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士奇啓程離京前,先他一步離開的反而是陳景和,這小子興沖沖的帶着自己的媳婦和陳雅熙南下去了廣東上任。
閨女去,完全是因爲情郎在廣東,兩口子也一年多沒見到了,陳雲甫自然也不忍心繼續攔着。
至於什麼時候成親,陳雲甫打算等自己忙完手上的事去印度的時候,順道在廣東就給操辦了。
直到現在,男方那邊還不知道陳雅熙的身份。
“兒子閨女一走,孤在這南京城便覺更孤單了。”
陳雲甫的子嗣不多,但也不至於像朱佑樘那樣只有一個獨子,七個孩子五男兩女,便是離開兩個,身邊還有五個孩子,只是存在感稍有些低而已。
因爲陳雲甫也沒想過怎麼去刻意培養,孩子長成什麼樣,想做什麼,都放任。
刻意培養什麼的,去和陳景和搶位子嗎?
南京城裡可還有一個朱允熞呢。
對於朱允熞的安排,陳雲甫還是挺上心的,這不,陳景和一走,陳雲甫便找到朱允熞。
“孩兒拜見叔父。”
在陳雲甫的書房中,朱允熞穿的很素淨,並無皇室之尊榮。
“起來吧。”
陳雲甫頷首,笑道:“允熞,快來坐。”
“謝叔父。”朱允熞規行矩步,甚至是有些拘束的坐到陳雲甫對面,垂首問道:“叔父喚孩兒來,是有什麼訓示嗎。”
“你今年,十九了吧。”
“回叔父話,是的。”
陳雲甫便點點頭,嗯出一聲來:“十九,大小夥子也該成親了,你嬸孃前幾天和我提過一嘴,說也該給你考慮一門婚事了,大明,總不能一直沒有皇后。”
聽到陳雲甫意爲自己許婚,朱允熞的表現就遠比陳景和要懂事的多,他起身作揖。
“一切都聽叔父的。”
“思韻吧,
孤覺得你倆挺般配的。”
朱允熞擡起頭,有些驚愕的眨眨眼。
這陳雲甫口中的思韻,叫陳思韻,聽姓也能猜出個大概,是陳雲甫的二閨女,巧兒所生,今年十六歲,要比陳景和小四歲,比朱允熞小三歲。
讓陳思韻嫁給自己做大明的皇后,朱允熞到不認爲這是陳雲甫打算進一步控制他們老朱家,因爲陳雲甫完全沒這個必要。
“在孤眼中,你和景和他們一樣,都是孤的孩子,思韻嫁給你之後,你就是孤的女婿,老百姓還說過,女婿能頂半個兒嘛。”
陳雲甫起身,把朱允熞重新拉回到椅子內,輕拍後者肩頭:“你成親之後,孤就可以更名正言順的將你帶在身邊,一些事,可以慢慢交給你來處理。”
“那景和哥呢?”
“胡嗣宗和孤說,說廣東的情況複雜,擔心景和去了無法處理好,可他若是連廣東的局面都招架不住,那又何談處理好國家的大局呢。
讓他在廣東好好鍛鍊吧。”
朱允熞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若說陳雲甫將自己和陳景和調一個位置,自己去廣東從縣令開始鍛鍊,把陳景和放到中央,那朱允熞一點都不意外。
而現在的情況卻是完全相反。
這一瞬間,朱允熞都懷疑自己和陳景和到底誰纔是陳雲甫的親生兒子。
不過換言之,這大概是因爲陳雲甫更重視陳景和吧。
畢竟給了後者真正鍛鍊的機會。
“孤已經決定在全國鋪設馬車軌道,這是一項極其浩大、青史未有的國家工程,事關我中州幾千年的基業,孤要親自把關。”
陳雲甫和朱允熞說起這件事來:“宋晟那邊只要將德里攻下,楊士奇會立馬啓程動行趕往印度,彼時,這項工程就會在第一時間啓動,到那個時候,你就要替孤坐鎮中樞來處理國政,孤會讓胡嗣宗、楊榮他們輔助你。”
“孩兒怕自己做不好。”朱允熞誠惶誠恐的說道:“叔父創下的盛世,早已非漢唐可以媲美,孩兒年幼稚嫩,哪裡有能力掌控大局。”
陳雲甫安撫道:“你不用擔心,小事的話你可以多聽聽胡嗣宗他們的意見,大事就上軍政院討論集體表決,如果實在是懸而不決的,再和孤說。”
朱允熞本想着繼續拒絕,卻被陳雲甫打斷。
“就這麼定吧,你先回宮。”
“...是,孩兒告退。”
話以至此,朱允熞便是心中再如何驚疑惶恐,也只好硬着頭皮接下,起身離開。
他前腳走後,書房中便出現一人,正是楊士奇。
後者望了一眼書房的門,坐到陳雲甫對面,小心翼翼。
“大王真的決定釋政於皇家?”
“允熞是太宗的子嗣,日後也是孤的女婿。”陳雲甫點了點頭,眼神中有着溫柔和慈祥:“孤當然要讓他接手國政。”
楊士奇焦急道:“可如此一來,太子那,大王,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啊,若是二帝相爭,與國有大害。”
“孤何嘗不知?”陳雲甫嘆息,但立場卻是絲毫不見動搖:“手心手背都是肉,孤不會做曹操,更不會做司馬懿。”
楊士奇重重一嘆,他只覺得陳雲甫實在是太過於仁慈了。
“大王,自古改朝換代本就是司空見慣之事,王朝更迭,兵強馬壯者居之天公地道。”
“沒錯,不過你說的是更朝換代,孤說的是政治。”
楊士奇擰眉,這不說的一回事嗎?
“孤給景和、允熞的支持將會是一樣的,不偏不倚,他們倆的將來,誰有本事掌握更多的政治資源或者說國家的話語權,那將是他們倆人自身的造化。
像荀孟之變那樣的惡性黨爭確實禍國殃民,但他們兩人這,孤會親自把關和引導,把惡性黨爭變成良性黨爭。”
“何以國分兩派。”
“一個禹王世系、一箇中州皇室,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陳雲甫道:“當年周公共和,尚且能領導國家,定我華夏,到今日緣何就不能並存,非要你死我活。”
楊士奇有心想說這是陳雲甫的一廂情願,但話到嘴邊終究是不敢開口。
心中卻是存了主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陳雲甫看了楊士奇一眼,像是看透了後者:“不僅你,還有嗣宗他們,你們想的是孤一死,你們就擁着景和上位,徹底架空中州皇室,大權獨握。”
楊士奇大驚失色,連忙起身下拜。
“大王萬壽無疆,臣等萬不敢存此忤逆之心。”
“太祖爺聽了那麼多年萬歲,活到萬歲了嗎。”
陳雲甫擺手:“太祖當年定下的祖宗成法,到今日,不也被孤給改的改、廢的廢早已不存,是啊,孤一死,這國家哪裡還輪到孤指手畫腳。
孤既然如此定,那就有如此定的道理,便是你們堅持要改,景和他也不敢。”
楊士奇一怔,頓時驚悚。
難道說,陳雲甫給朱允熞留了什麼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