棣是做樣子給其他朝臣看,畢竟公器私用這股歪風必須剎住。
不過在嚎了十多嗓子後,黃昏累了,這幾日本來就沒休息好,哪能一直嚎下去,索性將頭埋在凳子上,一聲不吭。
在外人看來,這是被打暈了。
狗兒太監站在殿門口,大聲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沒吃飯麼,怎的打下去,黃指揮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痛不癢的嗎?”
聲音很大,整個乾清殿都能聽見。
殿中的徐輝祖心中一動。
有點不對勁啊。
狗兒太監是什麼人,他和黃昏歷來親近,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讓行刑的人給黃昏加餐,而且狗兒的聲音着實太大了,深恐陛下聽不見似的,完全不合常理。
思緒未落,忽然聽見帶着哭音的聲音從乾清殿另外一個房間裡傳來:“住手!”
旋即一道俏麗身影奔出房門,匍匐在黃昏身上,梨花帶雨的哭道:“你們住手。”又對殿內喊道:“請陛下開恩!”
徐輝祖懵逼萬分。
三妹?
三妹!
她怎麼在乾清殿?
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三妹徐妙錦奔出來的房間裡,又出現了三個人,一個是徐皇后,還有一個緋春,旁邊跟着個躥了些個頭的小寶慶。
徐輝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人間失蹤的三妹出現在了大內。
難道陛下找到她了?
可不對啊,如果陛下找到她了,應該直接送回妹夫的府邸,爲何要接到大內來,這事只怕另有不爲人知的蹊蹺。
朱棣負手來到殿門口,牽着小寶慶的手和妻子肩並肩,黑着臉道:“開恩?開什麼恩,你夫君爲了找你,動用了整個錦衣衛,甚至京營也被牽動,這可是天子纔有的權力,你不會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關係,朕不殺他已經是法外開恩,休要阻攔行刑。”
徐妙錦淚如雨下,看向徐皇后,泣不成聲,“娘娘……長姐救他。”
徐皇后不忍心,挽着朱棣的手,“夠了吧陛下,畢竟一家人,大家團團圓圓就好了,這麼敲下去,三妹就要心碎了。”
朱棣無語,揮手嘆道:“罷了罷了。”
婦人之仁啊。
徐妙錦急忙將懵逼狀態的黃昏扶起來,她完全沒注意到,朱棣和徐皇后兩人對視的眼眸裡,充滿了狡黠和欣慰。
朱棣今日處事,不爲政事,僅是幫助家人化解誤會而已。
黃昏愣愣的看着妻子,許久才問道:“怎麼回事啊錦姐姐?”
徐妙錦看着夫君屁股上,發現沒什麼大事,就是紅腫破皮的皮肉傷而已,破涕爲笑,羞惱的戳了戳黃昏的額頭,“還怎麼回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黃昏無辜的很,“我怎麼不關心啊,要不是陛下仁慈,我小命都沒了。”
徐妙錦無語,“你只以爲我會回孃家,難道沒想過我會到坤寧宮去找張姐麼,我一直都在坤寧宮啊,只不過當夜後宮消息封閉,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又是無語又是幸福。
黃昏:“……”
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