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直的事算得上給陳雲甫提了一個醒。
“羣衆中間也有壞人啊。”
別看都是皁吏,能在天子腳下年紀輕輕入都察院當皁吏的,身後多多少少都有幾分能量,高直算不上官宦子弟,可家裡開了幾家酒樓便算得上是頗有傢俬。
自古官商勾結之事已不新鮮,有了錢,總會有些官員架不住腐蝕下水的,所以高直纔能有一身都察院皁吏的皮裹在身上。
一覺睡醒,陳雲甫下牀穿衣,玲兒已經備好了洗漱皁衣,不過當眼神掃過牆上掛着的年曆時,陳雲甫停住了。
“玲兒姐。”
玲兒推門走了進來,神色有些憔悴,眼眶紅紅的看似剛剛哭過一般。
“將我之前那身僧衣取來。”
“公子?”
陳雲甫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念道:“今日是孝慈皇后仙逝的忌日,讓我誦兩遍佛經念個心安。”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的功夫,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玲兒也沒想到陳雲甫竟然會記得這日子,感動的撲簌簌又掉起淚珠來,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取了僧衣來。
家裡有一間祠堂,上一任東主家的祖祠,陳雲甫搬來後這祖祠被改成了生祠。
祠堂中央供奉着兩塊祠牌。
一道上書‘慈悲普世,孝慈皇后仙德不泯。’
另一道寫的是‘救苦救難,皇帝陛下萬壽無疆。’
換上僧衣,陳雲甫跪在蒲團上開始念起佛經來,如此兩遍後方才起身。
祠堂外的玲兒捧着衣服迎進來,小聲說道:“公子,您上值的時間要晚了。”
“無妨。”
回首又作揖道了聲阿彌陀佛後,陳雲甫才引着玲兒離開祠堂,門外左右把守着兩個之前的宮女忙將門掩上。
“通知下去,今天家裡不許吃肉,咱家門頭上也要掛一層白布。”
“是。”
交代完了這些事之後,陳雲甫才帶着滿腹心事來到都察院上值,還沒等進正門呢就看到時溥帶着一羣皁吏在大門外忙的熱火朝天。
高懸的都察院匾額也被擦的鋥亮。
“這是?”
陳雲甫不明就裡,但左右看看大家都忙的夠嗆,估計也沒功夫搭理自己,就只好帶着疑惑走進都察院,迎面正好撞上一臉神色匆匆的陳新立。
後者看到陳雲甫也沒說什麼,只是急聲道了句:“怎麼纔來,走,先跟我回照磨司。”
“誒。”
陳雲甫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聽話照做,跟在那陳新立身後三步並兩步就進了照磨司,路上打探了一句,陳新立便只說了句。
“老夫也不知,等葛經歷來吧。”
葛思道?
陳雲甫哦了一聲,擡腿邁步打算回自己的辦公位繼續喝茶看報紙,身後被人叫住。
“陳雲甫。”
回頭,陳雲甫一皺眉。
喊住自己的不是別人,恰是那丁季童。
此時此刻的丁季童一臉的傲然,擡着下巴仰着鼻孔,那副神態何止是志得意滿,簡直堪稱雞犬升天。
都不用別人說,光看丁季童這操性,陳雲甫心裡就跟明鏡一樣。
還能是啥,鐵定是昨晚陳新立許他好事了唄。
“丁兄有事?”
丁季童仰着下巴,口氣那叫一個盛氣凌人:“丁兄也是你叫的?哦也是,你今天上值遲了兩刻鐘,陳照磨今天一早就宣佈了任命,由我出任替檢校一職。”
“知道了。
”看着丁季童小人得志的模樣,陳雲甫一陣倒胃口,點點頭就沒打算繼續搭理他,結果又被丁季童喊住。
“本檢校讓你走了嗎?”
“怎麼,丁檢校還有事?”
陳雲甫忍着氣。
“下一次,本檢校不希望再看到你遲到,該幾時上值就幾時上值,明白嗎。”
丁季童揪着陳雲甫這次遲到的事做起了文章,一句不饒的說道:“這次念你歲數小,本檢校大人大量也就既往不咎了。”
陳雲甫氣樂了,也懶得解釋自己爲什麼遲到的原因,扭頭就走。
壓根沒有解釋的必要,區區一個丁季童還不值得他搬出馬皇后來搪。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陳雲甫隨手拿起桌上頭天沒有看完的一份卷宗,一旁名叫趙乾的同僚湊了半個腦袋過來。
“捱了訓?”
“害,也就說了兩句。”
趙幹扭頭看了一眼那丁季童的位置撇嘴:“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真是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什麼東西。”
陳雲甫笑笑,不以爲然道:“也不全是,我要不遲到,他說不得什麼,不談他了,說說看今天怎麼回事,咱都察院怎得忙成這樣子。”
“我也不清楚。”趙幹搖搖頭,他本身在都察院就屬於比較罕見的那種皁吏, 即無關係、無背景、無家世的三無人員,都察院有什麼大事發生他自然是不清楚。
打聽不到什麼消息的陳雲甫也就沒有再問,卻見陳新立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葛經歷來了。”
聞聽此話,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就看門檻處光線一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穿六品官戴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
來人正事這都察院經歷司經歷葛思道。
“下吏參見經歷。”
衆人面朝葛思道作揖下腰,那葛思道倒是和煦,招手道了句免禮,緊跟着就直入正題。
“今天本官來是爲說一件大事,明日下午未正一刻,太子殿下駕蹕都察院,屆時詹御史等都會來,咱們得抓緊時間把咱們這裡裡外外打掃出來,司務廳人手不夠,內務方面就交給你們照磨所了,陳照磨。”
“下官在。”
“記住,一定要打掃的乾乾淨淨,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你給我盯住,明日要是殿下靴面上落一粒灰,本官都得罷了你的職。”
陳新立一挺胸膛打起包票來:“請經歷放心,下官省得,一定不會出現紕漏。”
“好,那就這樣,大家辛苦一日,今晚就留在這加加工。”
葛思道交代完差事也不多待,轉身便走。
太子朱標要來,他們這都察院上下要忙的事海了去,光迎候的差事就夠他葛思道頭疼了。
葛思道一走,照磨所上下衆人對視,無不看出彼此眼中的激動之情,除了陳雲甫。
不就是太子嗎,之前有半年經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