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輝照着遠方的山嶺,給樹梢、給荒野以及山與天,都鍍了一層晚霞所特有的金黃色,這金中又帶着些許的紅。
在通往瀋陽的官道上,大隊的人馬一路沿着這官道一路前行,相比於關內大多數官道的年久失修,也許是因爲這條官道通往所謂的“盛京”,滿清朝廷每年都需要派人回去祭祖,所以這官道倒也還算是齊整。
不知多少年,這條軍民關係已經不見這樣的人馬了,尤其是那旗幟上書寫的“明”字,更是在相隔數十年之後,再次出現在這片土地上。
遼東!
是漢人的故土,九州之一!
非但軍中的官長知道這遼東是漢人故土,是漢人在幾千年前的春秋戰國時期篳路藍縷開創的土地,而今天——這片漢人的故土終於再次回到真正的主人之手。而不是什麼所謂的“滿洲”。
置身於這片漢人故土上,幾乎所有人的心情都顯得有些與衆不同,都和過去有些不太一樣。
“密之,你看……”
騎在馬背上的朱明忠,手指遠處的曠野上一片廢墟說道。
“那裡就是當年遺留下的衛所衛城遺蹟,將來像這樣的地方,可以直接利用舊堡,重新翻建……”
對於東北的未來,早就有了全盤規劃的朱明忠,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舊衛所的遺蹟,重建“衛所”,然後以衛所,向周圍擴張,進而掌握周邊。自從遼東收復之後,這還是朱明忠第一次前往遼東,他並沒有選擇更完全的海路,而是選擇了陸路。
當然,爲了保證安全,除了府中的衛兵之外,還有一個騎兵營一共數千人馬隨行,而身爲東北總督的方以智,更是親自來到山海關迎接他。也虧了方以智不辭辛勞,先沿着官道一路過來,然後,在路上準備好了一切,一切飲食供應、佈防、護衛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因此,倒是也感覺不到絲毫旅程之苦。
而朱明忠更是興致勃勃的沿着官道,四處查看着,與其它人眼中,遼東不過只是一片苦寒之地不同,在他看來,這東北就是未來另一個江南。尤其是過了廣寧衛,也就是後世的錦州一帶之後,看聞那一望無際的遼闊平原,朱明忠的心情立即舒暢起來,他更是有些激動的說道。
“密之,你看這裡,這麼一大片土地,千里無人煙啊,這地上的土,你瞧,都是最肥沃的黑土,別說是撒下種子了,就是插根筷子,也能長出芽來……”
對於大王那誇張的言語,方以智只是點頭稱是,他能夠理解大王的心情爲何會如此舒暢,因爲自滿清崛起之後,數十年來克復遼東就成了幾乎所有人的夢想,只是這個夢曾經看起來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幾乎不可能存在,甚至到最後,人們都已經放棄遼東了,他們頂多只是夢想着將滿清驅趕出關內,那怕就是劃江而治,大明偏安南方,也未嘗不可。
但是現在,他們不但趕走了滿清,而且還收復了遼東,曾經看似不可一世的滿清,現在更是如喪家之犬似的,在草原上流浪着。
“大王,在去山海關之前,臣已經命人集中俘虜,於瀋陽城外墾荒,預計到10月,雪下來的時候,至少可以在沈周圍邊墾荒200萬畝……”
順着大王的話,方以智爲自己“邀起功”來。
“現在已經開墾出來的二十萬餘畝,都已經種上了從江北發來的玉米種,在來之前,臣向衙內官員囑咐過,既墾即種,至少在六月中旬之前開墾的荒地都要種上玉米,到時候,至少可種五十萬畝左右,秋收時至少可得玉米七八十萬石……”
用俘虜拓荒種田是江北一直以來的“傳統”,在瀋陽雖說只俘虜了萬餘“清兵”,但是方以智還是把他們編成隊,在軍隊的看管下於瀋陽周圍拓荒種田。
“七八十萬石……種的太晚了一些,估計可能會減產,不過不要緊,只是試驗,七月之後就可以種土豆了,我們在東北多種一些石糧食,就少解運一石糧食,就能多解一桶火藥……”
忽然,朱明忠停了下來,轉身問道。
“王官溝鐵廠現在怎麼樣了,當地的鐵礦是不是已經出礦了?”
王官溝位於後世的本溪,在永樂年間,數十名明軍的工匠風塵僕僕到了那裡,他們尋着先人挖煤開礦的足跡,先找到藏有鐵礦的地方,再找到產煤的地方,後來到了牛心臺的王官溝,百戶長楊哈喇看這地方平坦,遂將此選爲炒鐵的地址,也就是所謂的“王官溝炒鐵所”。
鐵,是那個年代的稀有物資,稀有就是利益,稀有就是商機。擁有生鐵和焦的本溪,蘊含了無限的希望,吸引了很多商家的眼球。商家也跟着來此落戶。在發展中,形成了專業的商戶,有專門經營糧食的,有專門經營雜貨的,有專門經營旅店業的,有專門煉焦的,有專門鍊鐵的。最後火連寨終於發展成了遼東地區的一個大商鎮。
不過這一切,最終隨着“女真馬隊呼嘯着來搶鐵”而結束,王官溝炒鐵所後來成爲清虜的奴營,至於火連寨也因爲商戶被殺而荒廢,不過在出兵東北之前,朱明忠就已經選擇了王官溝作爲軍火中心,畢竟後世本溪憑着其獨有的“低磷鐵”爲依託,是中國最重要的特鋼基地,而“低磷鐵”正是鑄造優質火炮、銃管最好選擇,即便是現在用的朝鮮鐵,也無法同本溪鐵相提並論。
之所以會這問道這件事的,是因爲現在忠義軍那怕就是一發子彈,都需要從江北經海路運來,這顯然並不符合戰爭的需要。王官溝鐵廠什麼時候投產,直接關係到忠義軍的戰鬥力以及將來的計劃,朱明忠又怎麼可能不關心。
“回大王,王官溝一直有清虜工匠,這些年煤鐵生產並未停止,只是其鐵爐老舊,所生產的鐵料,只能勉強用於鑄造炮子,所以,非得等江北的鐵爐運來之後,才能開工……”
方以智的回答,讓朱明忠略點下頭,然後吩咐道。
“這鐵廠的建設一定要回快,設備……實在不行,可以從兵工廠拆運一部分過來,至於運輸船可以同參謀部商量一下,擠出幾條船還擠不出來嗎?”
雖然知道,現在想擠出幾條船,並不容易,畢竟,船就那麼多,既需要運兵,又需要運送糧草、物資,船力自然也就極爲緊張,不過既然他已經決定了,那邊肯定會想辦法擠出船來。
就鐵廠以及兵工廠的建設與方以智聊了一會之後,騎在馬背上的朱明忠,興致勃勃地將手中的馬鞭子一揚,笑着說道。
“密之,你看這片天地,雖說這“天下第一”有許多種說法,可是這東北總督必定是我大明的“天下第一督”,而你方密之,正是我大明的第一次東北總督!”
大王的這聲稱讚,讓方以智拱手笑道。
“臣能爲東北總督,全憑大王信任,臣只恐才疏學淺,有負大王重託。”
“哎,密之,你那點都好,就是太過謙虛!”
搖搖頭,朱明忠笑道。
“想要治理東北,其實倒也不復雜,無非就八個字“移民實邊”、“強幹弱枝”,這前四個字,有孤爲你辦,至於這後四個字……”
“臣知道!”
不需大王說出聲來,方以智也知道何爲幹,何爲枝,如何強,如何弱。自然也是成竹在胸,
有些話並不需要多言,甚至都不需要提醒,只需做到心中有數就行了,對此方以智清楚,朱明忠同樣也明白,他只是略點下頭,然後仰臉朝天望望,只見這天空中烏雲密佈,朔風勁起,於是便說道。
“這天變得挺快啊!剛纔還是一片晴空,這會瞧這模樣,興許快下雨了。”
方以智連忙於一旁說道。
“不要緊,大王,前面就有一個老衛所,雖說原本廢棄了,卻也有一間驛站,雖說不夠護軍住的,但在那裡湊和一晚,避下雨卻還是可的。“
不大一會,果然雨便紛紛降了下來,那雨一開始的時候,下的並不大,只是綿綿細雨,可是慢慢的雨越下越大,騎在馬上的騎兵們,早在剛下雨的時候,就已經把雨衣披在身上,不過那油布雨衣總歸是擋不住大雨,不一會,雨水便滲進衣內,讓人感覺極爲舒服,與普通的士兵一樣,披着一件雨衣的朱明忠一邊冒雨繼續向前,一邊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
“等將來無論如何,都得先把船隊派到美洲去,再怎麼着也得先把橡膠樹的種子帶回來,至少塗膠的雨衣,總省得被淋透吧……”
一直貼身跟在大王身邊的李廷偉聽了忙問道。
“大王那橡膠是什麼?”
作爲大王身邊的侍衛,對於美洲李廷偉倒也不陌生,只是這橡膠還是第一次聽說。
“橡膠就是美洲的一種特產,從樹裡流出來的樹汗,那玩意……”
說話的功夫,看着遠處的過來的數乘快騎,朱明忠便笑着說道。
“我們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