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宗門?
宗門一詞在大明有三種理由,一是同宗同族,二是正統傳承,比如道教武當之類。第三種意思就是本門派系,武可以興宗,匠難道就不能嗎?
至少百鍊宗是大明,甚至是歷史上第一個開山的匠門。
白名鶴作了一些吩咐,讓衛所的人去準備,明天正式開宗大典。而這一個晚上,鐵匠們就需要連夜用鋼打出一副匾來,上百個鐵匠連夜趕工。許多原本只是匠戶的鐵匠都認爲這是一種認可,自願的加入了這個百鍊宗。
回到衛所休息的地方,沒等坐下來興安就說道:“白名鶴此舉是陽謀。想來這裡不出半年,就一定會有更好更多的精鋼,而且鍊鋼的技術也會不斷的提高。之後,隨着名聲的上升匠師的地位也會提高,朝廷會默認這種宗門的存在。”
說到這裡,興安才坐下,喝了一口僕人送來的茶繼續說:“再之後,木匠,機關術,甚至包括火統、絲織等等各行業都會有開宗立派的想法。介時就要看是如何管理了,朝堂之上會不會專門設立一個衙門也是未知。只是這些,將來都是國之重器!”
話有理。楊能與揭稽都點了點頭。
想那新式的紗機,織機,已經大大的提高了織布的效率,降低了成本。
從長遠的角度上看,這是一個好的趨勢。
“爲何不遠一個吉日?”楊能又問道。
這一次,白名鶴還沒有回答,揭稽就說道:“明天就是好日子,並不是吉日有多好。而是這件事情未必能讓太多人接受,先有些成績之後可以成立一年宗門大典的時候,再宴請賓客更好些。”
“有理!”興安也支持揭稽這種老成持重的想法。
白名鶴卻說道:“我關心的只是。年底前我有多少鋼錠在手。當然是越多越好,最好能過八百萬斤!”
八百萬斤精鋼有多少,這個數字差一點讓楊能把嘴裡的茶給噴出來。
興安笑道:“大明去年的生鐵記錄在冊的有一萬萬四千萬斤,其中精鋼產量不足兩分,也就是不過三百萬斤的樣子。廣東去年的生鐵,是一千八百萬斤。算是全國較高的省分了,而精鋼卻只有區區的二十萬斤。”
興安這個數據是相當準確的,按現代的算法就是大約九萬噸左右的樣子,這是生鐵不是鋼。原本大明在永樂年,可以達到十四萬噸左右。因爲土木堡之變,所以影響了這兩年的北方五個省的生鐵產量。
“我不管,年底我要八百萬斤精鋼。你們如果不信,明天我問老鐵,他敢拿命給我保。”
“過了。千里馬也有一個極限。”楊能勸阻着。
白名鶴卻搖了搖頭:“一百萬石的黃金堆在這裡,超過一千個鐵匠在這裡。人的極限是逼出來的,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整,眼下只需要都司保證他們這裡鐵與煤,以及其餘物資的供應,給他們吃好,精米管夠。告訴老鐵,所有的精鋼收益。百鍊門可以留下兩成半,兩成作爲他研究鍊鋼之法的獎金。半成就是給他們的賞賜,煉的鋼越好,數量越多他們得到了好處也越多。”
“白名鶴所言,雜家支持。百萬石黃金,換成銅錢可以堆起一座山。”興安支持白名鶴,白名鶴的瘋狂不止這一次。可每一次似乎都成功了,興安很想看一次,白名鶴的瘋狂什麼時候會遇到一次失敗。
這不是惡意,而是一種期待,白名鶴的極限在那裡。
次日。百鍊宗宗門設立大典。
這裡沒有鮮花,也沒有紅布,只有三牲供品祭祀火神。而儀式,則是開爐鍊鋼。這是最好的一座爐,練一爐鋼需要約半個時辰。後世的現代,一爐鋼就是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這裡畢竟是大明,加熱的速度、技術等等,自然是不能和後世相比的。
現代一爐鋼,差不多在一百二十噸左右。
大明眼下的技術,這隻最大最好的鋼爐,被稱爲萬斤爐,也就是一爐可以產出一萬斤鋼,就是五噸,這已經是大明技術的極限了。
半個時辰之後,出鋼水。
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部倒鋼錠,每一錠就是十斤,千錠之後,最後的一些流入到了三斤左右的鋼模之中。總共九個半,那個就代表這爐鋼是一萬零二百九十八斤半,當然每個鋼錠也會有少許的誤差,計算卻按整數來算的。
一百個衛所原匠戶最出色的鐵匠,十人一組,輪流的輪起了大錘,他們要將這些小鋼錠再次錘打。白名鶴站在遠處一言不發的看着,來觀禮的楊能、揭稽等人也同樣默默的看着,既然是觀禮,這禮的規矩百鍊宗既然定下了,那麼就按他們的禮節走。
錘打的過程之中,興安突然開口:“爐子就不要閒了,兩邊各不耽誤。”
“換爐膛!清槽……”老鐵高喊一聲,下面的人工匠繼續開始。
之前那一爐,一切都是準備好的,鍊鋼這個準備工作比真正倒進爐內要複雜的多。而且爐內正熱,也不可能用水降溫,只能用風降溫,光是降溫的過程就需要差不多半個時辰,這個過程之中,準備內爐石條、煤等物品。
終於又出了一爐鋼,連同換爐膛的石灰石條,花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的時間。那千錘百煉的小鋼條終於有一個成品了。
不要小看大明的鐵匠,最後淬火用的是硝石水隔水,就是大水缸中放硝石,裡面再有一個純銅的小水缸,極寒幾乎結冰的水溫下完成了最後一步淬火的工藝。
一把沒有上刀柄的,只有九寸長的短劍捧在白名鶴面前。其餘的三斤重的還需要此時間打造,畢竟鋼的數量多,打起來也比這個短的費力。
白名鶴那懂什麼刀呀,這東西是好是壞,以他的眼光看不出來。
當然。湛盧這樣的極品,那個不用看,只用聽名字就行了。
想了想,白名鶴將刀遞給了興安:“興叔幫着看看,我感覺還行。”
興安剛纔就看到了,心說這那裡是還行呀。鋼好,材質好,打造這把短劍的工匠絕對是一流的好鐵匠,雖然時間短,可手藝卻不差,劍上的水波紋均勻,足以證明這打造的時候錘法精湛純熟。
不用試劍,這把劍已經超出了裝飾品的價值,是一把真正可以殺人的劍。
“爲何不打造刀?”興安問了一句。在他看來刀纔是兵器。
白名鶴笑了:“這個是用來送禮的,這把短劍正好有用。”說罷,白名鶴又對老鐵說道:“其餘的刀,就不要這麼大力氣了。隨便敲幾下就行,因爲這些並不是給大明軍士用的,先準備上一千把,再準備一萬鋼錠。”
“三天,給小老兒三天時間。爲大人準備出來。”老鐵在一旁回答着。
白名鶴又說道:“三天後,一百萬石黃金給你運來。多造爐。多開廠,在最初的時候就要把工坊規劃好,年底之前本官要見到八百萬斤精鋼,可能作到。”
老鐵沒有立即回答,一個爐不可能連日不停的使用,還需要保養的時間。
一隻爐每天的極限就算日夜不停。也就是四爐到五爐。那麼五萬斤精鋼計算,從現在到年底還有一百天,建新爐調試使用,需要至少三十天時間,時間很緊。但八百萬斤還是可以完成的,如果新爐製成後,很成功立即就能夠使用,甚至還有機會超過這個數字。
可一切的前提卻建立在,這其中不能出絲毫的變故,這一個爐子能用多久,能燒幾爐老鐵心裡也沒個數,所以按三天十萬斤的保守估計。
這個爐子能用到年底不用大修,就有三百萬斤的量。
“大人,一定爲大人完成。”老鐵匠一咬牙,他心說白大人這麼急着要,肯定有大用處。自己絕對不能誤了大人的事。
“好,但凡是宗門就有一個規矩,你們商量一下報上來。宗門之中,各人也有一個級別之分。如果分利也是你們作主,只有一點。普鋼刀與精鋼刀,要分得清。我會派人事先有所說明的。”白名鶴又吩咐着。
老鐵一一應下。
鍊鋼、打鐵就成爲了百鍊宗立宗的禮儀,就是打鐵出身,自然把打鐵看的很神聖了。
十把劍,九長一劍,白名鶴全部要走了,也不需要這裡給上劍柄,還有劍鞘了。
當天晚上,白名鶴就轉道回廣州,那裡的事情更多,白名鶴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裡耽誤。
坐上船,興安直接就開口了:“白名鶴,那劍必須有雜家三把。”沒等興安話音落下,楊能也說道:“也要有本督三把。”白名鶴卻笑了:“揭大人不順便也要三把嗎?”
揭稽搖了搖頭:“我是文官,要劍何用。怕是白大人心中已經有了分配。”
“兩把,我還要留下兩把獻給萬歲呢。再有兩把,一把給英國公,一把給魏國公。最後一長一短,長的給花無期,總算是他給我出過力。另一把……”白名鶴賣了一個關子,在幾個人等着想罵他的時候,白名鶴才說道:“短的給安琪婭,不要小看這個公主!”
“也罷,雜家就兩把了。但劍柄與劍鞘,你要給備好。”
白名鶴很得意:“這個沒問題,在海上弄了兩隻鯊魚,魚翅已經曬乾了,魚皮留着就是爲了作劍鞘用,還沒有什麼比鯊魚皮劍鞘更好。鯊魚頭,特別是牙骨那裡已經用石灰泡過,絕對是好貢品。肉被他們分着吃了,魚肝軍中醫官要了去,有大用。”
兩條鯊魚三人都有見過,可卻見過那魚頭,絕對是海中凶神呀。
在白名鶴回廣州城的時候,于謙已經來到了大同,站在大同城門口于謙看着那城外堆成小山一樣的人頭,還有那連綿不斷關押着俘虜的帳篷,于謙的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