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的事情不算是麻煩,只是有些複雜。
白名鶴聽到陸期元的報告之後,也認爲與這個汪洋交流一下肯定是沒有錯的。只是這個汪洋真正代表的是誰,心思是在中原還是已經在呂宋了,陸期元給的消息並不能夠作爲參考的標準。
倒是白名鶴搞錯了蘇祿與小呂宋,陸期元只是很隱諱的提了一句。
白名鶴不是臉皮厚,而是這裡叫什麼根本不重要。
就在白名鶴準備與小呂宋方向好好談一談的時候,金傑已經到了京城,而且趙芳後一天派出的快船竟然還追上了金傑的船隊,兩邊同時到了天津衛。也一起進的京城,連夜金傑就把白名鶴的信交給了自己的義父金英。
而趙芳的信,也交了上去。已經放在興安的案頭上!
金英只看了一眼,心立即就沉了下去。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小事了,他可不敢瞞着不報。當晚就連夜求見大明皇帝朱祁鈺。
“蔡公公,萬歲爺睡下了嗎?”金英也在猶豫,是否需要連夜把人叫起來。
蔡公公卻是一臉的爲難,但金英的權勢在那裡擺着,而且能在夜裡過來肯定不是小事,蔡公公也不敢擋,吩咐一個小太監過去看過之後,回答金英:“萬歲爺剛剛睡下,您老要是有要緊事,拼着被打幾下板子,也給您去報一聲!”
蔡公公這是在試探,金英如果應下了,那麼就落他一個人情。
也倒不倒真的被打板子。
金英也有些猶豫,正在金英思考的時候,興安卻也到了。看到兩個人在這裡,先是給金英施了一禮。然後小聲問道:“看來萬歲是睡下了。”
“是睡下了。你這邊過來有急務?”金英問了一句。
“廣東那邊送來的。白名鶴抓了些人,這些人肯定是該死的,只不過白名鶴卻說了一句,這些人祖上是忠良。這件事情不是小事,要是鬧大了可不行,白名鶴受不了。萬歲這裡看重白名鶴。心裡也不會痛快了。”
金英當下拿出自己這封:“我這個,是白名鶴在廣州城動了刀子。有些人不安份!”
金英把手上的信遞給了興安,兩個小太監提着燈籠過來給照亮,興安接過之後,快速的看了一遍,心中卻已經有數了。將自己這一份交給了金英:“想來是一前一後,這動作到了極快的,證據齊,下手也夠恨。是個好人才!”
興安這份是趙芳遞上來的。可以說大半都是白名鶴的好話。
“只有打擾萬歲了。”金英看過之後說了一句,興安默默的點了點頭。蔡公公這個時候還那敢多話,他也聽出來事情不小,似乎有謀逆大案。趕緊進去把大明皇帝朱祁鈺給叫醒了,然後吩咐信得過的小太監守在周圍。
興安在進屋之前,對着周圍的人只說了一句話:“如果還想留着吃飯的傢伙,今晚上你們這些小仔子們最好就是沒有耳朵,也沒有嘴!”
那敢接話呀。小太監與宮女們都把頭深深的低下。
他們卻是知道,萬歲身邊的小太監、宮女們。失蹤了不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進了屋,朱祁鈺只穿了一個外衫,大牀的簾子兩個小太監正捲起,朱祁鈺就坐在牀邊。他倒是一個勤政的皇帝,剛剛看過來自宣大的奏本。一場大戰正在完成最後的包圍圈,這可能也是七月裡最後一次河套的戰爭了。
金英與興安分別一彙報,原本以爲萬歲會發怒,至少也要有個表態。
卻誰想,大明皇帝聽完之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萬歲……”三個大太監都給跪下了。
朱祁鈺在臉上抹了一下,將沒有綁好的頭巾扯到一旁。這纔開口說道:“白名鶴作得不錯,他倒是一個直人。有些話他說的沒錯,只是不能說。這個謀逆大案,不要讓他去審了,你們幾個誰去一次,把這個案子給結了吧。”
“萬歲英明,只是老奴請萬歲給了準,這事情從重,還是從嚴。還有,給朝堂之上怎麼樣交待這件事情,這事情瞞不了太久了,總會給傳出來。除非白名鶴此時能在廣東那邊殺個幾千人,可殺這麼多,同樣需要一個理由。”
興安說的沒有錯,謀逆大案,那一次死的人能低於一千人了。
“萬歲,事實上白名鶴一個人還沒有殺呢!”金英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朱祁鈺聽到這話,突然大笑了起來:“白名鶴呀白名鶴,朕還真的搞不懂你。也罷,此事大興辛苦一下,跑一次廣東吧。”
金英猶豫了片刻,開口說了一句:“萬歲,老奴記得密庫甲字十三號。”
聽到甲字十三號,興安也猛的一擡頭,驚訝的看着金英。
朱祁鈺不知道這甲字十三號代表着什麼,蔡公公也不會知道。就是上一任皇帝,英宗也不知道這甲字十三號有什麼。這其中的秘密,只有歷任司禮監大太監才知道,甲字庫裡的東西,可能有許多都會永不見天日。
只有在特定的條件上,特定的時間內發生了特定的條件,纔會被說出來。
興安知道的,僅僅是特定的時間內發生了特定的事情。因爲他作爲東廠都督,同時也是名義上的司禮監二把手。
“金總監,難道符合條件了嗎?”興安問了一句。
朱祁鈺這個皇帝是屬於臨時上位的,這其中的秘密他還不知道,因爲他還沒有見過任何一件密庫甲字號裡的東西呢,他甚至不知道那裡都有什麼。
“萬歲,根據太上天弘道高明廣運聖武神功純仁至孝文皇帝遺訓。在遺訓寫好之後,二十八年內,如果朝臣很正式的提出,當年那幾位阻擋南下的人是忠良的話。那麼甲字十三號庫的遺詔將正式從甲字庫取出。其由當任司禮監負責取出,由太后、皇后,在一旁監督。由東廠負責將遺詔送到在書房等候的萬歲手中。然後正式的開啓遺詔!”
金英很認真的彙報着,他在盡一個總管大太監的職責。
所謂的當年那幾位,就是指幫着建文帝反抗成祖的一些臣子。
二十八年這個數字可不是憑空亂叫的。是古人爲觀測日、月、五星運行而劃分的二十八個星區。
二十八宿的名稱,自西向東排列爲: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
所以成祖這個二十八年,也算是應天命。
末了,金英又來了一句:“萬歲,依老奴的記錄。那甲字十三號,再有三天就過期了。”
大明成祖死於1424年8月12日。這遺詔就是在他活着的時候,七月的中下旬就寫好的,所以按時間算,正好今年就是二十八年,還日子當真還沒有幾天了。
“馬上去打開!”朱祁鈺當下就下令。
蔡公公一愣:“萬歲,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分不清輕重嗎?”朱祁鈺臉色一變。蔡公公那敢有半句廢話,立即出去命人通知兩宮皇太后,然後是皇后趕緊正裝。金英也告退去換衣服作準備,而興安則是調人手,雖說只是從庫裡護送到書房,這短短的幾百步路,可事情卻不是小事,來不得半點馬虎。
這都是深夜了,後宮早就熄燈。
蔡公公給的解釋只有一句,成祖遺訓,要求在皇太后、皇后的監督之下由司禮監打開。
兩位皇太后,一位自然就是英宗的母親,另一位則是現任皇帝代宗的母親了。皇后只有一位,就是代宗的汪皇后。
沒有讓百官監督,反而是讓後宮監督,這其中的意思難道是家訓嗎?
有功夫去想,不如去趕緊準備。
盒子依規矩,很快就送到了書房。第一層盒子打開,那紙上直接就寫明瞭:除皇家相關人等,司禮監、東廠、親侍之外退左右。很顯然,成祖這遺訓就根本不打算讓外人看到,絕對只有皇家自己人,還有他最信任的太監們之外,絕對是不能給大臣們看的。
小太監、宮女,包括東廠這批護送的人,他們的命運又定下了,送到廣東去安穩。
由金英這位司禮監大太監負責打開裡面的內層小盒,取出黃絹。卻發現盒中竟然有一個箭頭,將箭頭放在桌上後,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緩緩開打輕聲唸了下去。
這個不是正式的聖旨,就象是說話一樣很隨意。第一句就是,瞿家父子是好將軍,射了朕一箭可朕非但不生氣,反而認爲他們是好樣的。只是那廢物無能,否則朕也坐不上皇位。各爲其主,都是爲大明盡忠。
屋內的人都震驚了,成祖第一句就是稱讚敵人,太意外了。
接下來又寫道:有些人不想賞,可不能不賞。有些人不想殺,卻不能不殺。現在想一想,有些人是殺錯了,卻不是因爲這個人有多好。
他忠,卻是很愚忠。在他心中,皇帝一根頭髮就頂上了自己十族的性命。這樣的人好,很好。好在把他捧一捧,大明的江山更穩固。後世的子孫卻要勞記,這樣的人可以捧得極高,卻不能重用,因爲他們不是能臣。
如果白名鶴在這裡,只能說一個服字。
永樂大帝的名號不是白叫的,他把方孝儒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