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池對她二人說道:“你們的夫君魯學儒今天在應天府貢院參加考試的時候死了。”
啊!兩人都是一聲驚呼,那原配範氏顫抖的聲音問道:“我們老爺他是怎麼死的?”
“被人下毒毒死的!”
那小妾沈氏一聽,掩面號啕大哭起來:“我的郎啊~!你怎麼那麼狠心就把我們給拋下了,你叫我們可怎麼活啊~!”哭得有腔有調,聲音婉轉清脆,嗓子還不錯。
“別哭了!”胡江吼道。
那小妾沈氏的哭聲嘎然而止,就象一隻嘎嘎叫的鴨子被突然掐住了脖子似的。掩面的手慢慢放了下來,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
胡江馬臉一拉:“我們還有話要問你們,等我們走了你再嚎喪也不遲!”
那老太太此時卻開始抽抽噎噎低聲哭了起來。胡江還要喝止,被楊秋池攔住。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那個小瓷瓶,問道:“這個裝有蜂蜜的東西是誰給你們老爺魯學儒的?”
那小妾沈氏瞅了一眼,向原配範氏努了努嘴。
範氏擡起頭,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楊秋池將那瓷瓶遞了過去。範氏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是老身給我們老爺的。裡面裝的是蜂蜜。”
胡江一聽,原來是這老太太下毒殺死了魯學儒,不由得勃然大怒,罵道:“好你個老虔婆,方纔我聽里正說,你當年生重病差點死掉,是魯學儒傾家蕩產給你治好了病,你怎麼恩將仇報,下毒將他害死?簡直是禽獸不如!來人。把這老虔婆給我抓起來!”
門口的幾個衙役齊聲答應,手中鐵鏈子抖得嘩啦啦響,上前就要抓人。
那原配範氏嚇壞了,哭訴道:“大老爺。這是從何說起。我沒有,我沒有下毒害我們老爺,老身冤枉啊!”
“你還喊冤?”胡江冷聲道,“你們老爺魯學儒是中毒而死。我們已經查出這瓷瓶裡裝的蜂蜜有毒,而這蜂蜜又是你拿給你們老爺魯學儒的。證據確鑿,還想抵賴嗎?”
那小妾沈氏一聽,尖叫一聲撲向範氏,連抓帶撓叫罵道:“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害死了老爺。我要殺了你!”
那原配範氏年老體衰,哪裡是她的對手,只是抱着頭哭喊着冤枉。臉上已經被抓出了好幾道血痕。
楊秋池向宋芸兒使了個眼色,宋芸兒起身一把揪住那小妾沈氏的胳膊。往後一拽,喝道:“大老爺在此,不得無理!”那沈氏被宋芸兒拽得向後跌跌撞撞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倒,不敢再撒潑。
捕快們正要上前抓捕範氏,楊秋池一擡手,示意先不要動手。胡江有些疑惑,也擺手止住了那些衙役們,坐了下來問道:“楊公子,真兇不是找到了嗎?怎麼……”
楊秋池沒有回答他地問題,問範氏道:“你爲什麼要給你們老爺這蜂蜜呢?”
範氏已經嚇壞了,見楊秋池和顏悅色,衙役們好像都挺聽他的話,看來如果好好和這位公子說清楚,就有希望洗脫冤屈,說道:“公子,老身冤枉,我真的沒有下毒啊。”
“老夫人,你彆着急,慢慢說,沒弄清楚之前,我們是不會亂抓人的。”
聽了這話,範氏這才稍稍心安,說道:“我們老爺科舉屢試不中,心情煩躁,內火重,經常口舌生瘡,有時候疼得吃不了飯,連喝水都痛得不行。找了郎中也沒治徹底,後來我得了個偏方,按偏方調了蜂蜜給老爺塗抹這口瘡,挺有效地,所以老爺就將這蜂蜜一直帶在身邊。”
原來這魯學儒有口腔潰瘍,難怪他住小客棧地時候,每天都只吃稀飯鹹菜,那半截饅頭一直沒吃完,想必是口腔潰瘍之後,這饅頭難以咀嚼,勉強吃了半截就吃不下了,只能喝稀飯。而這瓷瓶裡的蜂蜜是他原配夫人範氏給他治病用的。
看範氏這神情,應該不知道蜂蜜裡面被下了毒。難道是她買來的蜂蜜在此之前就已經被人下了毒了嗎?楊秋池問範氏:“這蜂蜜是你親手調製地嗎?”
“不是,是老身從東門坡養蜂的王老太那裡買地。”
“養蜂?村子裡有人養蜂嗎?”
一旁的米里正說道:“是,村裡有好幾家都養蜂,咱們這村四周都是高山,田地少,光靠種地的話,日子不好過,所以就有一些人家養蜂,賣蜂蜜賺點錢養家餬口。”
楊秋池問範氏:“你買蜂蜜的時候,是你自己調選還是王老太她給你送來。你好好回憶一下,說得儘量詳細一點。”
範氏點點頭,想了想說道:“一般都是這王老太地兒子用挑擔擔下山來,到滁州城裡去賣,路過咱們村子的時候會一路吆喝,我就隨便買了。擔子兩頭各裝了一個大瓷鉢,裡面裝的蜂蜜,要買地人都自己準備盛的器皿。我買地時候記得好像是今年九月份左右。”
楊秋池心想,會不會是這王老太的兒子甚至是王老太下的毒呢,雖然沒有什麼證據,還是去查看一下,看看有什麼端倪沒有。
要知道,大部分的破案線索都是通過調查走訪、摸底排查找出來的,不是坐在家裡憑空想出來的。楊秋池問道:“這王老太家住在什麼地方?”
米里正插嘴說道:“在東門坳半山上。”
“帶我們去找她!”楊秋池說。
米里正有些遲疑,說道:“現在已經是三更了,到他們那裡還有十多裡山路呢,這漆黑一片,山路又不好走……”
胡江看了看楊秋池,說道:“事不宜遲,人犯要是跑了,你負責嗎?”
米里正嚇了一跳,連聲說不敢。連忙跑出去準備火把燈籠,還叫了幾個村裡的民壯。準備好之後,胡江下令留下兩個捕快看守範氏和沈氏兩人,然後由米里正帶路。一行人上山去找賣蜂蜜給範氏的王老太。
山路果然難走。山坡陡峭,有的路段不能騎馬,只能下馬牽着馬步行前進。
打着燈籠舉着火把,這十多裡山路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趕到。到的時候已經是五更天。
這養蜂的王老太家住在半山腰的幾棟木屋裡,木屋旁邊整整齊齊放着幾排蜂箱。現在天寒地凍。這蜜蜂也不亂飛,聚集在蜂巢裡,偶爾有一些蜜蜂受到燈光地打擾,嗡嗡地飛了起來。卻很快又飛回了蜂巢。
捕快、民壯和楊秋池的護衛們迅速將這幾間房屋包圍了起來。
米里正敲開房門,捕快一擁而入,控制了王老太和她的兒子、兒媳婦。然後對房間裡迅速進行了搜索。
王老太和兒子、媳婦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搜查嚇壞了。不過看清楚是衙門地捕快之後,知道不是強盜。這才稍稍有些心安。
經過搜查,發現有一間房間裡有八個大瓷鉢,裡面都裝滿了蜂蜜。
王老太看見捕快們四處搜查,有些不解地小心問道:“各位大爺,你們在找什麼啊?”
胡江對米里正說:“你告訴他好了。”
米里正答應了一聲,對王老太說道:“你們賣給村裡魯老夫子家地那些蜂蜜有問題,魯老夫子服用了這些蜂蜜,結果被毒死了。”
“啊~!”王老太和兒子、兒媳婦嚇得臉都白了。王老太說道:“不會,我們,我們賣蜂蜜那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人說吃了我的蜂蜜出事的,更別說被毒死了。”
胡江說道:“那就是你們故意下毒害死魯老夫子的!”
“冤枉了~!”王老太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我們與那魯老夫子無怨無仇,幹嘛要害他呀。”王老太地兒子和兒媳婦也跟着跪倒叩頭。
胡江冷笑:“這正是我們找你查問的原因,你還是乖乖交代,你們是如何下毒殺死魯老夫子地?從實招來,不然,可要皮肉受苦!”衆捕快齊聲吆喝恐嚇。
“民婦真的冤枉啊,我們賣蜂蜜賺點錢養家餬口而已,平白無故的下毒害別人幹什麼呀。求求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爲民婦作主啊!”
“你還敢抵賴!”胡江吼道,他先前在小客棧看見楊秋池用鴨子試驗出那瓷瓶裡的蜂蜜有毒,便想也露一手,喝道:“來人,去給我抓一隻鴨子來!”
這王老太家後院養得有些家禽,一個捕快答應了跑到後院,抓了一隻鴨子。
胡江指着屋子裡那幾大瓷鉢地蜂蜜,吩咐:“鏟一坨蜂蜜,給這鴨子喂下!”
捕快從一個瓷鉢裡鏟了一大坨給那鴨子餵了,好大一坨,噎得這鴨子直伸脖子,過了半天,卻還是嘎嘎叫着搖搖擺擺一點事情都沒有。
胡江大失所望,有些尷尬地看着楊秋池。
楊秋池苦笑,心想,假如真是這王老太下毒害這個魯老夫子,直接下到要賣給魯老夫子的那一瓷鉢的蜂蜜裡就行了,不會全部蜂蜜都下地,再說了,根據範氏所說,這蜂蜜是在九月份買的,都過了差不多三個月了,下了毒地蜂蜜早就被銷燬了,怎麼還會留着等我們來查呢。
王老太不承認下毒,看這王老太也不大象說謊的樣子,現在沒有證據證明王老太在蜂蜜裡下了毒,也就沒有理由抓人家了。既然沒有發現線索,那就只能先下山回去,想想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魯學儒的原配老婆範氏下毒的可能性最大。不過,楊秋池有種感覺,這範氏不大象下毒殺死魯學儒的人,她的命都是魯學儒救的,她又是老太婆一個,殺死魯學儒有什麼好處?楊秋池想不出來這範氏殺魯學儒的理由,心裡倒是覺得那小妾行爲怪怪的。但又沒有任何證據。
連楊秋池都沒了主意,胡江等人只好垂頭喪氣跟着楊秋池離開,一行人沿來路往山下走。
雖然一夜沒睡,但楊秋池一點倦意都沒有,這種開夜差在現代社會裡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經常半夜裡被人叫起來去勘察現場,而且,這案子查到現在又陷入了死衚衕,下一步該怎麼辦呢?楊秋池一點頭緒都沒有,心裡有事,哪還有什麼倦意呢。
宋芸兒手裡拿着一根從路邊掰下來的枝條,隨意地晃動着,見楊秋池悶悶不樂的埋着頭一邊走一邊想心思,自己卻一點忙也幫不上,便想引開他的注意力,手中枝條一揮,指向對面遠處的山巒,說道:“哥,你看,這山的風景好美。”
他們下山已經走了好一會了,此時,天已經亮了,太陽從山間露出了通紅的臉,山峰頂上皚皚的白雪,山腰和山谷的雪已經大部分融化了,露出了山巒那翠綠色的衣裙。
薄薄晨霧象一條玉帶,纏繞在遠處的山巒之間。一彎彎的山間梯田,在晨暉裡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已經有早起的行人在山間小路上行走了。幾聲翠鳥啼鳴,更顯出山谷的幽靜。
楊秋池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嘆道:“是啊,好一派田園風光,如果我們倆能在這裡過一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那該多好啊。”
宋芸兒臉微微一紅,輕啐了一口:“誰和你一起,你那麼多小妾,叫她們陪你好了。”說罷,拿起手中的枝條,掰下一片葉子,輕輕咬在嘴裡,感受着這被晨露滋潤過的綠葉的愜意。
楊秋池扭過頭微微一笑,看了看宋芸兒,突然一怔,叫道:“芸兒,快把那葉子吐了!”
宋芸兒嚇了一跳,還以爲葉子上有什麼小蟲子之類的,趕緊吐掉。
楊秋池將那片葉子揀起來,說道:“你啊你,你這大小姐進了山裡,不認識的東西可千萬不能亂碰。”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蜜蜂兇手
宋芸兒臉一紅,不解地問:“這樹葉怎麼了?爲什麼不能碰?難道這樹葉還能把我吃了嗎?”
“沒錯,這葉子就能把給你吃了!”楊秋池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將那片樹葉舉起來看了看,“這是夾竹桃的葉子,有毒!”
啊?宋芸兒嚇了一跳,趕緊將手中那枝條扔掉,心有餘悸問道:“哥,你該不會是嚇我的吧?”臉一板,杏眼一瞪:“你要是敢嚇我的話,哼!”
楊秋池沒有說話,仍然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片夾竹桃葉子,又擡起頭四處張望,只見漫山遍野長滿了夾竹桃,可以想象,到了春夏開花季節,這漫山遍野的夾竹桃的花都開了,那該是多麼的美麗。
但楊秋池現在沒有空去設想那種美,因爲他發現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轉身問身後的米里正:“這山上怎麼這麼多夾竹桃?”
米里正也擡頭看了看,說道:“野生的,一到春夏,滿山都是夾竹桃花,紅的、黃的、白的,很好看的。”
楊秋池回頭往來路望去,只見王老太半山腰上的幾間小木房已經變成了幾個小黑點。微一沉吟,說道:“我們弄錯了,馬上回去!”
後面的胡江一愣,問道:“楊公子,弄錯什麼了?”
“到了再說,馬上返回王老太家。”說罷,轉過身又往山上走。胡江等人見楊秋池神色鄭重,不像是開玩笑,便都轉身往山上走去。
王老太一家見到楊秋池等人去而復返,有些意外又有些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秋池直接來到那間放蜂蜜的房間裡,叫捕快再去抓來一隻鴨子,從方纔胡江檢驗過的那個裝蜂蜜的瓷鉢旁邊的一個瓷鉢裡鏟了一坨蜂蜜給那鴨子喂下。
鴨子雖然沒事。但是開始打蔫,有點站不穩,跌倒又爬起來。楊秋池再鏟一坨蜂蜜給這鴨子喂下,連續兩坨。這一次這鴨子又勉強支撐了一會。才抽搐着倒地而死。
胡江等人非常的意外。難道這蜂蜜裡真的有毒嗎?又找了一隻鴨子,從另外一個瓷鉢裡鏟了蜂蜜餵了,也是連續餵了兩大坨之後,這鴨子支撐了一炷香地時間。抽搐而死。
將王老太家的鴨子差不多都拿來做了試驗之後,確定。這八個瓷鉢中,有六個裡面的蜂蜜有毒。
胡江喝問王老太這是怎麼回事?王老太和兒子、兒媳婦已經嚇壞了,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他們養蜂有好幾年了。從來沒出過什麼事情,現在他們也親眼看見鴨子吃了蜂蜜死翹翹了,如何說得清楚。
胡江一揮手。又要讓衙役上前抓人,楊秋池又擺手止住了。說道:“不用抓他們。這不管他們的事情,他們也不知道這蜂蜜有毒。”
胡江很疑惑地看着楊秋池。楊秋池指了指前面那兩個沒有毒地瓷瓶問王老太:“這兩個瓷瓶是今年九月份(農曆)以後采地蜂蜜吧?”
王老太的兒媳婦非常驚訝地問道:“對啊,大人您怎麼知道的?”
楊秋池沒有回答,神色凝重地又指着剩下的六個瓷鉢說道:“這六個瓷鉢裡地蜂蜜應該是今年八月以前採的蜂蜜吧?”
王老太太更是驚訝,點頭道:“是啊,大人您說得沒錯。”
宋芸兒很奇怪,驚訝地看着楊秋池問道:“哥,你以前養過蜜蜂嗎?”
楊秋池搖搖頭,嘆息了一聲說道:“殺死魯學儒地真兇找到了。”
胡江驚喜地問楊秋池:“就是這王老太一家人,對嗎?”
楊秋池又搖了搖頭:“不是,下毒殺死魯學儒的兇手不是人。”
這一句“兇手不是人”把衆人嚇了一跳,更讓宋芸兒想起當初在雲崖山,楊秋池也說過白小妹的鬼魂殺人的事情,頓時感到後背發涼,左右看了看,打了個寒戰,問道:“難道又是鬼魂下地毒手嗎?”
“瞧你那點膽子,”楊秋池愛憐地罵了一句,“下毒的不是鬼,而是蜜蜂!”
“什麼?”這句話把所有的人都弄糊塗了,宋芸兒驚問:“蜜蜂?蜜蜂怎麼下毒殺人呢?”
楊秋池也不賣關子,對宋芸兒說道:“你注意到沒有,這附近滿山遍野長了很多地夾竹桃。這夾繡桃整株有毒,葉子、枝幹、種子都有毒,連它美麗的花瓣和花蕊也有毒。王老太家養地蜜蜂從這夾竹桃的花蕊中採蜜,所以,這採回來的蜂蜜是有毒的。”
王老太的兒媳婦分辯道:“那,那我們家其他的瓷鉢裡的蜂蜜怎麼沒有毒呢?”
“夾竹桃的花期是五月到八月(農曆),八月之後,花已經謝了。蜜蜂就採不到有毒的夾竹桃蜂蜜了,從其他沒有毒的花上採來的蜂蜜,當然就沒有毒。這後面兩個瓷鉢裡的蜂蜜,就是這之後採集的,所以沒毒。”
這下子胡江等人都明白了,弄了半天,原來是蜜蜂下毒殺死了魯學儒,真讓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到。
楊秋池讓王老太的兒子好好回憶一下,南哨村那魯老夫子的老婆範氏什麼時候和他買的蜂蜜。
這魯老夫子看樣子在南哨村很有名,五十多歲屢試不中的老秀才,還娶了一妻一妾,卻又家道中落,不想出名都難啊。王老太的兒子平均一個月左右下山一次去賣蜂蜜,所以馬上就回憶起來,範氏是在九月重陽左右和他買的蜂蜜。這與範氏的說法是一致的。這麼說,這範氏買的也是有毒蜂蜜。
胡江想,既然是蜜蜂下的毒,那就沒辦法了,總不能抓幾隻蜜蜂回去交差吧,這王老太一家也不知道這蜜蜂採回來的花蜜有毒,屬於意外。抓他們也不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拿一個瓷瓶裝些有毒蜂蜜,拿回去交差消案。
胡江找瓷瓶裝蜂蜜,楊秋池卻怔怔地看着那些蜂蜜又開始發呆。
宋芸兒見楊秋池蹲在那裡傻愣愣看着那幾個瓷鉢裡的蜂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哥。還發什麼呆呢?案子都破了,咱們快下山回去睡覺吧,一晚上沒睡,人家都要困死了。”
楊秋池皺着眉頭一擺手:“不對!”
“什麼不對?”宋芸兒問道。
“這件案子不對!蜜蜂不是兇手。魯學儒不是吃了有毒的蜂蜜死地。”
胡江一聽,驚問道:“楊公子。你說什麼?你方纔不是說……”
楊秋池打斷了他的話:“我先前想錯了,”指了指蜜罐子裡的蜂蜜,說道:“你們看,這些有毒的蜂蜜已經賣得差不多了。這蜂蜜既然能毒死魯學儒,也能毒死別人,怎麼沒聽說過吃蜂蜜死了人地呢?”轉身問米里正:“這兩年村裡死過人嗎?”
里正搖搖頭:“沒有。”想了想又說,“這王老太地蜂蜜很不錯的。村裡有很多人家都買他的蜂蜜,我也買過,但吃了沒甚麼事情啊。他們還到鄰村也賣過,但也沒聽說過誰吃了他家的蜂蜜死了地啊。”
通判胡江問道:“那這鴨子吃了就死掉了,又作何解釋?”
米里正撓撓頭:“這,這……”
楊秋池說道:“這好解釋,並不是吃了有毒的東西就一定會中毒而死,要達到中毒量才行,而且,不同地個體以及不同的身體情況,都會影響到是否中毒。同樣劑量的毒物,成人吃了不一定中毒,但小孩吃了就有可能中毒。小孩吃了沒事的,鴨子吃了就可能中毒。”
宋芸兒有些明白了,說道:“哥,你地意思是不是這蜂蜜中毒的劑量還不足以毒死人,卻可以毒死鴨子?”
“聰明!”楊秋池誇道。
宋芸兒嘻嘻一笑。
米里正又發現一個問題,問道:“那嬰兒和鴨子差不多大小,怎麼沒聽說嬰兒吃了蜂蜜死了的呢?”
楊秋池一愣,這個問題他倒沒想過,說道:“也許,也許這和一次性吞服地劑量有關吧。嬰兒吃得少,用筷子頭挑一點調水喝罷了,可剛纔我們將這有毒的蜂蜜餵了鴨子兩大坨,足夠一個嬰兒吃上好多天地,分到每一天的劑量就很小了。”指了指那鴨子,說道:“再說了嬰兒再小,也比這鴨子大嘛。”
王老太插嘴說道:“嬰兒不能喂蜂蜜的。”
“爲什麼?”楊秋池和米里正都奇怪地問道。
“沒斷奶的小孩子吃了蜂蜜,會哭鬧不停,而且哭泣聲微弱,也無力吃奶,嬰兒如果吃蜂蜜吃多了會死的。所以我們賣蜂蜜的時候都會提醒的。”
這王老太的說法沒錯,根據現代醫學檢驗發現,土壤和灰塵中往往含有被稱爲“肉毒桿菌”的細菌,蜜蜂在採取花粉釀蜜的過程中,有可能會把被污染的花粉和蜜帶回蜂箱。這種蜂蜜中含有的這些微量毒素成人吃了沒事,但嬰兒吃了會中毒甚至死亡。所以,一週歲以下的嬰兒不能喂蜂蜜。
這嬰兒不能吃蜂蜜,楊秋池說實話也不知道。現代社會他連女朋友都沒有,更沒有機會有孩子,也就不關心這些問題。現在聽了這王老太的話,也跟着長了見識。
楊秋池見宋芸兒和胡江等人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關於能毒死鴨子的毒不一定毒得死人的論斷,也懶得解釋,對南宮雄說道:“你帶兩個人去王老太家豬圈牽一頭豬出來,要一百多斤以上的。”
南宮雄答應了一聲,也不叫其他人,一個人進了豬圈,豬圈裡頓時想起了豬的慘叫聲。片刻,南宮雄抱了一頭肥豬出來,那肥豬跟他差不多大小,這南宮雄力氣還真大,這豬被他兩手抱住,除了鼻子裡哼哼之外,根本動彈不得。
楊秋池叫一個捕快鏟了兩大坨有毒的蜂蜜給那頭肥豬喂下,然後將肥豬放回了豬圈。大家圍在豬圈旁等了半天,那肥豬還是哼哼唧唧搖頭晃腦活得好好的,沒甚麼中毒的症狀。
這下子胡江等人都相信了。同樣是兩大坨蜂蜜,毒死了鴨子卻沒能毒死這頭肥豬。看來,楊秋池所說的下毒毒死人需要達到一定的劑量,這是正確的。
既然這蜂蜜毒不死這頭肥豬,當然也就毒不死魯學儒。再說了,那鴨子被毒死是因爲連續服用了兩大坨蜂蜜,而魯學儒只是用蜂蜜來塗抹口腔潰■,一個內服一個外用,魯學儒身體吸收的有毒蜂蜜的劑量就更小了,所以,更不可能被這有毒蜂蜜毒倒。
楊秋池剛纔發呆,就是發現了這個問題。
這樣說來,下毒殺死魯學儒的,不是蜜蜂採回來的有毒蜂蜜,那真兇又是誰呢?
楊秋池正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宋芸兒卻很興奮,因爲她學到了不少毒物的知識。她學武功就是爲了將來有一天能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但這江湖險惡,明白一點下毒和防毒的知識,將來行走江湖說不定就能用得上。
宋芸兒很高興地問道:“哥,除了你剛纔說的,還有什麼能決定一個人吃了毒藥卻不中毒呢?”
楊秋池對她的勤學好問很滿意,讚許地點點頭,說道:“除了劑量大小和個體差異可以決定是否中毒之外,使用方法也可以決定是否中毒。比如許多蛇毒,口服吞下不會中毒,但如果進入人的血液裡卻能毒死人。”
“魯學儒是用這配了藥的蜂蜜塗抹在口舌瘡面上,而不是直接服用……”說到這裡,楊秋池突然停住了,自言自語重複了一遍:“配了藥的蜂蜜……”
腦袋裡靈光一閃,連說該死,怎麼把這茬給漏了,這原配範氏不是說了嗎,她得了一個偏方,用蜂蜜配藥給魯學儒治療口舌生瘡。
自己只注意到這配藥的蜂蜜,怎麼忽視了配藥了。很可能是那配蜂蜜的藥有問題,要不就是那偏方有問題,再或者根本就是那給範氏偏方的人有問題!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仙下凡
楊秋池正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宋芸兒卻很興奮,因爲她學到了不少毒物的知識。她學武功就是爲了將來有一天能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但這江湖險惡,明白一點下毒和防毒的知識,將來行走江湖說不定就能用得上。
宋芸兒很高興地問道:“哥,除了你剛纔說的,還有什麼能決定一個人吃了毒藥卻不中毒呢?”
楊秋池對她的勤學好問很滿意,讚許地點點頭,說道:“除了劑量大小和個體差異可以決定是否中毒之外,使用方法也可以決定是否中毒。比如許多蛇毒,口服吞下不會中毒,但如果進入人的血液裡卻能毒死人。”
“魯學儒是用這配了藥的蜂蜜塗抹在口舌瘡面上,而不是直接服用……”說到這裡,楊秋池突然停住了,自言自語重複了一遍:“配了藥的蜂蜜……”
腦袋裡靈光一閃,連說該死,怎麼把這茬給漏了,這原配範氏不是說了嗎,她得了一個偏方,用蜂蜜配藥給魯學儒治療口舌生瘡。
自己只注意到這配藥的蜂蜜,怎麼忽視了配藥了。很可能是那配蜂蜜的藥有問題,要不就是那偏方有問題,再或者根本就是那給範氏偏方的人有問題!
楊秋池仔細回憶了在小客棧裡做的生物試驗,那鴨子吞服了魯學儒那瓷瓶裡的一坨蜂蜜之後,馬上就倒地死了,而方纔的試驗,鴨子吃了兩坨蜂蜜,還支撐了一炷香功夫才死的,可見,魯學儒那一瓶蜂蜜要比王老太家的蜂蜜的毒要厲害得多。
剛纔已經覈實,魯學儒的蜂蜜是買的王老太的有毒蜂蜜,相同的有毒蜂蜜而毒性卻不同,說明魯學儒的蜂蜜裡很可能另外被人下了毒!而且,問題很可能出在那個偏方中另外的配藥上。
現在必須馬上去找範氏,查清楚這配藥是什麼,這藥方是誰給的。
這些事情說起來繁瑣,可在楊秋池的腦袋中也就是那麼一閃,就想通了,說道:“馬上回北哨村找範氏。”
胡江問道:“怎麼?難道還是範氏下的毒嗎?”
“不,很可能是配蜂蜜的藥有問題!”楊秋池一點撥,胡江等人馬上就明白了,一行人連忙下山。
臨走前楊秋池告訴王老太一家,雖然這些有毒蜂蜜不能毒死人,但畢竟還是有毒,對人體健康會有影響,讓他們馬上毀掉那些有毒的蜂蜜,並且將這附近的夾竹桃全部砍掉,避免來年蜜蜂採集夾竹桃的蜜。而且,將來採到的新蜜,最好能用鴨子做個實驗,看看有沒有毒再賣。
王老太一家子差點被當稱下毒的兇手給抓起來,真被嚇壞了,對楊秋池查清真相,還了他們清白簡直感激涕零,對楊秋池的吩咐當然連聲答應馬上照辦。不過,就算楊秋池不這樣要求,他們也要毀掉這些有毒蜂蜜和夾竹桃。這王老太一家還是很本分的,寐良心的錢他們是絕對不會去賺的。
楊秋池一行人急衝衝下山趕回了南哨村,來到魯學儒家,範氏和沈氏被臨時羈押在這裡。
楊秋池顧不得休息。立即審訊範氏:“你給你家老爺配那治療口舌生瘡的藥地配方是什麼?”頓了頓。又問道:“是不是用夾竹桃的花瓣搗碎了合在蜂蜜裡?”
楊秋池之所以這樣猜,是因爲夾竹桃是一味比較常見的中藥,具有鎮痛解毒消腫的作用,很多治療疔瘡地中醫藥方中都有夾竹桃(一般是外用)。不過,夾繡桃卻有毒。中藥就是這樣玄妙地學問。多一分是毒,少一錢是水,恰到好處可治病。
這南哨村附近到處都有夾竹桃。夾竹桃有毒這點常識一般老百姓也都知道,鄉村裡也經常發生牛羊誤食夾竹桃而中毒死亡的事情。不過,老百姓由於缺醫少藥或者聽信偏方,也常常使用夾竹桃做偏方治病。其實這是很危險的。
範氏奇道:“大人,您也知道這配方?這偏方還挺管用的。”
“管用?管叫你見閻王倒是很有用!”楊秋池忿忿說道。“你不懂就不要亂信那些偏方啊,這夾竹桃雖然具有鎮痛解毒消腫地作用,但它也有劇毒,使用不當會死人的!你們老爺很可能就是用了你地偏方死掉的!”
範氏頓時嚇得哭了起來:“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以前也有人用這夾繡桃花做藥引子,都沒事,我以爲……我真的不知道啊。”
這蜂蜜本來就有毒,這範氏又聽信偏方,在蜂蜜里加上有毒地夾竹桃花瓣,這就毒上加毒,那老秀才魯學儒怎麼經受得了呢,不死纔怪呢。
誤信偏方,愚昧就是這樣害死人的!楊秋池暗自嘆息。
胡江也嘆息道:“原來是蜜蜂和原配合謀殺死了魯學儒這老秀才,我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個結果。”
幾個捕快上前用鐵鎖鏈將範氏鎖上。
小妾沈氏又開始哭鬧着要去抓撓範氏,要殺了她給她們老爺報仇,被宋芸兒拉開了。
行了,案子破了,打道回府!
楊秋池有些心情沉重地走出房門,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個案子有什麼地方怪怪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住了,直勾勾看着對面山上不動。
宋芸兒問道:“哥,你又發什麼呆啊?”
楊秋池沒有回答,回過頭看向魯學儒家旁邊那一叢夾竹桃,上下左右看了好一會,又走過去,摘了一片葉子,拿在手中端詳,眉頭皺在了一起。
宋芸兒知道,只要他哥這個樣子發呆,那就是正在思考什麼奇怪的問題,她也見怪不怪了,也不打擾,站在他身邊靜靜地等他發呆完。
楊秋池突然將手中地那葉子撕成了碎片,然後將碎片放在手心裡仔細端詳,眉頭皺得更緊了。
發了一會呆之後,楊秋池走到範氏身前,問道:“你除了在蜂蜜里加夾繡桃花瓣碎末之外,還加過什麼其他的東西嗎?”
範氏哭着搖搖頭,花白的頭髮在寒風中飄舞,讓人很是同情。
楊秋池又問:“這個配方是誰告訴你的?”
“是村口算卦的趙半仙。”
“算卦的先生?”楊秋池有些奇怪,“算卦的先生也會看病嗎?”
範氏點了點頭,低聲哭着。
旁邊的米里正插話道:“楊公子,咱們村這算卦的趙半仙可真有本事,看病倒還是次要的,最讓人佩服的,是他算卦準的很。”
宋芸兒一聽,馬上來了興趣,問道:“哎!你說的那什麼趙半仙,算卦真的那麼準嗎?”
這女孩子對什麼算命、算卦、星座、運程都很着迷,古今中外都不例外。
米里正說:“當然準,四里八村的好多人都來找他算卦呢,人送外號趙半仙。”頓了頓,又說道,“這趙半仙不僅算卦準,還能抓鬼治病去邪,道法厲害着呢。”
“對了。前些日子,聽說魯老夫子的小妾沈氏陪魯老夫子去找趙半仙算卦,趙半仙就說過魯老夫子今年有一劫,恐怕很難過得了。當時雖然解了。但趙半仙也說過。這一劫不一定解得掉,果然如此,這趙半仙算卦還真靈。”
楊秋池想起來了,昨天深夜他們剛剛到北啃村找到米里正。告訴他魯學儒死了的時候,這裡正就曾經自言自語說:“還真靈”。當時楊秋池聽到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也沒聽真切,加上急着找魯學儒家人查問,也就沒在意。原來他當時指的是這算卦的趙半仙算命靈。
楊秋池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沈氏帶魯學儒去找趙半仙算命地呢?”
“趙半仙說的啊,他逢人就感嘆,說魯老夫子今年有一劫。很兇險,恐怕連他都解不了。要我們大家多留神魯老夫子,有什麼問題要儘早告訴他,好及時處理。”
楊秋池哦了一聲,低頭沉吟了半晌,突然轉身回到魯學儒的屋裡。
宋芸兒、胡江、米里正不知道楊秋池搞什麼鬼,也跟了進來。
那小妾沈氏以爲他們已經走了,正在自己閨房裡哼着小曲打扮呢。見楊秋池進來,有些尷尬,擡起衣袖又開始抹眼淚。
楊秋池有些好笑,問這沈氏:“你帶你們老爺去找過村裡的趙半仙算過卦,對嗎?”
小妾沈氏瞅了楊秋池一眼,慢慢放下衣袖,眼睛是揉紅了,卻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悲悲切切說道:“是啊,本來是去給老爺算一算,這次開恩科考試,老爺能不能高中,沒想到一見面,人家趙半仙就看出來,我們老爺今年有一劫。嗚嗚嗚,沒想到還真給趙半仙算準了,嗚嗚,我以後可怎麼活啊,嗚嗚嗚嗚嗚。”放聲大哭起來。
楊秋池等她汽笛拉得差不多了,才問道:“可我聽米里正說,趙半仙不是給你們老爺解了這劫了嗎?怎麼沒用嗎?”
“解是解了,可趙半仙說我們老爺這次地劫難太大,如果實在過不去,那也是天意。嗚嗚嗚”小妾沈氏抽泣着說。
“這趙半仙是怎麼給你們老爺解這劫難地?”
“起法壇抓鬼驅邪。”
宋芸兒兩眼放光,好奇地插嘴道:“這趙半仙還會抓鬼驅邪?他道術真那麼厲害嗎?”
旁邊的米里正一聽,也插嘴道:“那是當然了,咱們北哨村這趙半仙不僅算卦準,這請神抓鬼也是一絕哦,四里八村沒有不知道的,就拿這抓鬼去邪治病來說,我親眼見過不止一回,趙半仙念動咒語將病人身上的鬼捆在法壇上地一張紙上,口含仙水一噴,那些鬼頓時顯出原形,一個個腦袋和身體分家,鮮血淋淋的。”
宋芸兒聽得津津有味,問道:“真地啊?”
米正更來了精神:“那當然,我還親眼看見趙半仙用滾油炸鬼呢。”
“滾油炸鬼?”宋芸兒驚異地問道。
“是啊,先把一鍋油燒滾了,趙半仙將手伸進鍋裡試試油溫,看看這油燒開了沒,能不能炸死鬼那可是一鍋燒得滾燙的青油啊,他的手伸進油鍋卻一點事都沒有,你說他厲害不?”
米里正吹得口沫橫飛,自己村子裡有這樣一個人物,說起來覺得臉上很有光彩,興奮地續道:“試過油溫之後,趙半仙施法術抓住病人身上的邪鬼,用法術將鬼禁錮在一根骨頭上,然後把骨頭扔進油鍋裡炸。那骨頭裡地小鬼發出慘叫,上下翻滾,最後被活活炸死了。病人的病馬上就好了。你說神不神?”
楊秋池插嘴道:“還真是神哦。”笑了笑問道,“這趙半仙會治病?”
“當然了,抓鬼治病,趙半仙什麼都會,要是小毛病,用他的偏方靈着呢,大地病就需要抓鬼驅邪才行了。”
楊秋池想了想,說道:“我這牙經常疼,疼起來吃什麼都不香,另外我還老睡不着覺,老做惡夢,你帶我去找這趙半仙看看,行嗎?”
“行啊!”米里正高興地說道:“我帶你們去。”
楊秋池對那小妾沈氏說:“你也陪我們去吧,瞧瞧熱鬧。”
沈氏本要拒絕,可看見楊秋池冷峻的神色,卻不敢拒絕,點點頭,跟着他們一起出了門。
一行人由米里正帶路,來到村口趙半仙家。
這趙半仙看樣子在村裡還算比較富,磚瓦結構地幾間大房子,大門正中額上掛着一塊匾,上面寫着“半仙下凡”四個鎦金大字。
有一個姓孫的老媽子專門負責迎送客人。聽說應天府衙門裡的大爺都來找趙半仙驅邪看病,孫老媽子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將楊秋池等人引進了屋裡,然後跑到外面一說,村裡都轟動了,好多人圍攏來看熱鬧。
這趙半仙五十開外,一隻眼睛眯着,另一隻眼睛卻已經瞎了。聽說是應天府的老爺來了,趙半仙站起身作了一揖:“參見各位老爺,我趙瞎子這裡給各位大爺見禮了。”將幾位引到客廳坐下。
楊秋池拱拱手,說道:“趙半仙,在下和應天府衙門通判胡江胡大人,來貴村查魯老夫子貢院被殺案,聽說了先生法術高強,正好在下偶有微恙,隨便想請先生給瞧瞧。”
這趙半仙聽說魯老夫子被殺,嘆道:“唉~!真是天妒英才,這老夫子可是咱們村最有學問的人了,唉~!可嘆呀~!我法力不夠,沒能救得了他。”說罷,又搖了搖頭。
裡米正附和着嘆息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您老能算出他有此一劫,這足以證明您老確實是法力無邊啊,再說了,你這可是泄露天機,對這魯老夫子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門外的院子裡圍觀的村民也都點頭讚歎。
趙半仙嘆息着擺擺手,聽着門口村民們敬佩的讚歎,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又過了一會,這才眨巴了一下那隻碩果僅存的朦朧淚眼,問楊秋池:“敢問這位大爺,哪裡不舒服呢?”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廂情願
楊秋池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今天半仙的運程不佳,遇到了我身上這更加兇猛的惡鬼,唉,我們還是不要爲難先生了,這就回應天府去吧。”轉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什麼事情,走進屋去,抓起桌子上放着的那一錠銀子塞進懷裡,“對了,你沒給我去邪病,這銀子就不能給你,過段時間我再來吧。”
楊秋池讓米里正送他們,然後帶着宋芸兒和護衛們往村口走去。
胡江也鬧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先生油炸鬼怎麼把自己的手給炸了。見楊秋池等人離開,趕緊帶着捕快,押着原配範氏,跟上楊秋池他們,一行人出村口走了。
那小妾沈氏看看楊秋池他們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翻滾慘叫的趙半仙,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哼着小曲回家去了。
那孫老媽子這時纔回過神來,趕緊將趙半仙扶回房裡,找藥來給趙半仙敷燙傷的手。
村民們一整天都能聽見趙半仙房裡不時傳出的哀號慘叫,驚異不已。
這些村民這一次算開了眼,不僅親眼目睹了趙半仙桃木劍斬不了鬼,還親眼目睹了趙半仙油炸鬼自己的手反倒被炸得皮開肉綻,而且,這號稱半仙的,原來受傷之後,也象一般老百姓那樣慘叫哀號,並沒有使用想象中的法術馬上將傷手治好。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村,還很快傳到了四里八村。聽到的人都驚呆了。
他們看到了一個神從神壇上滾了下來。他們崇拜的偶像被徹底打碎了,而他們甚至還弄不明白,這偶像是怎麼被打碎的。
於是各種猜想就開始流行起來,有人猜測是這趙半仙以前抓了太多的鬼,那些鬼回來報復來了。有人說這半仙法術不靈了,所以收不了鬼。甚至還有人猜測剛纔那小夥子纔是真正高人,是故意來砸趙半仙場子來的,兩人比拼法力,結果趙半仙慘敗。
天黑了之後。小妾沈氏一個人在家裡。老爺魯學儒已經死了。大奶奶範氏被抓走了。不過,小妾沈氏對這些好像都不在乎。吃過晚飯,早早的就上了牀,躺在牀上想心事。
外面不時傳來狗叫。還有寒風掃過樹梢地沙沙聲,沈氏感到全身發冷。往被子裡縮了縮,好像這樣會更安全一點似的。
就在這時,沈氏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腳踩在積雪上的嚓嚓地聲音。一直到了自己地窗戶下面。
沈氏一陣緊張,自己現在可是一個小寡婦,會不會是村裡的小混混趁機來欺負自己。內心巴望着這腳步聲是路過自己家的村民發出來的。但沈氏隨即發現這個想法很牽強,因爲他們家在村子邊上。村裡地道路並沒有經過自己家的。
正在這時,那腳步聲停下來了,就在窗戶下面,隨即,響了幾聲手指叩擊窗櫺發出地哚哚聲。
沈氏嚇得臉都變了,往被子裡又縮了縮,看了一眼幾步遠圓桌上那盞油燈,想爬起去吹滅掉,假裝睡覺,不過這顯然是掩耳盜鈴。
正遲疑間,那敲窗戶的聲音又響了幾下。
沈氏知道裝啞巴不是辦法,終於鼓起勇氣,顫抖着聲音問了一句:“誰啊?”
門外那人低低的聲音說道:“是我,開門啊。”
一聽這聲音,沈氏輕舒了一口氣,隨即皺了皺眉,沒有理睬。
那敲窗戶的聲音又響了兩下:“小美人,你應該知道,那老傢伙死掉,可是我地功勞哦。”
沈氏猛地坐了起來,盯着窗戶片刻,然後下了牀,披了一件衣服,走到外間門邊,拔下了門閂,轉身往回走。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閃了進來,翻身將門關好,伸雙手從後面摟抱沈氏的細腰,其中一隻手纏裹着白布。
沈氏在這人纏裹白布的那隻手上拍了一巴掌,痛得這人哎喲一聲慘叫,但叫了半聲,馬上打住,強忍着劇痛抱着那隻手原地打轉,半晌才緩過氣來。叫道:“小美人,你想要我地命啊?”
這人正是白天抓鬼被滾油炸了手的趙半仙。那隻被燙得皮開肉綻地右手用白布包裹着,腫得跟棒槌似的。
沈氏沒理他,坐在牀邊,斜斜地靠在牀頭,鄙夷地看着趙半仙:“怎麼,沒被燙死,跑來我這裡找死嗎?”
趙半仙捧着那支棒槌似的手臂,走到牀邊,歪屁股坐在牀沿上,涎着臉說道:“小心肝,我施法術殺了這老傢伙,你現在可以名正言順改嫁了,你還不多謝我啊。”
小妾沈氏鼻孔裡哼了一聲,收起纖纖玉腿,踢了趙半仙一腳:“坐一邊去,別靠近我。”隨即又問道:“老傢伙真是你殺的?”
趙半仙被踢得差點掉下牀去,趕緊站起身,卻不生氣,仍然涎着臉說道:“除了我還能有誰?要不是我趙半仙這牌子,他這老狐狸能相信那藥方嗎?”說罷,走到牀邊,色迷迷看着沈氏:“小乖乖,現在你該從了我了吧?”把臉湊過去要親沈氏。
沈氏一骨碌身子,躲進了牀裡,說道:“真是你殺的嗎?”
趙半仙呵呵一笑:“當然,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呸~!”沈氏啐了一口,“我可沒要你害死他。我只是讓你算一卦這老東西有沒有中舉人的命。”
“我算了啊,他沒這個命嘛。”
“那我也沒讓你殺了他啊,我可沒你那麼狠心。”
趙半仙笑了笑:“我這還不是爲了你,誰讓你老在我眼前晃悠,晃得我這心吶,就一個勁跟着你轉。”
“嘻嘻嘻,”沈氏掩嘴而笑,“瞧你那德性!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故意不幫我們老爺治好牙病。”
趙半仙歪屁股坐在牀沿:“我要是幫他治好了,你還怎麼能到我那狗窩裡來呢。”伸出沒受傷的左手,就去摸沈氏的臉蛋。
沈氏一巴掌打開了他的手,嗔道:“少來!你害死了我家老爺。還要來欺負我一個孀婦。早知道我白天就該把你告了,讓衙門鎖了你去!”
“瞧你說得跟個貞潔烈女似的,”趙半仙跪在牀上,“你心裡不是巴不得這老鬼死掉。你好另外嫁個好人家嗎?我施法術殺了他,不正好稱了你的心願嗎?”頓了頓。又得意洋洋說道,“我趙半仙孤身一人,你要跟了我,吃香的喝辣地那還不是現成的嗎?”
“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殺他的。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指望着他死了,我好能跟你?呸!”沈氏厭惡地又碎了一口,“別做夢!我雖然不想再跟着這老窮鬼。卻也不會跟了你地!”
“爲什麼?”趙半仙驚問。
沈氏一骨碌坐起來,冷着臉說道:“這老鬼雖然窮。卻懂得心疼人,你懂嗎?他自己吃糠咽菜,把好地留給我,你行嗎?他傾家蕩產爲自己的女人治病,你會嗎?”
趙半仙張口結舌看着沈氏,被她這幾句話給鎮住了。
沈氏鄙夷地看着趙半仙,“你就會借算卦摸骨的機會,欺負欺負小媳婦,輕薄輕薄良家婦女。哼~!可你對自己的女人,連個銅錢都捨不得花你前面地兩個女人,不就是這樣被你氣跑的嗎?你還指望我作第三個呀?作夢!”
趙半仙被她奚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不由得老羞成怒,冷笑:“這麼說來,我爲你做的這些都是白做了?”
“爲我?”沈氏也冷笑,“你以爲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垂涎於我,知道我不滿意這老不死的沒錢沒本事,就故意算他今年有一劫難,然後使法術殺了他,一來證明你算卦準,二來想討好我。”沈氏又啐了一口:“呸~!你算盡心思,還不是想上我地牀?”
趙半仙在牀上跪爬幾步,逼近沈氏的身邊:“小美人,你既然都知道我的心了,那還不從了我?”伸出手去又要摸沈氏地臉蛋。
沈氏坐起身靠在牀裡的牆壁上,厭惡地叫道:“你再這樣,我可要喊了!”
趙半仙一怔,也跪坐在牀上,冷聲道:“你別忘了,我既然能使法術殺了那老不死地,就能殺了你!你知道我這麼多事情,如果不嫁給我,你認爲我會讓你活着嗎?”
沈氏機伶打了一個冷戰,抓起枕頭擋在胸前:“你……你要幹什麼?”
“要你作我的女人!嘿嘿,你不嫁給我我不勉強,不過,今後我來你這兒,你就得乖乖的聽我的話,好生伺候我!”趙半仙眯着唯一的那隻眼睛,盯着沈氏光滑的臉蛋和白淨的脖頸,目光中的沈氏已經被他剝成了一個赤裸小綿羊,不由得使勁嚥了一聲口水。
沈氏猛地一扭身,撲向牀尾,想掀開蚊帳逃跑。
趙半仙左手一把抓住沈氏的胳膊一拽,將沈氏拽得仰面朝天倒在牀上,沈氏張嘴就要呼叫。趙半仙一巴掌打過去,打得沈氏眼冒金星,昏頭昏腦。
趙半仙抓住沈氏胸前的衣襟猛地一撕,刷的一聲扯開,露出了沈氏雪白的半截酥胸。
沈氏尖叫一聲,倒爬幾步依在牀頭,驚恐地看着趙半仙。
趙半仙也不着急,獰笑着慢慢伸手抓向沈氏的酥胸。
突然,一道白光電閃而過,將趙半仙那伸出的左手手腕削斷,餘勢不衰,噹的一聲釘在牀裡的牆壁上,嗡嗡直響,卻是一柄短劍,劍上鮮血淋漓。
趙半仙的斷掌血淋淋掉在牀鋪上,斷腕處鮮血狂涌。趙半仙慘叫着翻身倒在牀上。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昏死過去。
四個人擁了進來,正是楊秋池、宋芸兒、胡江和米里正。隨後,門外擁進一幫人,卻是楊秋池的護衛南宮雄等人和捕快們,還押着魯學儒的原配範氏。
那柄短劍當然是宋芸兒扔出的。
陡然見到這麼多人進來,沈氏還以爲來了強匪,嚇得驚聲尖叫,等到看清是楊秋池等人,這才穩下心神,抽泣着哭了起來。
趙半仙已經痛得死去活來,在牀上打滾。捕快們一擁而上,將他拎下牀。
趙半仙左手被砍斷,用鐵鏈是鎖不上的了,而且鮮血狂涌,如果不及時救治,很快就會死翹翹。
捕快們還是發揚了革命人道主義精神,掏出金創藥給趙半仙敷上,包紮了傷口,這纔將他按倒綁了起來。
趙半仙和沈氏方纔的對話,胡江等人都聽到了。胡江讚道:“楊公子,你還真猜對了,就是趙半仙殺死的魯學儒。看來咱們這個回馬槍殺對了。”
宋芸兒一邊收回短劍一邊笑道:“什麼猜的,我哥早就查清楚就是這什麼半仙搞的鬼殺了魯學儒,這叫引蛇出洞,欲擒故縱!”
原來,楊秋池讓米里正送他們出村之後,走了一段路,米里正要回去,被楊秋池拉住,說他們等天黑之後還要回村。米里正和胡江問他爲什麼要回去,他笑而不答。
在僻靜處等到天黑之後,楊秋池才告訴他們,真正的兇手是趙半仙,今晚他會到魯學儒找沈氏,他們去抓現成就行了。
衆人將信將疑,偷偷摸摸回到北哨村,繞到魯學儒家後院守候。一個多時辰之後,果然看見那趙半仙鬼鬼來了,叫開了門進去。
宋芸兒用短刃撥開裡面的門閂,楊秋池、胡江、米里正他們四個靜悄悄潛入了外間,其餘的人等在門外。
胡江等人在裡面將趙半仙和沈氏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後來發現趙半仙準備強暴沈氏,宋芸兒這才忍不住出手斬斷了趙半仙的一隻手掌。
趙半仙已經承認是他殺死了魯學儒,罪犯自認有罪,這案子就算結了。不過,胡江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問楊秋池:“楊公子,你怎麼知道這趙半仙才是真兇,他又是怎麼用法術殺死了魯學儒的呢?”
宋芸兒也很好奇,希望楊秋池能揭開這個謎底。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揭秘
楊秋池說:“我聽魯學儒原配範氏說,她那用蜂蜜浸泡夾竹桃花瓣治療口腔潰瘍的偏方是趙半仙給的,我又聽米里正說小妾沈氏帶着魯學儒去找趙半仙算過命,而那趙半仙居然算的奇準,算準了魯學儒今年有一劫難,連趙半仙自己都不一定解得了。而且,趙半仙還拿這件事到處宣揚,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我就懷疑其中有鬼了。”
“這沈氏對那魯學儒的感情也不怎麼地,魯學儒死了她都只是乾嚎,她又才三十來歲,這魯學儒又沒錢又沒地位,當然她不安心。到趙半仙家算命時我又知道,這沈氏三番五次帶着魯學儒來找趙半仙看病,可老也看不好,卻又還要來看。其中必有名堂。”
“算命的時候我就看出來,這趙半仙看着沈氏的眼神很曖昧,不過沈氏卻對他好像愛理不理的,卻又不明確拒絕,好像在耍他,很明顯是內心空虛在找樂子拿這趙半仙逗着玩。”
“而趙半仙卻以爲這沈氏是真的傾心於他。他也知道,沈氏不安心守着魯學儒,卻又不願意揹負在魯學儒窮困之際拋棄他的罵名,就這麼不死不活吊着。於是,這趙半仙便決定用殺死魯學儒來討好沈氏,樣的話,一方面可以討得沈氏的歡心,另一方面可以證明自己算卦準確。真是一石二鳥。”
“我估計,這趙半仙知道魯學儒死了之後,今晚一定會來找沈氏邀功求歡,儘管他的手被炸傷了,他也會趁熱打鐵來找沈氏的。所以,我們守株待兔,應該能有所收穫,幸好我猜對了。否則,我們可要空手一夜了。”
胡江等人這才明白,這趙半仙露出了這麼多的破綻,可他們一個都沒發現。心中對楊秋池充滿了敬佩。
宋芸兒想起一件事。問道:“哥,這趙半仙自稱用法術殺死了魯學儒,他是怎麼殺的呢?”
楊秋池聽了這話,臉色頓時一變。不安地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對啊,這趙半仙會法術。用法術殺了魯學儒,他會不會用法術逃跑呢?”
胡江一驚,忙問:“那怎麼辦?”
宋芸兒說道:“用狗血淋!他就不能隱形了。”這女娃娃懂得還真多,宋芸兒又接着說:“咱們現在去和村裡的老鄉買條狗來宰了。就有狗血了。反正這些狗看見生人就叫,煩得很。”
米里正連連擺手:“那可不成,村裡人把狗當成看家護院的好幫手。從來不殺狗吃狗肉,不會有人同意把狗賣給咱們宰殺地。”
宋芸兒撓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楊秋池沉吟道:“我聽說人的琵琶骨(俗稱鎖骨)被鎖住,再厲害的法術都使不出來了。咱們要不還是把他的兩根琵琶骨用刀子穿兩個孔,分別用鐵鏈子給鎖上吧。”
胡江點頭贊同,叫了一聲:“穿他地琵琶骨鎖上!”
幾個捕快答應了一聲,拔出刀子就要動手。
趙半仙本來就痛得死去活來地,一聽胡江這話,更是嚇得魂飛天外,連聲喊道:“大爺饒命,我不會法術,我那都是騙人的,求求您別再穿我的琵琶骨了。”
楊秋池臉一板:“你說謊!好多人都看見你會法術,而且法術很高明的,什麼劍斬鬼,什麼油炸鬼,厲害着呢,”轉過頭問身後那米里正,“里正大人,我說地對不對?”
里正本能地點點頭,可一看見趙半仙那被滾油炸過的腫得根棒槌似地手,又有些尷尬地搖搖頭,他也不知道這趙半仙究竟算不算法術高明瞭。
趙半仙兩隻手傷口已經痛的冷汗直流,再不願意琵琶骨被穿孔,叫道:“大人饒命啊!我那是騙人的把戲,不是真的法術!”
聽了這話,米里正等人都吃了一驚,唯獨楊秋池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笑了笑問道:“半仙不必過謙了,那麼多人親眼目睹,怎麼會是騙人地呢?咱們還是把琵琶骨穿上妥當。”
趙半仙被繩子捆着無法抵禦,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大人,大人,饒了我吧。我那真的是騙人的。”
米里正奇道:“你口口聲聲說是騙人地,那你說說你是怎麼騙人的?”
趙半仙此時哪敢隱瞞,說道:“那油炸鬼地把戲,是我讓孫老媽子在鍋裡先放一部分醋,醋上邊再放油,生火之後,下面的醋就會翻滾上來,看上去就象油開了似的,其實油才微熱,誰的手都能伸進去。”說罷,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疼痛的原因還是因爲羞愧。
米里正恍然大悟,憤怒地看着趙半仙,爲自己被這老騙子騙了那麼久而憤憤不平,隨即又奇怪地問道:“不對啊,我以前看你將附有鬼魂的骨頭扔進油鍋裡炸,那小鬼還慘叫着翻滾呢,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那是我事前在那根骨頭的髓腔中裝入了水銀,等油鍋真的開了之後,把這骨頭扔進去,就會發出吱吱的聲音,就好像鬼在掙扎慘叫一樣了。”
“好你個死瞎子,連我你都敢騙!”這米里正氣不過,一巴掌打了過去,趙半仙嘴角流血,半聲都不敢吭。
胡江聽了也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奇怪,問道:“那怎麼這一次真的被這滾油給炸傷了呢?”
趙半仙強忍着傷痛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走之後我問了孫老媽子,她也不清楚。”
宋芸兒嘻嘻一笑:“這件事我最清楚!”扭過頭看着楊秋池調皮地一笑,又轉過頭看着趙半仙說:“你不知道吧?那是一鍋沒加料的真正的青油,嘻嘻,因爲我哥讓我把你們的青油給換了。”
米里正奇道:“換了?怎麼換的?”
“我跑進去幫忙,那孫老媽子不讓我幫,但我還是趁她搬東西出去的時候,將那一鍋青油倒掉。然後把竈臺上的油壺裡地青油倒進鍋裡。嘻嘻”
趙半仙這才知道自己這一雙手,原來都是毀在這小丫頭的手裡。米里正也才知道這一回這趙半仙的法術怎麼不靈了的原因,原來鍋裡地青油被這小丫頭給偷樑換柱了。
胡江更是奇怪,問楊秋池:“楊公子。你怎麼知道他在搞鬼。又怎麼知道他這油鍋有問題呢?”楊秋池道:“我從來不相信什麼算卦,多半是騙人地,當然有的很可能真的有法術,比如這位趙半仙。”說罷。盯着趙半仙的肩膀看,好像在研究這琵琶骨應該怎麼穿更牢實。把趙半仙嚇得一哆嗦。
楊秋池接着說道:“我聽米里正說了他看見趙半仙施油炸鬼地法術過程之後。我就判斷,這趙半仙在搞鬼。但是,這種把戲搞鬼的方法很多,我也不知道這趙半仙用地是哪一種。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多半是在這油裡搞鬼,於是我就讓芸兒找機會把油鍋的油換了。”
楊秋池看着趙半仙呵呵一笑。續道,“我故意捧這半仙。和他說話拖延時間,就是爲了讓油鍋裡的油真正滾燙起來,反正這趙半仙有法術,既然能將手伸進油鍋,那這油鍋裡的油換不換滾不滾,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區別。”
衆人又都大笑。宋芸兒嘻嘻笑道:“沒想到,這趙半仙雖然號稱半仙,卻連一半地仙術都沒有,自己真來了個油炸豬蹄。”衆人頓時大笑起來。
米里正又問趙半仙:“那你以前桃木劍斬小鬼,鬼鮮血淋漓的顯在紙上,又是如何騙人的?”
趙半仙疼痛難忍之下更是羞愧,低聲說道:“我先用筆沾了鹼水在紙上畫出流血地鬼形,然後曬乾,這圖形便看不見了。法壇上那碗聖水是我事先備好的薑黃水,薑黃水噴到紙上,那鹼水就變成紅色,便顯出血淋淋地妖屍了。”楊秋池聽了暗歎道,還別說,這趙半仙還懂一點化學反應哦。
米里正奇道:“這次怎麼又不靈了呢?”扭頭看了看宋芸兒,“難道又是你偷樑換柱了?”
宋芸兒嘻嘻一笑:“是啊,我哥讓我把那碗聖水換了。所以我在屋裡要幫忙時,趁那孫老媽子在外面佈置法壇的時候,將那碗加料的聖水換了一碗清水。”轉過臉看着楊秋池:“哥,我看你纔是真正的半仙,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楊秋池呵呵一笑:“調皮鬼,我這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衆人皆笑。
胡江問楊秋池:“既然這趙半仙的法術是騙人的,那就不用鎖他的琵琶骨了吧?”
楊秋池搖了搖頭:“不行,還是要鎖,你別忘了,這些小把戲雖然是騙人的,但不能說他就真正沒有法術。方纔我們也都聽到了,他自己承認的他用法術殺了魯學儒,如果他沒法術,又怎麼用法術殺死了魯學儒?”
胡江說道:“正是!幸虧楊公子提醒。來人,把他琵琶骨穿了鎖上鐵鏈!”衆捕快齊聲答應,就要上前動手。
趙半仙嚇得臉都變了,驚恐地正要分辨,楊秋池搶先說道:“還有,咱們把他鎖上琵琶骨押回去後,要馬上稟報府尹大人,立即將這妖人凌遲處死,然後將屍骨燒了,讓他無法轉世投胎。你想,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要是他在京城裡得脫牢籠,施出法術,要危害皇上,那……”
胡江打了個冷戰,連連點頭:“楊公子提醒得好,回去就稟報府尹大人,立即先將這妖人當衆凌遲處死,然後一把火燒了,錯骨揚灰!”
凌遲處死可是歷史上最殘酷的死刑方式,也就是俗稱的“千刀萬剮”,死得痛苦萬狀,苦不堪言,這死亡的過程那才真的叫生不如死。更何況還要將屍骨燒掉,錯骨揚灰,這是古人最忌諱的事情,因爲傳說如果這樣的話,人死之後可就沒辦法投胎轉世,古人還是很相信來生的。
趙半仙一聽,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顫抖着聲音說道:“大人饒命啊!我不會什麼法術,我真的不會什麼法術啊!”
楊秋池喝道:“你方纔自己都承認了,你用法術殺死的魯學儒,還敢狡辯!”
“我,我是下毒害死他的。不是用什麼法術,我的法術那都是騙人的。”
胡江在一旁問道:“下毒?下什麼毒?怎麼下的?”
趙半仙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楊秋池冷笑:“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利用魯學儒找你看牙痛,欺騙魯學儒讓他吞服了夾竹桃的葉子,毒死了他,我說的沒錯吧?”
趙半仙驚恐萬狀地看着楊秋池,不知道眼前這個無所不知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神仙。
根據原配範氏所說,她在蜂蜜里加的是夾竹桃揉碎了的花瓣,而楊秋池從魯學儒那嘔吐物中發現了一些綠色殘片,楊秋池一直弄不清楚這綠色小殘片是什麼,因爲那時他不知道魯學儒是夾竹桃中毒,直到後來在魯學儒家外面發現許多夾竹桃,才懷疑是夾竹桃的葉子。
當時他掰了一片葉子撕碎後,殘片果然與嘔吐物中的殘片很相似,這才懷疑,這魯學儒除了使用加夾竹桃花瓣的蜂蜜治療口腔潰■之外,還吞服過夾竹桃葉子。但詢問範氏之後,得之那偏方里只加了夾竹桃花瓣,沒有使用葉子,因此,讓魯學儒吞服夾竹桃葉子的應該另有其人。
先前屍檢的時候楊秋池就已經發現,魯學儒有嚴重的牙齦紅腫,後來他知道魯學儒找趙半仙看牙病,便故意說自己牙痛睡不着覺,到趙半仙家算命。
趙半仙給了楊秋池一個用夾竹桃葉子泡水喝的偏方,很顯然,他也把這個偏方給了魯學儒。只不過,他給魯學儒的偏方內容不同,他是存心要魯學儒的命,因此,不僅加大了葉子的劑量,還讓魯學儒將葉子撕碎了吞下。
夾竹桃的葉子是毒性含量最高的部分之一,服用後可以引起頭痛、噁心、嘔吐,一般來說,吞服十片就會有生命危險,會引起心室纖顫導致中毒性心肌炎而猝死,這時候如果進行屍體解剖,應當可以檢見心臟有竈性間質性心肌炎病變。
只不過,有一點楊秋池還想不通,這夾竹桃有毒,一般老百姓都知道,這魯學儒都快六十的人了,當然也知道,就算他相信偏方,怎麼會相信把那麼多夾竹桃葉子吞下去而不會中毒呢?而且,他又怎麼一直拖延到第三場考試才中毒而死?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居一室
這個疑問看來只有趙半仙自己的供述能說清楚。於是,楊秋池對題半仙說道:“你如果老實交代,我或許可以稟報府尹大人,留你一個全屍。否則,你就等着凌遲之後錯骨揚灰吧。”
趙半仙驚恐萬狀連聲說道:“我說,我什麼都說。魯老夫子的原配範氏陪魯學儒來找我看口舌生瘡,我給他了一個偏方。後來魯學儒牙齒痛,他小妾沈氏陪他來找我看牙。我,我……”
趙半仙扭頭看了看一直在牀上輕聲哭泣的沈氏,低下頭接着說道:“我就垂涎沈氏的美貌,想害死魯學儒。就給了他那個偏方,讓他將十多片夾竹桃的葉子用水吞服。”
“他說這夾竹桃有毒,擔心會中毒,我就當着他的面使了那油炸鬼的法術,當然,那是騙他的把戲,說是這夾竹桃裡的毒鬼已經被我抓住用油炸了,他這才相信。”
“我擔心如果他馬上吃死了會懷疑到我,編謊話說一定要等恩科開考之後才能服用。在恩科考試期間,可以藉助皇上壽辰的洪福,最終鎮住這夾竹桃裡的惡魔,這樣才能既治好他的牙痛,又不會中毒。讓他在恩科期間將這十多片夾竹桃葉子撕碎了吞服。這樣牙痛就可以斷根了。”
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這趙半仙利用了他裝神弄鬼的把戲,欺騙魯學儒,讓他吞服了十多片夾竹桃葉子。
不過,這魯學儒還是擔心中毒,所以一直拖延到了恩科最後一天,一方面牙痛得實在厲害影響考試,另一方面還是最終相信了趙半仙的話,擔心錯過這恩科考試皇上洪福的威力,牙病治不徹底。這牙痛斷不了根,這纔在恩科考試最後一天去貢院之前,將夾竹桃葉子撕碎之後,用清水送服。楊秋池他們在他房間的桌子上發現的那半碗清水。可以印證這個推測。
由於夾竹桃中毒的潛伏期爲二十四小時以內。所以,魯學儒吞服之後,到了考場上,才因中毒性心肌炎急性發作而猝死。
如果換成別人給他這偏方。魯學儒很可能不會相信,但這個村的人對趙半仙地法術都是十分的相信。也見過他用偏方治好了別人的病,因此,這魯學儒才最終相信了趙半仙。而趙半仙利用了這種信任,用夾竹桃的葉子毒殺了魯學儒。
搞清楚了這案子地原委。抓住了真兇,胡江非常地高興,不過。他不知道對那範氏和沈氏該怎麼辦,問楊秋池。
楊秋池說道:“這原配範氏雖然使用了有毒的蜂蜜浸泡揉碎的夾竹桃花瓣。給魯學儒治療口腔潰■,但由於用量少,又是外敷,使用了三個月,也沒有造成魯學儒中毒。所以,範氏的行爲不是引起魯學儒被毒死地原因,不能追究她殺人的責任。”
“至於這小妾沈氏,我們剛纔都偷聽到了,她沒有指示趙半仙殺人,這趙半仙毒死魯學儒純粹是他自己想討好沈氏,又想借機證明自己算卦準。所以,雖然沈氏挑逗趙半仙,才使他產生了這個想法,但歸根結底這件事與沈氏沒有直接地關係,所以,也不追究沈氏的責任。”
胡江聽了楊秋池的分析,十分贊同,吩咐將範氏放了。
方纔的一切範氏都看在眼裡,知道她這一次真可謂死裡逃生。鎖鏈解開之後,範氏哭泣着給楊秋池跪下磕頭感謝,一旁地宋芸兒幫楊秋池將她攙扶了起來。
小妾沈氏知道,如果不是楊秋池他們趕回來,自己不僅要被這趙半仙強暴,說不定還要被他殺人滅口,不僅如此,楊秋池還給自己洗脫了殺人嫌疑,所以,可以說這楊秋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便也哭泣着下牀,給楊秋池磕頭感謝。
勞累了兩天兩夜,連續作戰,終於破獲了這件老秀才橫死貢院案。雖然連續作戰,大家都很辛苦,但終於有所收穫,也都覺得這辛苦是值得的。
接下來地問題是在哪裡睡覺,現在估計差不多二更天了,米里正提出讓楊秋池等人在這北哨村的驛所暫住一晚。
米里正介紹說,這北哨在數年前地靖難之役時,是軍事要塞,是通向京城北大門滁州的咽喉要道,軍事地位十分重要,所以不僅修有很多防禦設施,還修建有驛所。只不過,戰爭結束好多年了,這驛所已經年久失修。
楊秋池無所謂,但胡江嫌這裡太過簡陋,本想押着兇手趙半仙連夜返回滁州,但現在滁州城門肯定已經關閉,進不了城了,再說了,辛苦了兩天兩夜,總不能再讓楊秋池他們連夜趕路辛苦了。
於是,只能勉強在這北哨村暫住一晚。
來到這驛所,胡江更是叫了一聲苦,由於多年沒有徵戰,這北哨軍事上的意義已經差不多被淡忘光了,這北哨村驛所雖然還在,卻已經年久失修,比那廣德縣衙門還要破舊。
這驛所一共有五間房,不過其中一間房子已經倒了一半,沒法住人。另外兩間大房間的大門已經不知道被誰卸走拿去當柴火燒了。只有兩個小間還算完整。
現在是冬季,晚上很冷,米里正本來提議讓楊秋池他們分散到村裡村民家裡住,胡江和楊秋池見天晚了,大部分村民都睡了,打擾別人也不好,便決定還是將就在驛所裡對付一晚。
米里正便吩咐民壯們去搬些乾淨的被褥來,在驛所掛上燈籠,把窗戶用油紙簡單封了,找些門板將那兩個大房間的門簡單封上,能阻擋一些風寒,還在每個房間裡生了一爐火,房間就暖和起來了。
捕快和楊秋池的護衛們大多經常行走江湖,風餐露宿已經習以爲常,就住在兩間沒有門的大房裡,趙半仙當然也關押在這大房間裡。
胡江是應天府通判,正六品,那是正宗的大老爺。相當於現在的副廳級幹部,理所當然應該單獨住一間。
不過,胡江感激楊秋池幫助破案,提議讓楊秋池住單間。楊秋池心想。人家是正宗官老爺,再說了。年齡也比自己大得多,自己一個小年輕住單間。可真是不好意思。堅決推遲。
這單間裡只有一張小牀,於是胡江又提議讓楊秋池搬一張牀來一起住。楊秋池嫌麻煩,反正將就一晚上隨便在哪裡湊合就行了。
胡江也不勉強,撓撓頭不好意思說道:“其實,其我睡覺打呼嚕。而且呼嚕聲很大,所以我從來都是一個人睡,連我娘子都沒辦法和我一起睡的。公子不願意和我睡同一間房也對,不然的話。你恐怕跟沒有睡覺差不多。呵呵呵。”
楊秋池睡眠很淺,稍有響動就會醒,這與他現代社會法醫生活長年累月生活沒有規律有關,聽了這話,更不能和胡江一起睡了。
另外只有一個單間,楊秋池讓宋芸兒住,自己要去大房間裡和護衛們一起住。
不過,說心裡話,楊秋池實在不願意和這些人睡在一起,因爲十五個護衛和數名捕快還有人犯趙半仙加起來有二十來個,每個房間住了十多個,中間還要生一爐火,差不多是人挨人了,萬一這十多個人中有幾個打呼嚕厲害地,那就別指望睡覺了,更別說有磨牙放屁帶腳丫子臭的。
聽楊秋池說要去和護衛們一起住,宋芸兒有些不高興,將楊秋池拉到一邊問道:“哥,你怎麼不願意和我住一間呢?我是你妹妹呀!”
楊秋池嚇了一跳,心想,你這妹妹又不是真的,男女授受不親,如果同居一屋,傳出去你就別指望會有人來娶你了。可人家姑娘都這樣說了,自己總不能駁她面子吧,那會傷她的心地。
假如要是在現代社會,一個漂亮妹妹要求楊秋池與他同處一室,那楊秋池高興得大牙都會笑掉。可現在是明朝,封建禮教最嚴酷地明朝,宋芸兒十五歲不懂事(或者說故意裝着不懂事),自己二十來歲小夥子,可不能害了人家。
如果說下決心要娶宋芸兒,那又另當別論,住了就住了,回去就納她爲妾也就是了。
不過,這宋芸兒對楊秋池來說,情況不同於其他女人,宋芸兒給楊秋池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加上小姐性格太強,非要跟男人比酷,不像楊秋池的其他女人那樣柔情似水。所以,楊秋池跟宋芸兒根本不來電。但他喜歡和宋芸兒在一起,就象和一個很合得來的哥們在一起那樣地感覺。
楊秋池並不想納宋芸兒爲小妾,估計宋芸兒和他老爹宋知縣也不會同意(關於這一點,楊秋池判斷失誤了),既然沒想娶人家,就別害人家。
楊秋池雖然象絕大多數男人一樣好色,但還是很有責任心的。聽宋芸兒這麼一說,呵呵笑道:“芸兒,我睡覺打呼嚕,會吵醒你地。”
“我不怕!”宋芸兒的眼睛在黑夜裡閃動着。
“我還磨牙……”
“我不怕!”宋芸兒微笑。
“我還說夢話……”
“我不怕!”宋芸兒吐了吐舌頭。
“我夢遊!”楊秋池沒轍了,只好耍賴,裝出殭屍的樣子,雙手平伸,直着雙腳原地蹦了幾蹦。
古代中醫稱夢遊爲夜遊症、夢症、夜行症等,對這個宋芸兒倒是知道,嘻嘻一笑,打了一下楊秋池的手臂:“連殭屍我都不怕,還怕你?”雖說不怕,可想到半夜裡睡着醒來,看見楊秋池閉着眼睛這付模樣在房間裡蹦,還是挺嚇人地。便又問道:“你真的會夢遊?”
楊秋池使勁點點頭:“當然是真的!怕不怕?”
宋芸兒眼珠一轉:“你要是真夢遊,我就點你穴道!”
楊秋池嚇了一跳,這下沒轍了。
米里正和胡江遠遠聽到他們說話,知道他們在爲住宿地事情爭論,便走過來說道:“楊公子,宋姑娘既然已經與你兄妹相稱,同居一室也未嘗不可,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的,再說了這小間雖然有門,卻也關不嚴實,更鎖不上,公子和令妹合衣而臥,住在這樣地房間裡,就跟和我們住在一起也沒什麼大的區別。”米里正也贊同胡江的說法。
這胡江四五十歲了,朝廷官員,老成持重,那米里正的意見也可以代表老百姓的觀點,既然官府和老百姓都同意他們兄妹睡在一間房,那應該沒什麼問題。楊秋池只好點頭同意。
宋芸兒非常高興,吩咐護衛幫楊秋池擡一張牀來。楊秋池擺手阻止:“不用了,將就一晚上,睡地鋪就行了,反正房間裡有火爐,暖和着呢。”
宋芸兒也不勉強,幫着楊秋池鋪好了地鋪。楊秋池也不脫衣服,合衣而臥。宋芸兒嘻嘻笑他,不過自己也不好意思脫衣服,便也合衣而臥。
楊秋池的護衛首領南宮雄指派了夜間輪流放哨的警衛擔任警戒,然後各自回房睡了。
楊秋池和宋芸兒住在一間房裡,雖然一個睡牀上,一個睡地上,但畢竟還是心裡亂跳。
宋芸兒卻沒更多的在意這些,趴在牀上撐着下巴和楊秋池東扯西扯說閒話。
說了一會,就聽到隔壁胡江通判的房間裡傳來呼嚕聲,那聲音象一架老牛車拖了一大捆柴火走在碎石路上似的,骨碌骨碌響,時斷時續,聲震如雷,而且是那種磕磕巴巴的悶雷。
楊秋池苦笑,隔了一個牆壁,還這麼響,要是真的睡在一起,還真的別指望睡覺。
過了一會,另外兩個房間也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看來,那些護衛和捕快們也不是等閒之輩,這呼嚕聲一個比一個響,比着賽似的。
雖然呼嚕聲震耳,但連續兩晚上沒睡覺,楊秋池和宋芸兒實在睏倦,說着閒話不知不覺便都睡着了。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伏擊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楊秋池看見自己第一個小妾秦芷慧站在廣德縣後山的山坡上,遠遠地向自己招手,雖然遠,不知怎的,卻能看清楚她臉上甜甜的微笑。
楊秋池正要向她跑過去,沒想到自己身後跑過一個女人,搶在自己前面,向秦芷慧蹦蹦跳跳跑了過去,看背影,正是自己的第二個小妾宋晴。
只見秦芷慧拉着宋晴的手,兩人向着楊秋池甜甜地笑,然後慢慢飛向了雲端。
楊秋池大聲叫着:“芷慧!晴晴!”
這時只覺得天地搖晃,自己的身體如在江河急流之中,楊秋池大急之下,飛身而上,抓住了後面的宋晴。宋晴使勁要掙脫,楊秋池一把將宋晴抱進懷裡,緊緊摟着說:“晴晴,你別走,不要離開我!晴晴。”
突然,腦門一痛,被人彈了一指,痛得楊秋池叫了一聲,終於醒了過來,懷裡的確真真切切摟着軟玉溫香的身子,似夢似醒之間,以爲真是宋晴,來不及去想宋晴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懷裡,緊緊摟住,着急地喊道:“晴晴,別離開我!”
噔~!腦門又捱了一彈指,楊秋池唉喲一聲,這下才徹底醒了過來,放開手,懷裡那女孩子掙扎着坐起來,嗔道:“發癲啊你!”
房間裡那一爐火已經燒完,只剩下一些通紅的火炭,藉着這火炭的微光,楊秋池這纔看清楚,剛纔自己摟着的,不是宋晴,卻是宋芸兒。
楊秋池怔怔地看着宋芸兒,不知道他怎麼跑到自己懷裡來了。
宋芸兒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解釋:“我看你把被子蹬開了,就過來給你蓋被子,沒想到你還真說夢話,一個勁叫泥娃娃。你要叫她就叫好了。摟着我幹嘛?”
楊秋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心裡卻想,你身有武功,別說我在睡夢中,就是醒着的時候。真要摟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就算多兩雙手也摟不到你。知道這丫頭對自己好,卻不能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免得大家尷尬。
楊秋池正要說話,忽然呆住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豎着耳朵聽了一會,覺得奇怪。外面除了胡江和護衛們的呼嚕聲之外,四周靜悄悄地。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
不對勁,他們住的這驛所在北哨村的村子裡面,前天晚上他們剛剛來到北哨村的時候,村裡地狗亂叫成一團,他們睡覺之前,也是時不時聽到狗叫聲,怎麼現在一聲都沒有了呢。
宋芸兒見他聲色凝重,正要開口問他,楊秋池將食指豎起擋在宋芸兒紅嘟嘟地小嘴上,示意她不要說話。宋芸兒臉一紅,拍開了他的手指,豎起耳朵靜聽,卻沒有發現什麼。
楊秋池一骨碌爬起來,快步走到窗戶邊上,將窗戶輕輕打開一個縫隙,又聽了片刻,還是一聲狗叫都沒有,反倒隱隱聽到呼啦啦的聲音,凝目望去,只見濛濛月色裡,遠處有一片黑影在天空緩緩而動。
宋芸兒也來到楊秋池身邊。楊秋池指了指遠處天空月色裡那片黑影問:“芸兒,你目力好,能看清那是什麼嗎?”
宋芸兒凝神觀瞧:“好像是一羣飛鳥。”
楊秋池一聽,臉色一變,驚叫了聲:“不好!”
“怎麼了?”宋芸兒驚問。
“很可能有強敵來襲!”
“啊~!”宋芸兒驚叫,“在哪裡?”
“村裡的狗一條都沒叫,很可能已經被潛入地敵人的前哨擊斃,這是爲了大部隊進入時不至於被我們警覺。天邊那一片飛鳥,肯定是大隊人馬經過時驚動地,那個方向正是我們從滁州過來進村的那條官道!”
“會不會是滁州過來的行人結隊而行?”
“不會,現在已經差不多四更天,滁州關城門之前出發來這裡的話,老早就到了,怎麼也不會拖到這時候。”
“會不會是官兵巡邏?”
“你腦袋秀逗了?”楊秋池終於忍不住冒了一句現代詞,“靖難之役都過去好多年了,又不打仗,官兵沒事巡邏幹什麼?”
宋芸兒雖然聽不懂“秀逗”是什麼意思,卻也知道是楊秋池在笑他,俏臉一板,輕輕打了他一巴掌。
楊秋池現在可沒心情和她打情罵俏,低聲說道:“通知其他人,馬上離開這裡。”
宋芸兒笑道:“膽小鬼,怕什麼?兵來將擋……”
“擋不住地!敵人是有備而來,志在必得,恐怕不是我們這二十幾個人能應付得了的,不說別的,你光看那一片驚鳥就知道,來人肯定比我們人多。”
正在這時,房門被推開,南宮雄閃身進來,低聲說道:“少爺!不對勁,好像有敵人!”
宋芸兒驚問:“你也發現什麼了?”
“派去換哨地人和先前的哨兵都沒有回來!”
啊~!宋芸兒驚叫了一聲。
楊秋池道:“肯定有強敵來襲!應該是從南面滁州方向來地,快叫醒胡大人,牽馬,立即撤退!”
南宮雄以前是行武出身,楊秋池這剩下的十三個錦衣衛又都訓練有素,得到號令,也不慌亂,立即出院子警戒。那幾個捕快倒也還算鎮靜,押着趙半仙出門來到院子,準備上馬。
胡江被叫醒之後,還弄不懂怎麼回事,正要詢問。就在這時,聽到院子外有響動。
“什麼人?”好像是楊秋池的護衛驚問。
緊接着噹啷啷兵刃相交的聲音,隨即有慘叫傳來。
一個護衛跑進來向楊秋池報告:“少爺,外面有兩個蒙面人潛伏,被我們發現之後,出手襲擊我等,已經被我們幹掉了。”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楊秋池神色卻更加凝重:“不對,這兩人很可能是先期潛入村子尋找觀察我們情況的敵軍先鋒。敵大隊人馬轉眼就到。快撤!”
胡江哪裡經過這等陣仗,嚇得臉都變了,驚問道:“楊公子,這。這該怎麼辦?”
南邊退路已經被敵軍控制。逃回滁州已不可能,東西兩邊都是陡峭山峰,只能往北逃走,楊秋池下令上馬。往北沿官道撤退。
這時候,馬匹已經備好。楊秋池指令捕快將胡江扶上馬,衆人也都上了馬。
南宮雄和數名護衛在前面開道,宋芸兒貼身緊跟着楊秋池,衆捕快保護着胡江。押着趙半仙,剩下的護衛斷後,一行人快馬揚鞭。向北邊撤去。
除了被格斃的那兩個蒙面敵人之外,路上倒沒有遇到敵人。顯然敵人還來不及包圍,行蹤就被楊秋池識破,楊秋池他們及時地撤出了敵人的包圍圈。
不過,他們很快就聽到後面傳來雜亂馬蹄地轟響聲,敵人已經緊追而來。聽着聲音,敵人不下百餘之衆。馬蹄轟鳴,在靜靜的夜裡格外的震撼。
跑了十多里路之後,後面追兵馬蹄聲更急,已經越追越近。宋芸兒一邊跑一邊緊張地問楊秋池:“哥,你先走,我來抵擋他們。”
“胡鬧!”楊秋池叫道,“你一個人怎麼擋他們那麼多人?”
“那怎麼辦?這樣沒目標地跑,遲早要被追上的!要不我們分散跑吧,我保護你進山林!”
“別擔心,我自有辦法!”楊秋池很肯定地說。
楊秋池心裡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他也不知道這辦法有沒有用,但現在需要地是穩定軍心。
又跑了幾里路,兩邊山勢變得越來越險峻。楊秋池吩咐停止前進,然後勒住馬,觀察四周地形。
楊秋池下令讓兩個捕快保護胡江,押着趙半仙繼續前進,其餘人下馬,由兩個捕快拉着這些馬跟胡江等人繼續前進,跑出五里路之後,躲進山林等候他們。命令剩下地錦衣衛護衛和捕快分別爬上兩邊山崖。
宋芸兒問道:“哥,這主意好,我們潛入山林,他們就找不到了。”
“不是!”楊秋池說道,“大家到山崖上查看一下,看看是否有滾木擂石!”
原來,發現有強敵來襲的時候,楊秋池就想到一個退兵之策。根據米里正所說,這北哨村在靖難之役中是通往京城北大門滁州的咽喉要道。這兩邊山勢又是如此險峻,這樣的地形,古代肯定會佈置得有攻擊敵人甚至在必要時切斷道路地滾木擂石,只是不知道那麼多年過去了,這些裝置還在不在。
不過,事到如今,只有賭一把了。
聽楊秋池這麼一說,南宮雄本來就是行武出身,知道用兵的道理,眼看兩邊山勢,正是設伏地絕佳之地,當年很可能佈置有滾木擂石,驚喜地叫道:“對啊!少爺說的沒錯。”一揮手,大家爬上兩邊峭壁。
南宮雄和宋芸兒貼身保護楊秋池,帶人也爬上了峭壁。果然,當年那些佈置防禦的堆積成小山似的滾木擂石都還在,大家興奮異常。
原來,當年燕王朱棣攻打應天府時,避開了北哨村這四周地險要不利地形,繞道奔襲京城應天府,所以,北哨村的滾木擂石並沒有使用。真是他們的幸運。
南宮雄對這滾木擂石地使用非常熟悉,立即作了佈置。
剛剛安排妥當,追兵轟鳴的馬蹄聲就已經追進了峽谷,藉着濛濛月色,已經能看清楚追兵地黑影。
追兵根本想不到楊秋池他們二十來個人反而會倒過來給他們一百多個追兵下埋伏,由於天色昏暗,也沒有及時發現兩邊山勢險峻,敵人可能設伏,更不知道這懸崖兩邊那數年前堆放的滾木擂石居然還在,而楊秋池護衛中竟然有懂得使用這些裝置的人。等到他們發覺這兩邊山勢太過險峻,冒然追入,可能遇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敵人已經追進埋伏圈,南宮雄大喝一聲,下令放滾木擂石。頓時之間,堆積成小山似的一根根滾木和巨大的石頭轟鳴着滾了下去。
懸崖兩邊腳盆粗細的滾木和巨石翻滾着落下,如山體滑坡一般,向下面官道的追兵砸去。
慘叫聲,哀號聲,碰撞聲,馬嘶聲響徹山谷,追兵只有百來人,在這如雨般的巨木和大石頭襲擊之下,亂成一團而又無路可逃,死傷慘重。
一盞茶的工夫,這一段山谷兩邊滾木擂石都被錦衣衛護衛們放了下去。
隨後,南宮雄大喝一聲:“兄弟們,殺啊!”領頭殺下了山崖。宋芸兒保護着楊秋池守在山崖之上。
官道已經堆滿了滾落的木頭和巨石,那百餘名追兵,絕大部分已經被這一陣鋪天蓋地的滾木擂石砸死,沒死的也都受了重傷,幾乎沒有倖免的。
南宮雄等錦衣衛護衛將那些被砸得重傷倒地慘呼哀號的追兵制住,集中在了一起,只有不到十人還活着,而且都是身負重傷,其餘的人已經盡數被這些滾木擂石砸成了肉醬。
這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搜索了戰場確認安全之後,南宮雄高聲叫楊秋池他們兩下來。
對那幾個倖存的追兵進行審訊之後得知,這些人果然是建文餘黨,是上次伏擊綁架明成祖的愛妃被擊潰的殘部。
楊秋池連破建文餘黨案,安插的奸細又被楊秋池識破,最後反倒成了楊秋池的小妾。建文餘黨怒不可遏,終於下決心拔掉這根肉中刺。
他們派人跟蹤楊秋池到了北哨村,等待時機。發現楊秋池他們連日疲勞熟睡後,飛鴿傳書調集所有殘部百餘人,前來偷襲,沒想到反倒被楊秋池二十幾個人,利用滾木擂石反圍剿成功,將這些殘部一舉殲滅。
南宮雄雖然知道楊秋池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對楊秋池十分敬畏,卻還談不上佩服。不過,今日這一仗,徹底改變了南宮雄他們對楊秋池的印象。
楊秋池機警過人,先期發現了敵人來襲的徵兆,在數倍於己的敵人來襲之際,沉着冷靜,在敵人包圍圈還沒有收攏之前,不僅帶領他們逃出了包圍圈,而且馬上能想到退敵的辦法,並一舉成功。
現在南宮雄知道,爲什麼楊秋池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錦衣衛指揮使特使這等高官了。
楊秋池指派兩個護衛去將胡江等人叫了回來,打掃完戰場,天已大亮。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中舉
湖江驚魂未定,見滿地死屍,才知道自己真可謂死裡逃生。幸虧楊秋池指揮有度,不僅化險爲夷,而且還立此大功,這可是偵破老秀才橫死貢院案的功勞無法比擬的。
押着俘虜回到南哨村,尋找那兩個護衛哨兵,已經被建文餘黨摸哨偷襲給殺死了。
胡江讓米里正派民壯去將那些建文餘黨的屍首搬回來,然後將官道整理出來,恢復交通。隨後,楊秋池等人經滁州城返回了京城應天府。
路上,又有兩個傷勢過重的建文餘黨死了。回到應天府之後,楊秋池讓南宮雄帶人將剩下的建文餘黨押送交給了馬渡他們處理,並通知他們去北哨村收回那些建文餘黨的屍首。
馬渡和牛百戶知道楊秋池率隊一舉殲滅百餘名建文殘部,驚喜交加,都恭喜他又立了新功。
胡江押着趙半仙到應天府衙門覆命。應天府府尹顧大人想不到楊秋池僅僅用了兩天時間,就偵破了這起老秀才橫死貢院案。皇上已經問起這件事,他正在煩惱如何交差,這下子好了,心裡對楊秋池充滿了感激。
顧府尹馬上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鄉試主考賈翰林,賈翰林也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可以說是得到了完滿解決。
兩人還從胡江那裡知道,楊秋池還帶隊殲滅了建文餘黨殘部,高興之餘,對楊秋池更是十分的佩服。
這一次楊秋池算是幫應天府府尹顧大人的忙,所以,由顧大人設宴款待楊秋池,賈翰林作陪,本來還要邀請應天府其他政要的達官貴人蔘加,楊秋池想到李公公再三要求自己要低調,在建文餘黨案沒有最終完結之前。恐怕自己還不能太過張揚。
在楊秋池的要求下,便只邀請了馬渡和牛百戶,小小地慶賀了一番。
這件案子偵破之後,楊秋池成了賈翰林和顧大人府上的常客。經常暢飲到深夜。不醉不歸。
幾天之後一個晚上,李公公帶着隨從深夜來訪,對楊秋池將企圖劫持賢妃的漏網建文餘部一舉殲滅之事大加讚賞,說皇上對此很滿意。不過,鑑於楊秋池要繼續隱蔽偵破建文餘黨案。暫時還不能給他加官晉爵,但皇上已經將他這功勞記下,等將來抓獲建文,徹底偵破建文餘黨案之後。再一併封賞。
雖然不能加官,皇上還是賞賜給了楊秋池金銀珠寶、瑪瑙翡翠、綾羅綢緞等幾大箱子地東西,以示嘉獎。
這一仗楊秋池的護衛隊死了兩人。李公公又給楊秋池增派了兩人補充。還將上次楊秋池飛鴿傳書的鴿子交還給了楊秋池。保證他手裡至少有兩隻信鴿。
李公公還告訴楊秋池,過幾天就要放榜。那時候就可以進行舉人大挑,不過,楊秋池不用親自參加大挑,李公公會安排的。楊秋池只需要等着吏部任命就行了,等過完春節,楊秋池就可以去上任了。
楊秋池很想問問自己會到什麼地方當官,當什麼官,好確定與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兩流放地相隔多遠。不過,他現在已經學會了忍耐,既然這李公公不說,那自己也不問。反正再過幾天就知道了。
剩下地幾天裡過得很輕鬆,整天都是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這一天大清早,楊秋池還在睡夢中,就聽到門外鞭炮齊鳴,震耳欲聾,還夾雜着悠揚悅耳地嗩吶聲,把楊秋池從睡夢中嚇醒了過來,氣得罵了一句,猛地將被子拉過頭頂,蓋住腦袋,想繼續睡。
楊秋池本以爲是誰家娶媳婦放炮仗,可馬上知道不對,他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馬渡的千戶所衙門內宅大院裡,娶媳婦怎麼也不會娶到錦衣衛衙門裡來啊,難道……
楊秋池一骨碌從牀上坐了起來,那炮仗聲的確是越來越近,朝着自己住處過來了。■吶聲,鑼鼓聲,響成了一片。
就在這時,宋芸兒一掀門簾跑了進來,一下子撲在楊秋池牀上,興奮地大叫道:“哥!你真的中了舉人了!”伸雙手抓住楊秋池地肩膀,高興地一個勁搖晃。
見這瘋丫頭又是毫無顧忌衝進自己的房間,楊秋池第一個反應就是低頭看看自己穿內衣沒有。
他簡直拿宋芸兒沒辦法,這個瘋丫頭也不管男女有別,這幾天經常隨便亂闖楊秋池地房間。不過,好在楊秋池知道宋芸兒有這個搗亂的愛好,加上自己的妻妾都不在身邊,不用脫光衣服,所以楊秋池這些天都是穿着貼身短衣睡覺。
查看之後發現自己沒有春光外泄,才鬆了一口氣,回味起宋芸兒剛纔的話中舉人?哈哈,這炮仗、嗩吶和鑼鼓真地是衝自己中舉人來報喜來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哈哈哈。
雖然楊秋池已經知道自己這舉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事到臨頭,知道自己中了舉人之後,仍然很興奮。
翻身下牀穿衣服,宋芸兒也不迴避,仍然在那裡興高采烈自個兒叫着:“哥,你真的好厲害!一天書都沒好好看,一樣考中舉人,真是太神了!”
楊秋池咧着嘴哈哈笑,向宋芸兒眨了眨眼睛:“芸兒,別忘了咱們打地賭哦!”
宋芸兒嘻嘻一笑:“放心,說話算話!哥考中了舉人,小妹幫你做一件事情,那也是應該的。”說到這裡,大大咧咧地伸出右手,將衣袖捋了起來,露出白藕般纖纖素手:“好,你說吧,是要我地胳膊呢,還是要我的腦袋?”
楊秋池已經整理好了衣袍,走到宋芸兒身邊,壞笑道:“我要你這個人!”
“啊~?”宋芸兒驚詫地叫了一聲:“什麼?你要我這人?”重複了一遍,頓時間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去。
楊秋池見她這神情,知道她誤會了,這個玩笑可開不得。趕緊說道:“芸兒,我的意思是,我想讓你當我的保鏢,陪我一起去赴任當官。貼身保護我。好嗎?”
宋芸兒這才明白楊秋池說得要她這個人的意思。白了他一眼,心裡微微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楊秋池讓自己當他的貼身護衛。陪他一起去當官,也能一直和楊秋池在一起。那就足夠了,便又高興了起來。
想通這一點之後,宋芸兒點點頭,假裝嘆了口氣:“好吧。誰叫我打賭輸了呢,既然你要求我當你保鏢,願賭服輸。只好答應了。”
楊秋池大喜,拉住宋芸兒的手說:“別擔心。芸兒,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不會讓你吃苦。”說到這裡,總覺得怪怪地,好像在對自己情人說話一樣,趕緊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當我的保鏢不會很辛苦的。”
宋芸兒已經聽出了他話中地意思,心裡微微一甜,嫵媚一笑:“好是好,就不知道我爹和我娘答不答應。”
一聽這話,楊秋池微微一怔,這一點他倒沒有仔細想過,當時他只是覺得,如果自己到西南當官,見不到芸兒,心裡會很不舒服。這麼些日子以來,和她在一起感到十分地愜意,不忍心分開,所以才故意打這個賭。
宋芸兒微笑道:“哥,我雖然答應了,但爹孃如果不答應,那我可沒辦法哦?”見楊秋池臉色不好看,知道他其實很在乎自己,心中歡喜,又續道,“不過,爹孃他們很看重哥哥你的,我也長大了,你請我當保鏢,他們會答應的。”
楊秋池高興地點了點頭,心想但願如此,現在着急也沒用,這宋知縣夫婦倆的思想工作只有等回去再做了。
楊秋池整理好了衣服走到門口,只見院子裡已經擁滿了人,馬渡和牛百戶見楊秋池出來,向他拱手祝賀。
一個專門給人報喜討賞錢地報錄人,一見楊秋池出來,兩位錦衣衛大老爺向他恭賀,立即猜出來這位就是舉人老爺,連忙跪倒遞上報貼,口稱恭喜大老爺。
楊秋池笑呵呵接過那報貼,只見上面寫着:“喜報貴府老爺楊秋池,應恩科京城應天府鄉試,高中第二百五十名舉人。”
楊秋池一愣,哭笑不得,暗罵了一聲:這李公公搞什麼鬼,怎麼給自己中了一個第二百五十名,二百五?你才二百五呢!
不過,對這古代科舉考試來說,自己還真是個二百五,反正這舉人也是天上掉下來的,二百五就二百五吧。
打賞了報錄人之後,衆人商議着怎麼慶賀,馬渡和牛百戶都沒有考過舉人,也不知道里面地規矩。楊秋池想起中學課本里的《連升三級》裡面說過,好像考上舉人的要去拜主考官爲師,算是他的學生。張好古考上了不去拜老師,結果兩位主考倒過來還要去看他。
既然如此,那還是去找賈翰林這主考官拜拜師吧,看他年紀一大把,又是翰林,高級知識分子,當自己地老師也不冤枉了自己。這些天差不多都和他們在一起,也算是老熟人了,算是亦師亦友吧。
楊秋池準備了若干禮物,叫南宮雄等護衛擔着,到賈翰林家拜師。
對馬渡和牛百戶來說,楊秋池中舉人可是大事,他二人當然要先忙着把這喜事辦了,所以,聽楊秋池說要去找賈翰林拜老師,當然隨同前往。
楊秋池想先去看看鄉試放榜。這玩意可相當於大學錄取通知書,那是一定要看看的。
這正常的鄉試是在九月份,放榜之時正值桂花飄香,所以也叫“桂榜”,不過,這一次恩科鄉試是在十二月,就不知道該叫什麼了。
放榜地名單貼在貢院大門旁,楊秋池沒有費多少勁便在第二百五十名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雖然這名次太難聽,可到底是舉人了。
這鄉試地難度可要比現在的高考難得多,每個省的錄取名額有限。因此,楊秋池比自己當年收到重點醫科大學錄取通知書還要高興。
看完榜,楊秋池等人來到賈翰林家裡,門口已經是人山人海,都是考中舉人來拜老師的。相互見面都是喜氣洋洋,既然都是同年,也就格外的親熱。但客套之餘,又在相互攀比名次,和現在大學生比高考分數差不多。
這些人都已經把拜帖遞到了賈翰林府裡,等着一個個進去拜見。
楊秋池這段時間是賈翰林家的常客,不用遞拜貼,不過,他難得見到這種場面,倒也不着急進去,便在門口和他們攀談起來,聽這些書生們掉書袋子拽文,覺得挺好玩的。
這些人中有那天老秀才魯學儒橫死貢院,楊秋池勘查屍體時在場的秀才,認識楊秋池。一問之下,知道楊秋池一個靠捐資助學的例監居然也考中了舉人,驚訝之餘也很佩服,另外,那天他們也知道楊秋池與主考官賈翰林關係不同尋常,更是上來套近乎,相互交換拜帖。
這拜帖就相當於現在的名片,楊秋池這段時間經常跑這跑那,所以這拜帖倒是準備有很多。都由護衛頭領南宮雄保管着的。
換了一大堆拜帖之後,又相互攀比中舉名次,這一點有些讓楊秋池難堪,雖然不知道古代對這二百五有沒有說法,但自己名次比較靠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想到自己一個字都沒寫,這四書五經都沒看過,就能高中舉人,與人家十年寒窗苦拼而來的舉人相比,自己也該知足了。
楊秋池等人直接進了賈翰林家,甚至都不用排隊,這下子更讓那些舉人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門房將他們領到了大廳。然後跑去通報。
等了一會,賈翰林笑呵呵走了過來,看見楊秋池,老遠拱手道喜。楊秋池連忙還禮,讓南宮雄將禮物送上。
賈翰林也不推遲,這是規矩。但是,賈翰林提議由他作東,今日設宴給楊秋池慶賀。楊秋池當然贊同。
賈翰林讓門房通知外面的舉人們,說今日主考大人不見客,明日再來。
賈翰林邀請了應天府府尹顧大人作陪,加上牛百戶和馬渡兩位錦衣衛副千戶大人,還有跟屁蟲宋芸兒,共同爲楊秋池慶賀高中舉人。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妾被劫
酒宴之上,衆人說起幾天後舉行的舉人慶祝大會鹿鳴宴,那時候要唱《鹿鳴》詩,跳魁星舞,吟詩作賦,都說楊秋池應該早點準備,到時候好好漏一手,大家熱鬧一場。
楊秋池喝暈了,滿口答應,心想,門口那麼一大堆秀才,其中不乏窮酸,花錢買他幾首詩詞背下來,不就行了嗎?
轉念又一想,費這腦筋幹嘛,大不了到時候背兩首毛主席詩詞就完了。不過,毛主席詩詞太過霸氣,不能亂用,弄不好要出問題的,現代社會沒有誰寫古詩寫得好,怎麼辦呢,可得好好琢磨一下。
賈翰林和顧府尹又說等楊秋池會試、殿試金榜題名,那時候更要好好慶賀。
說到這個話題,楊秋池笑道:“幾位大人,你們就別笑話我了,我有多大的本事我心裡最清楚。這會試和殿試我是不會參加的了。我準備託人到吏部登記參加大挑,如果幸運的話,能大挑入選,當個芝麻小官,就心滿意足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瞭解,賈翰林等人也知道,楊秋池說的是實話,也就不說客套話了。
顧府尹自告奮勇說,他各地的朋友倒有不少,如果楊秋池將來當了官,剛好到他有朋友的地方,到時候倒可以關照一二。賈翰林也提出願意幫忙。
楊秋池心中一動,對啊,這兩個傢伙在明朝那也算得上地方的高層領導了,尤其是這應天府府尹,那可是相當於現在的北京市市長,政治局常委哦,屬於國家領導,在全國各地應該有不少關係,這個關係可別浪費了。
雖然自己還不知道具體會到哪裡當官。不過,倒可以利用他們的關係照顧一下白夫人和白素梅,當然,假如自己當官的地方和她們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想到這裡。楊秋池問道:“顧大人。不知道您在雲南有沒有貼己的關係呢?”有求於人,這話語不知不覺有些客氣。
顧府尹微笑:“這雲南提刑按察使康懷與我是昔日同窗,又是同榜進士,交情一向不錯。”
楊秋池一聽。頓時喜形於色。
顧府尹不解,問道:“楊公子突然問起雲南。卻不知是何故?”
楊秋池笑着看了看馬渡。
馬渡會意,插嘴道:“顧大人,前些日子被緣坐處死的京營白千戶地娘子和女兒,此次也被株連。多虧楊公子託關係求情,皇恩浩蕩,免了一死。改判了流刑,這流所就在雲南。白千戶此前與楊公子頗有交情。楊公子心地善良,可憐她母女二人,所以答應了白千戶照顧她們。”
說起這件事,顧府尹馬上就知道了。這次謀反大案是皇上親自處斷的,除了被處決的人之外,那些沒有被處死的株連親屬地刑罰地最終執行,是交由應天府地方衙門也就是顧府尹來具體負責的。
顧府尹感嘆道:“她母女二人能遇到楊公子這樣的好人,那也是她們前世的福份。楊公子請放心,她母女二人年後就要移交給我應天府具體負責押送到雲南流所。到時候我會具體安排地。絕對不會讓她母女二人受委屈。”
楊秋池抱拳施禮道“多謝顧大人。”頓了頓,又續道,“只是,我已經答應了白千總,親自送他們到雲南安頓好之後在離開的。”
顧府尹一翹大拇指,讚道:“楊公子義薄雲天,真地令人十分的佩服。既然如此,到時候我會安排公子一路護送,並修書一封,給雲南提刑按察使康懷,讓他好生接待你們。”
楊秋池大喜,起身躬身一禮:“我替她母女二人感謝大人恩德。”
顧府尹笑道:“楊公子不必客氣,你幫我那麼大的忙,我這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了什麼的。”
這件事情搞定了,楊秋池心情很是愉快,他原來一直擔心到了雲南,人生地不熟地,就算有銀子也沒地方送。現在有顧府尹的引見,有云南提刑按察使的接應,這件事就好辦了。
這提刑按察使可不同一般,明朝地方司法制度,在省級設立提刑按察司,負責全省刑名,在地區和州縣一級,則仍然是由知府和知縣兼理司法。這提刑按察使就相當於現在地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併兼任省紀檢監察廳廳長和省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等職。
如果自己將來被派到雲南做官,有這康懷的這層關係,辦案子也有了後臺,就更順手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好地事情。
大家喝得高興,一直暢飲到深夜,這才散了。
第二天,楊秋池宿酒未醒,還在矇頭大睡,宋芸兒又跑進來掀他的被子,急聲叫道:“哥,快起來,不得了了!”
楊秋池一聽這話,嚇了一跳,猛地坐起來,問道:“怎麼了?”
“你家那女護衛夏萍來了,在外面等你,說有急事,好像是,是……”
楊秋池急了:“是什麼啊?你什麼時候也學得這麼婆婆媽媽的?”
“是泥娃娃不見了!”
“啊~!”楊秋池驚叫一聲,“你說什麼?泥娃娃不見了?怎麼不見的?”
“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那女護衛好了,她就在外面客廳等你呢。”
楊秋池一骨碌爬起牀,匆匆穿好衣服,衝出了房門,來到客廳。
宋芸兒和楊秋池的護衛南宮雄也跟着來到了大廳。
夏萍見到楊秋池,雙膝跪倒:“屬下無能,請少爺責罰!”
只見這夏萍一隻右手纏着繃帶,掛在脖子上,胳膊處鮮血已經浸透出來,鮮紅的一大塊,顯然是受傷不輕。
“怎麼回事?快說!”楊秋池急聲問道。
“前日凌晨,有一個蒙面中年女賊。搶走了三少奶奶宋晴,屬下和另外三個護衛發現後上前攔截。這女賊揹着昏迷的三少奶奶與我三人相鬥。這女賊身手十分了得,而我等又生怕傷着三少奶奶,出手有所顧忌。這女賊傷我三人後。從容遁去。我等無能,沒能追回三少奶奶。請少爺責罰。”
楊秋池這下子傻眼了,當初秦芷慧也是這樣被劫走的,難道是同一個人嗎?如果是。應該會像上次那樣留下紙條。想到這裡,楊秋池追問:“這女賊是否留下什麼紙條?”
夏萍一愣。心想怎麼我還沒說,少爺就已經知道了,點點頭,從懷裡摸出一張小字條遞了過去。說道:“這是那女賊逃走之前扔給屬下的,說讓屬下轉交給少爺您。”
楊秋池趕緊接過紙條,展開一看。果然,上面還是那熟悉的字跡:“尊駕這個小妾老身也帶走了。無恙,好自爲之。”字體娟秀,墨跡清晰,顯然是剛寫不久。
又是那個武林女前輩!上一次這人從自己身邊偷走了小妾秦芷慧,現在又將泥娃娃宋晴劫走,而且,還是在三個錦衣衛高手眼皮之下劫走的。
雖然自己不會武不知道這夏萍武功怎樣,但李公公說這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紀綱親自派來地,武功不敢說一流,卻也應該是很不錯的了。三個人卻留不住人家一個,而且人家還是背了一個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而且,這女前輩很可能手下留情了,否則,要取她三人性命也非難事。
這女前輩爲什麼連續劫走自己兩個小妾呢?難道她看上自己,吃醋了,想嫁給自己嗎?我纔不要這老虔婆呢!楊秋池氣憤憤想。
雖然不知道這女前輩爲什麼要劫走自己的小妾,但很顯然,她不想傷害自己或者自己的小妾,否則這對她來說恐怕也易如反掌。
那她劫走自己地小妾到底是出於什麼目地呢?難道要教她們武功,好讓她們回來保護自己?楊秋池覺得這種想法很可笑,自己這兩個小妾雖然都只有十五六歲,但對於學武而言,還是太遲了。再說了,她要叫人保護自己,她自己來保護不就行了嗎?那麼費事幹什麼?
肯定也不是想向自己勒索,如果是這樣,那上次劫走秦芷慧之後,就應該勒索了。
更不會是建文帝的人,他們要想報復自己,一刀殺了就行了,用不着把自己的小妾接二連三劫走,難道他們指望這樣就能讓自己斷子絕孫嗎?那也太小孩子氣了,而且,他們要是真有這種想法,直接把自己咔嚓了,豈不是乾淨徹底?
楊秋池想不通,傻愣愣站在那裡發呆。
夏萍知道楊秋池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有先斬後奏的權力,自己地職責就是來保護楊秋池和她家人的安全地,可現在,自己將少奶奶弄丟了,楊秋池如果因此將自己先斬後奏,絕對不會有人說二話。就算楊秋池不砍了自己的腦袋,錦衣衛紀律嚴明,這等大錯,百分之百要被處罰的。
夏萍見楊秋池一言不發站在那裡發呆,也許是正在想怎麼折磨自己才解氣,心中惶恐,禁不住冷汗流了下來。
南宮雄一直跟在楊秋池身後,見此情景,上前抱拳說道:“少爺,夏萍有失職守,罪可問斬,如何處罰,請少爺示下。”南宮雄雖然與夏萍交情不錯,但夏萍犯此大過,他也不敢出聲求情。手按刀柄,只要楊秋池示意動手,說不得只好將夏萍處死。
楊秋池一直在思考這個武林女前輩爲什麼要劫走自己的小妾,根本沒有想到如何處罰保護不力地夏萍等三人這個問題。聽了南宮雄的話,這才反應過來,盯着夏萍不說話。
夏萍慘然一笑:“屬下知罪,甘願領死,只求大人能饒過屬下家人。屬下自刎謝罪。”連磕了三個頭。她右手受傷,左手反過來要去拔腰間長劍。
“你瘋了!”宋芸兒驚叫,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夏萍的手,扭頭看着楊秋池,滿臉不忍。
牛千戶和馬渡也已經得到消息趕來,他們知道楊秋池地身份,不敢亂干預。而且,他們當然也知道錦衣衛的紀律。夏萍有失職守,罪可問斬不過。這種情況下地處罰可以靈活掌握。如何處罰關鍵看楊秋池的決定
楊秋池對夏萍等人的失職地確很氣憤,但他已經估計到這女前輩並不是要殺死自己的小妾,秦芷慧和宋晴她們應該不會有危險,所以。還沒有必要將失職的夏萍處死。
不過,楊秋池也知道。錦衣衛紀律嚴明,如果自己太過心軟,將來恐怕難以鎮得住這些人。
楊秋池冷哼了一聲:“你以爲你死了就行了嗎?”
這夏萍的丈夫在靖難之役中戰死,還有兩個孩子和雙親。現在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全身發顫。以爲楊秋池不僅要殺她,還要殺她全家。驚恐之下。匍匐在地,哭泣道:“屬下罪該萬死,求求您放過我家人,屬下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少爺大恩。”
南宮雄與夏萍交情不錯,眼見楊秋池要株連夏萍親屬,壯着膽子,翻身跪倒,抱拳道:“少爺,夏萍有失職守,致使三少奶奶被女賊劫走,生死不明,地確罪該處死。但求少爺念在她拼死衷心護主受傷,這次失職實在是力不從心,就饒過她家人吧。”
楊秋池臉上冰冷如霜:“力不從心?那女賊武功真地那麼高嗎?”
夏萍磕頭道:“那女賊武功奇高,屬下生平僅見。若非親眼目睹,絕不敢相信這世間還有此等高手。屬下並非有意推託,屬下甘願領死,只是如實稟報,好讓少爺有所準備。”
楊秋池有些好奇,問道:“如果你和她兩人全力施爲,你覺得擋得住她幾招?”
“不會超過十招。”夏萍磕頭道。
楊秋池沒見過夏萍的武功,但那一晚伏擊建文追兵的時候,他對南宮雄的武功多少了解一些,轉頭問南宮雄:“你地武功與夏萍相比如何?”
南宮雄知道楊秋池在考評那女賊的武功,不敢隱瞞,抱拳道:“一百招內,屬下能勝過夏萍。”
單單從數據對比來看,這女賊至少比得上十個南宮雄,這樣看來,就算南宮雄等全部護衛在,恐怕也難抵擋這女賊地進攻,不由得有些沮喪:“要是建文餘黨有這等人物,那我們豈不是……”
南宮雄道:“少爺請放心,依屬下拙見,有女賊這等武功之人,世上恐怕再無第二個,而且絕不可能爲建文所用,否則,也不會只劫走少奶奶了。”
言下之意,你別害怕,這世界上象這女賊這麼厲害的恐怕再沒有了。而我們這些錦衣衛護衛也不是吃乾飯的,除了這女賊,其他的人來了,還不至於這等窩囊。
楊秋池當然知道這女賊不可能是建文帝地人。再說了,現在害怕也沒用,再說自己還有七七式手槍,實在不行,就跟她拚了,她武功再強,還能強得過子彈?
楊秋池冷聲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不找你們家人的麻煩就是。”頓了頓,冷冷看了一樣夏萍:“那天李公公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你知道該怎麼辦!”
那天李公公說過,如果他們護衛楊秋池和他地家人不力,出了問題,就自己砍腦袋謝罪。
夏萍知道楊秋池這話的意思是讓自己自殺,就不追究自己家人了。感激地磕了幾個頭,對宋芸兒說道:“宋姑娘,謝謝您,我罪有應得,麻煩你放開手,讓我自殺謝罪。”
宋芸兒還在按着夏萍,急聲道:“自殺?你地命不值錢嗎?你死了對這件事也沒有任何幫助,再說了,那女賊很顯然不是要殺泥娃娃。泥娃娃不會有事的,所以你罪不致死。”轉過頭對楊秋池說道:“哥,我替她求求情,你先饒過她,讓她戴罪立功,好不好?算芸兒求你了!”
楊秋池當然不是真心要夏萍自殺,只是利用這件事情樹立一下自己的威信,心裡已經猜到宋芸兒會求情,現在正好借坡下驢,說道:“好吧,既然南宮雄和芸兒都替你求情,我就暫時將你的腦袋留在你脖子上,讓你戴罪立功,如果還有下一次,或者證明這女賊殺死了少奶奶,哼!你知道該怎麼辦!”
他這倒說的是心裡話,自己現在與建文餘黨鬥,對方曾經組織大隊人馬對自己進行偷襲暗殺,如果將來這些護衛不拼死保護的話,那自己和家人的腦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搬家。所以必須讓他們有緊迫感。如果將來的確出現保護不力,導致自己或者家人受傷出事,楊秋池還是狠得下心殺幾個失職的護衛泄憤立威的。
夏萍死裡逃生,不由得感激涕零,磕了幾個頭:“屬下明白,如果屬下再有失職守,或者將來得到證明三少奶奶已經被害,屬下立即自刎謝罪!”
“嗯~!起來吧。隨我回寧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