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朕此刻,要殺你!

“大明太師 ()”

已經在金陵城待了大半年的朱棣等到了朱元璋的召見。

那幽深的謹身殿在夜幕下像一隻深淵怪獸,讓朱棣在走到殿門處時就已不自覺的遍體生寒。

“燕王爺,皇爺召您進去。”

謹身殿裡除了泥胎雕塑般肅立的錦衣衛,便只剩下寶祥一個內侍,和蒼老的朱元璋一樣,伺候御前幾十年的寶祥也老了,滿臉的褶子和歲月。

“祥公公......”

朱棣想開口套一句寒暄近乎,看着能不能從寶祥的嘴裡探知一些自家老爹召見自己的端倪,可後者遞完話之後扭頭就進了皇宮,連個正臉都不給朱棣。

這般的冷漠,讓朱棣重重吞了一口口水,硬是吸了三口氣纔有力氣邁開沉重的腳步踏入謹身殿。

搖曳的宮燈散發着微光,正上首高坐的皇帝看不真着面龐,朱棣兩腿一軟便趴到了地上。

“兒臣叩見父皇聖躬金安。”

“老四來了啊,坐吧。”

“謝父皇。”

朱棣叩首道謝,顫顫巍巍的才站起半個身子,耳邊就聽到朱元璋的聲音復響起。

“好好的北平不待,誰讓你隨意離藩回京的,你的燕山護衛怎麼不一道帶着,正好馬上冬至禪讓大典,朕順手就把玉璽交給你了。”

“噗通!”

朱棣這次徹底起不來了,他一頭砸在地上,顫聲道。

“兒、兒臣愚蠢,私自離藩犯了大罪,求父皇責罰。”

“那你倒是說說,朕該怎麼罰你呢。”

朱棣擡起頭,吞下一口口水道:“藩王私自入京, 恐有不臣之心, 爲明正典刑,求父皇賜兒臣一死。”

“哈,哈。”

朱元璋冷笑起來,依舊魁梧雄壯的上身微微向前探了三分, 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朱棣。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逼宮這一招了, 好,你說求死, 那朕就準了你, 朕還真給你提前備好了,寶祥, 取鴆酒來。”

寶祥沉默着, 只是手裡多出了一個玉盤,上面一杯酒水反射着宮燈幽冷的光。

“燕王爺,請吧。”

朱棣瞪大了雙眼,他低頭看看面前的鴆酒, 又哆嗦着擡頭看向朱元璋, 萬沒想到, 自己的親爹真個要把自己賜死?

“燕王爺, 請吧!”

寶祥的聲音變得嚴厲和冷冽許多, 他進了一步, 便把朱棣嚇得坐在地上。

最終, 朱棣還是伸出了劇烈顫抖的手, 將面前的鴆酒端起, 閉上眼仰頭一飲而盡!

謹身殿中的沉默持續了足足片刻,朱棣才重新睜開眼。

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和任何不適, 這只是一杯稀鬆平常的水酒而已。

而之前遠在天涯的父皇此刻卻是近在咫尺的蹲在自己面前,一隻大手搭到了朱棣的腦袋上。

“老二再壞, 沒有異心,你文武兼備, 頗多像咱,像咱不能做咱, 千萬別想着當你大哥的敵人, 記住了嗎。”

無盡的冷汗劃過朱棣的脖頸,他機械般的僵硬點頭。

“去吧,回北平吧,好好就你的藩, 做你的王。”

朱元璋伸出手將朱棣從地上拉了起來,而後便轉身再不看自己這個四兒子一眼。

後者此刻恍如行屍走肉一般, 只顧聽話照做,直等到出離了謹身殿,讓那夜風一吹才收攏回三魂七魄。

他匆匆欲走,眼睛的餘光卻掃過拐角處幾個形色匆匆的太監。

這些人的懷裡露出了一抹雪白的白綾,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如此森然可怖。

朱棣猛然打了個哆嗦。

剛纔,自己若是不喝那杯‘鴆酒’,

那麼自己的下場,是不是就要終結於一絛三尺白綾?

當他聽信姚廣孝之言選擇入京的那一刻開始,就應該做好被朱元璋賜死的準備。

混混沌沌的朱棣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經過了一個人,再回首的時候,只剩下背影。

那背影好生熟悉。

一如那日的北平城外。

“臣,左都御史陳雲甫叩見吾皇聖躬金安。”

同樣還是那陰森幽冷的謹身殿,但陳雲甫卻是進的極其坦然,甚至是有點輕鬆寫意?

“賜座。”

到了陳雲甫這裡,朱元璋的聲音又變得極其親和, 讓人如沐春風一般,便是謹身殿裡微弱的燭光都在這一刻明亮了許多。

“謝陛下。”

起身復揖一禮,陳雲甫施然落座,面上古井無波。

“朕看了你關於處置湖廣、貴州諸土司的奏疏,你做的很好,爲國朝立了大功。”

“臣不敢當,都是仰賴陛下和太子爺的恩德。”

“該是你的功就是你的功,誰也搶不走你的。”

陳雲甫起身,撩袍復跪,以首貼地。

“臣的一切都是陛下和太子爺的降恩,無論多大的功績臣都不敢竊據,此生只願爲陛下、太子爺忠順之臣民盡其所能、鞠躬盡瘁便是臣最大的福分了。 ”

“你可真的是越來越機靈了。”朱元璋呵了一聲:“朕回京之後,聽標兒說了你的一些近況,朕以爲朕能看懂你,可朕發現朕還是看不透你。

進言保留三藩的是你對吧,那你又爲什麼要把老四架到火上去烤呢。

遼東體量巨大,你讓老四去權管,就不怕他日後尾大不掉,生出不該生出的心思?

你想逼着標兒和老四互相猜忌,手足相殘?”

“臣只是認爲遼東初定,大好局面來之不易,暫不可再添風波,燕王久在北地,最熟知不過,有燕王暫時權管,可保遼東一如既往之順遂,故而才進此言。

聖明無過陛下,臣心思淺薄,哪裡敢存欺瞞陛下之心。”

“你在阿諛朕的睿智?”

朱元璋哈哈一笑,起身走下御階,來到了陳雲甫的面前。

“好,既然你說朕睿智聖明,那朕就問問你,朕有幾次對你動了殺心,你能猜出幾次嗎。”

“應是三次。”

“哪三次。”

“第一次應該是臣爲保翁俊博一家老小之性命,金殿之上公然忤逆帝心,此一該死也。”

“第二次便是臣那日奉天殿大朝禮一時失言,險些害了秦王殿下性命,此二該死也。”

“第三次,臣一力攛掇太子爺行逼宮之舉,大逆不道此三該死也。”

“幸遇陛下乃萬古一帝,胸襟袤及四海,這才留臣殘軀,將功折罪。”

“哈哈哈哈。”

朱元璋仰首大笑起來,旋即一變臉。

“你說錯了,朕一共有四次想殺你。”

“第四次,就是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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