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陳景和抓人的命令下達,事態很快擴大化。
畢竟兩方加起來抓了一百多人。
無論是阿拉伯商會這邊還是美第奇商號,都派了人到廣州府。
名曰保釋,實則就是撈人。
這裡說的保釋還真不是什麼新鮮詞,打從夏商時期就有,當然那時候不叫這個名字,叫贖刑,而保釋就是從贖刑中慢慢演變出來的。
交一筆錢給衙門,先把人帶出來,後面審判的時候,甚至可以減免一定的刑罰處罰。
至於爲什麼減輕刑罰,保釋期間誰還不‘活動’一番?
在這件事上,江正勳還是很講究原則的,他沒有插手過問,雖然江正勳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過陳景和既然已經有了決斷,他也不多管,由着陳景和自己拿主意。
伍士皐倒是想過問,但都被江正勳給擋了回去。
一想到江正勳可能簡在帝心的背景,伍士皐也只能退避三舍,但一個人的出面讓他退都沒法退。
“下官伍士皐,拜見公主殿下。”
伍士皐垂首作揖,心裡卻驚起萬丈波瀾。
這尊大佛竟然嫁到他們廣州來了?
更讓伍士皐苦笑的地方,陳雅熙竟然還是美第奇商號的股東,大股東。
“伍藩臺,幫個忙唄。”
“公主請示下。”
“城南械鬥的案子。”
果然是這事。
伍士皐心裡頓時苦笑,直起腰看向面前高坐吃水果的陳雅熙,拱手道:“公主,這事真不是下官推辭,案子是廣州府在辦,下官、下官不好插手。”
“怎麼會呢。”陳雅熙很是詫異的看向伍士皐,好奇道:“你可是廣東布政使,管不了廣州?”
伍士皐哎呀一聲,委屈道:“公主有所不知,名義上,廣州當然歸下官權轄,可江正勳他是從二品,下官纔是正二品,您想,他要是不給下官面子,下官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另外,您也知道,這江正勳之前不過是正四品,大王駕幸來粵,這傢伙突然一飛沖天,廣州城裡到處都在傳,傳這位江知府他簡在帝心啊。”
陳雅熙恍然大悟的說道:“這麼說來,你是既不能管也不敢管,是這個意思吧。”
“對對對。”
“那這事還真是難辦了。”陳雅熙擦擦手起身,直接就走:“行吧,本公主也不難爲你了,不過本公主醜話說在前頭,我這邊的人你不放,那麼,那羣外夷的手下你也不能放。”
“請公主放心,下官一定秉公、一定秉公。”
送走陳雅熙,伍士皐長出一口氣,擦掉自己腦門上的汗水搖頭苦笑。
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怎麼之前胡嗣宗在廣東當家的時候,廣州這地界沒那麼亂,而到了自己,亂不說,到處還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倒大黴了真是。
現在的伍士皐,恐怕比陳景和更盼着陳雲甫能早些回國。
這一堆爛攤子又涉及到陳雅熙這位公主,還是陳雲甫親自辦吧。
一念至此,伍士皐突然眼前一亮。
對啊,給陳雲甫寫封信不就好了。
秉着想到就要做到的知行合一原則,伍士皐立馬動筆,洋洋灑灑就是一篇佳文。
當然了,沒忘記關心一下陳雲甫最近的身體怎麼樣,在印度可還吃得慣住得慣。
那老陳同志在印度怎麼樣呢?
何止是一個瀟灑了得。
楊士奇的拍馬屁功夫可是頂級,陳雲甫自打落蹕印度之後,天天小日子過的滋潤無比,整個人彷彿都年輕了十幾歲一般,除了腰板有些酸累。
“此間樂,不思蜀。”
很奇怪,陳雲甫現在竟然也有了這種感慨,而當這感慨道出來之後,陳雲甫更是尷尬的同身後的楊士奇說道:“蜀後主的錯誤可是犯到了孤的身上,這樣不好。”
楊士奇趕忙說道:“大王爲國操勞半生,只是閒暇之餘偶爾的放鬆罷了,無傷大雅。”
“真的?”
“當然。”楊士奇一本正經的說道:“先人云勞逸結合,大王勞累多年,一直未曾逸過,這次歇一歇有哪裡不好的。”
陳雲甫笑笑道:“逸一年咯。”
負着手向前走,邊走邊說道:“士奇啊,你覺得孤現在,該不該回國了?”
楊士奇垂着首跟在後面,聞言反問一句。
“大王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哦?這還有真話假話一說嗎。”
“那臣換個說法,大王是想聽臣以藏州王的身份來說,還是想聽臣以大王秘書的身份來說呢。”
陳雲甫停下腳步,看向楊士奇的眼中頗多讚譽。
“若是秘書的話,你會怎麼說。”
“大王不必急着回國。”楊士奇微微垂目道:“大王這次來印度放鬆休息,爲的不就是國內發生這種事嗎,臣作爲大王的秘書,自然想大王之所想。”
“你都猜到了?”
“以前就看出了一些端倪,現在,可以肯定。”
楊士奇看向陳雲甫,隨後又低下頭,拱手道:“但臣才疏學淺,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是聖心之萬一,便是這萬一之事,臣也覺得大王沒打算回國。”
“但再不回去的話,南京那邊估計都該認爲孤駕崩了。”陳雲甫哈哈一笑:“還是回去露個面吧,孤在國內, 很多事也好掌控些。”
“是,大王深思熟慮,非臣所能度量。”
陳雲甫笑道:“士奇啊,這一年來,你的好聽話孤可是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咱們之間不必如此。
不過話說回來,也虧的有你陪着,不然孤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
“唉,孤現在有了孫子,景和一封信都沒寫過,狼崽子大了,想踹窩咯。”
帝王家事,楊士奇本不打算接話,可陳雲甫一句話卻把事扯到了前者的身上。
“士奇你說,孤還由着他嗎?”
楊士奇撩袍就跪,頓首言道。
“大王無論要做什麼,臣都願爲大王粉身碎骨,以求報大王隆恩之萬一。”
“你比常茂、藍玉他們聰明。”
陳雲甫沉吟一陣後,彎腰攙扶起楊士奇,拍了拍後者的肩頭燦爛一笑,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然狼崽子要踹窩,那就讓他踹吧。
不大起膽子踹這一腳,哪裡能踹出真正的萬世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