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打亂了施琅的計劃,面對多達四十八艘單桅、雙桅縱帆船,他指揮的鳥船完全沒有數量優勢,甚至也沒有火力優勢,而且威力強大的艦艏炮也無法發揮作用,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它們切入陣形之中。
震耳欲聾的炮聲在海面上咆哮着,直接闖入敵陣的“徐州號”因爲一馬當先的緣故,使得前桅中桅帆上佈滿了洞,那是被炮彈打出來的洞,一根帆索鬆散的懸掛着。在整個編隊完成轉向的時候,清軍第三疊鳥船船艏炮開火了,相比於之前被彈開的炮彈,重過十幾斤的炮彈,直接打穿上“徐州號”的舷板,但對於木殼軍艦來說,這並不是致命的。
此時整個艦隊現在已經全面開火了——大約每半分鐘,“徐州”號的九門左舷炮都會進行開火,而另外九門右舷炮,也會開火,也應該對第三疊鳥船。而此時第一巡航線隊的十六艘巡航艦,同樣排着整齊的戰列,以極爲穩定的射速度發射着炮彈——在五分鐘內發出三次舷炮齊射。這是一個優秀的速度。不過在接連幾輪炮擊之後,如今也變得不那麼規律了,只是不間斷的發出火炮的轟鳴聲。
火炮開火時產生的煙霧飄過中間的海面,敵我雙方射擊形成的煙霧混雜在了一起,處於下風口的巡航艦隊此時已經完全籠罩在了煙雲裡,透過那濃濃的煙雲,可以看到一道道強烈的橙色火光,這正是處於下方風口的劣勢之一。
“放縱火船!”
沒有任何猶豫,在發現忠義軍的大船陷入煙霧中的時候,施琅立即命令施放縱火船,只有兩三次,施琅可以確定海戰的戰果,一次是當一陣狂風颳來,撕開了一側的煙幕,可以清楚的看到——忠義軍中有不少船被炮打穿了的船殼,它們的船帆也已經不像此前那麼整齊了。既然現在對方陷入煙霧之中,正好是施放縱火船的時候。
其實,當忠義軍的巡舷艦陷入煙霧中的時候,施琅自身也好不到什麼地方,處於夾攻中的他,相對於第二巡航艦隊同樣也處於下風口,同樣也被煙霧籠罩着,甚至相比於忠義軍的軍艦,他的處境更惡劣許多——因爲中式的船隻船板薄弱,很容易被打穿船板,甚至造成致命的損傷。
當交戰戰距離從200丈被壓縮到100丈,甚至不過數十丈的時候,雙方的炮手幾乎不需要瞄準,就可以輕易擊中對方,儘管在設計上這些單桅或雙桅軍艦的船板可以抵擋八斤炮的炮擊,但是,相比於這些小巧的縱帆船,相對龐大的清軍鳥船居高臨下時發射的炮彈,仍然給艦上的水兵帶來前所未有的傷亡。
一陣呼嘯聲自頭頂掠過的瞬間,整個甲板頓時便是一片腥風血雨,上百個如雞蛋大小的鐵彈似暴風雨一般從甲板上方掠過,狠狠的砸在了甲板上,一些並不走運的水兵在被鐵彈擊中的瞬間,就變得血肉模糊,甚至連慘叫都不及發出一聲,人就被撕扯成了碎塊,
儘管眼前慘沒有多少時間讓閻復去害怕,他奔波在炮與炮之間,時不時幫上一把手,把炮推出去,擦洗炮膛以及裝填,偶爾的他甚至會被甲板上的血污給滑倒在地,每一次跌倒之後,他都會大聲喊叫着。
“沙子,快倒沙子……”
沙子可以吸附甲板上的血液,防止甲板溼滑,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他去喊,那些年少的少年兵,這會已經將成包的沙子倒在甲板上。
儘管此時甲板上盡是一片腥風血雨,但是實際上,除了人員損傷之外,船上的損傷並不大,很明顯,清軍的鳥船大抵都是使用六斤炮,她們想要撕裂忠義軍船板幾乎沒有絲毫可能,但是他們的炮彈卻可以給船帆、索具以及桅桁帶來損傷,儘管無法摧毀它的船隊,而且他們又不斷的用葡萄彈掃蕩船甲板,殺傷人員、掃蕩索具。
而相比之下,忠義軍的每一艘軍艦都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傢伙,他們無一例外都具有強大的炮火,與清軍不斷攻擊他們的索具不同,他們一開火就是對準他們的舷板,炮彈輕易的撕碎了那三四寸厚的船板,然後在水線處撕開一個個似桌子般大小的口子,洶涌的海水瞬間便涌入了船身中,一艘艘清軍的鳥船就這麼被海水所吞噬。
“就是這麼打的,弟兄們,再加把勁!”
而在他們拼命的攻擊着清軍的鳥船時,右舷一艘艘趕繒船順着風勢趕到了戰場上,而且還有數十艘縱火船,那些縱火船上,划着槳的清軍不斷的划着船槳,逆着風勢的右舷處水兵們的視線被煙霧所遮擋,而清軍的縱火船則藉着煙霧的掩護,朝着艦隊逼近。
突然,海面上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的在前方不遠處響起,那猛烈的衝擊波甚至把閻復衝倒下去,那是“廬州號”,它的船身被縱火船引爆了,燃燒着正在緩緩的沉入大海之中。
“縱火船!”
在閻復摸索着站起來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大聲驚喊着,他吃力地離開炮位。他傷得並不重,只是縱火船爆炸形成的衝擊波的震盪。
而船艏處這會也變了形——一艘縱火船在它的船艏前方爆炸了,儘管沒有造成致命的損傷,但是爆炸卻仍然帶來了傷害,一號炮被炸飛了,爆炸殺死了它炮組的幾名成員,打碎了它的炮長的腦袋,破碎的碎塊四處飛濺,甚至擊傷了遠在主桅處的人,閻復同樣也受傷了,他的手臂上紮了一塊木片,血不斷的流淌着。
“縱火船!縱火船!”
水兵目光呆滯的緊緊盯着海上的縱火船——其實只能隱約的看到船影,煙霧遮擋了它們,而水兵們在不停地重複着,以至於所有人都變得有些恐懼,因爲縱火船的速度很快,而且很小,儘管不堪一擊,但是卻不容易擊中。
“手榴彈、手榴彈……”
看着煙霧中小小的船影,閻復完全甦醒過來,他大聲喊道。
“快,拿手榴彈炸他們,用火銃,用火銃……”
閻復的嗓音就像不是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來的。
在他的驚喊聲中,那些火銃兵立即的回過神來,他們排成隊站在舷邊朝着煙霧中的船影開火,相比於火炮,火銃的火力更密集,而且瞄準更靈活,隨着一陣陣銃聲,那煙霧中的縱火船上不時的傳來慘叫,速度也慢了下來。
在一艘縱火船衝出煙霧的時候,甲板上幾十名火銃兵,更是紛紛朝着船上開火,在槳手不斷被打死之後,它的速度慢了下來,在距離還有幾十丈的時候,閻復大聲喊道。
“手榴彈,手榴彈準備,聽我的命令……”
站在舷邊,閻復的眼睛盯着縱火船,他的右手握着手榴彈,手榴彈下方的瓷珠在那裡搖擺着,幾十個炮手都和他一樣,似彎弓似的握着手榴彈。
慢慢的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船越來越近了,終於在距離只有十幾丈遠的時候,在那些清軍的槳手紛紛自以爲得手時,紛紛準備跳下海的時候,閻復大吼道。
“拉火……”
在拉下拉火繩的時候,閻復並沒有扔出手榴彈,而是大聲喊道。
“1、2、3……投彈!”
幾十枚手榴彈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朝着十幾丈外的縱火船上飛去,儘管其中的大半手榴彈都落空了,但是仍然有半數的手榴彈扔到船上,在落到船上的瞬間,立即發生了爆炸,手榴彈的爆炸立即引爆了船上的火藥桶。
瞬間隨着一聲劇烈的爆炸,那艘原本直接朝着船逼來的縱火船立即被爆炸的煙雲所吞噬,甚至瞬間便沉入了海底不見了蹤影,而剛剛跳下水的清軍更是被炸死在水中。
在擊沉一艘縱火船後,閻復立即長鬆了口氣,他同時大聲喊道。
“就是這麼幹的!炮手、別他麼的愣着,瞄準,瞄準,瞄準那些縱火船……”
在最初的混亂之後,右舷的炮手立即紛紛操作火炮瞄準煙霧中的船影,儘管因爲縱火船太小,所以炮擊的準頭不高,但是因爲縱火船大都是單薄的舢板,根本就不堪一擊,一但命中那船身就會被打的粉碎,然後迅速沉入大海。
不過儘管如此,仍然不斷的有縱火船成功得手,那些趕繒船放出了上百艘縱火船,儘管尺寸不大,但是卻仍然給艦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在海面上這上百艘十幾人或二十幾人划動的縱火船,就像是一條條靈活的鯊魚似的,時刻威脅着艦隊中的每一艘戰船。
儘管,每當他們靠近的時候,都會遭受火銃手以及火炮的毀滅性的打擊,但是他們仍然試圖抓住機會撞上前方的軍艦,引爆火藥桶將其炸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