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外鬧哄哄的,很快就傳到了城隍廟裡面。
此刻,號稱“鐵嘴神算”的張鐵嘴正在給看相的人批八字,卻被外面的噪鬧聲打擾了,於是就吩咐身邊的小道童出去看看。
那小道童名喚“明月”綽號“鼻涕蟲”,是城隍廟配給張鐵嘴打雜的,平時除了斟茶倒水,掃地碾墨之外,唯一的消遣和嗜好就是靠在牆旮旯打瞌睡。
難得今日算命的人不太多,小道童明月做完雜活就靠在了旮旯角落,雙手摟着雙腿,做一個狀,弓着頭打瞌睡,任那鼻涕吸溜,睡得正美。
突被張鐵嘴喚醒,小道童明月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很不情願地站起來,打了幾個哈欠後,這纔出了城隍廟朝外張望。
須臾,小道童明月就折回來對張鐵嘴說道:“師傅,外面很多人在圍着那算命攤看相。”
“算命攤?可是那柳家的攤子?”張鐵嘴不禁眉頭一皺。
“正是。”明月回答道。
“緣何之前沒有人,現在卻多了起來?”
“聽說那攤子搞什麼買二送一,算兩卦送一卦,很多人都圍了過去!”
張鐵嘴冷哼一聲,“狗急亦會跳牆,以爲這樣就能攬客麼?這柳老頭也太天真了!莫要理他,算命看相要的是一個口碑,不是價格便宜就能行的!”
“可是聽說剛纔那攤子算命很準,所以纔會聚了這麼多人!”明月吸溜了一下鼻涕道。
“算得準?有我準嗎?”張鐵嘴一撇嘴,不高興了。
明月並非蠢笨,立馬點頭哈腰道:“當然沒師傅您準了,您可是鐵嘴神斷,活半仙!必是那些不懂事兒的人瞎嚷嚷,師傅您別往心裡去!”
張鐵嘴這才臉色微緩,說道:“不必理會他們,這幫傢伙,純屬秋天的螞蚱,蹦躂不了幾下!”說完就揮袖端起茶杯來細細品茶。在他看來,柳家三文錢一卦,自己最少十文錢一卦,就算他們再怎麼努力,也比不過自己。
那小道童明月應了聲喏,彎腰退下,心中卻在嘀咕,這是大冬天又哪來的螞蚱,搞不好是冬天的黃鱔會打洞,卻要從蟲變成龍哩!
……
再說城隍廟外面熱鬧非凡,柳家父子的算命攤圍滿了人。老頭柳達何曾見過這麼多顧客,心中是又驚又喜。
喜的是生意突然好起來。
驚的是這麼多人如何做得完。
不過生意多,總好過沒生意。
於是柳達便很高興地開始給人看相,一眉高骨隆的漢子,坐在了他面前。
“您正當運,擋都擋不住!”柳達首先道喜:“唯一要注意的,是別跟也正當運的人鬥,兩虎相鬥,必受傷!就好比寶玉不要跟明珠磨擦一樣的道理。”
“那麼表示我可以跟不當運的人去鬥囉?”
“那也不行!”柳達沉吟了一下:“當運的人去欺侮不當運的,是不厚道。不厚道的人,運走不長!”
“照您這麼說,我是誰也不能鬥了!”
“可不是嗎!人在運上,愈要謙沖自牧,不但不能鬥人,即使有點小虧,也不妨吃着。”柳達笑道:“有福氣,不獨享,讓大家分享,福澤才綿長!好了,下一個……!”
……
那柳文揚自剛纔“驚才絕豔”一下後,就又開始藏拙了,基本上把算命看相的活兒都推給了老爹,自己則站在一旁幫襯,不是攤紙就是碾墨,順便仔細研究和揣摩老爹如何看相。
這不看還好,一看卻讓柳文揚有些摸不着頭腦。
爲什麼會摸不着頭腦?
因爲柳文揚發現,倘若給同一個人看相,自己和老爹兩人的觀點很多時候竟然不一樣。
準確地說,按照天機殘卷上面的觀相之術,兩人的看法應該相同纔對,可是老爹偏偏像是故意隱藏了一些東西,對看相的人不肯說透,或者說的模棱兩可……
那情景就像是郎中給病人開藥,明明知道藥方該怎麼開,卻偏偏漏掉了幾味中草藥。
一開始,柳文揚還以爲老爹這是故弄玄虛,可是等看了十幾個人以後,柳文揚徹底發現,不是老爹在玩虛的,而是因爲他根本就沒看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老爹根本就沒吃透天機殘卷裡面的觀相之術!
實則柳文揚猜對了。老爹柳達年輕的時候得到這卷殘書,可惜琢磨了這麼多年,看相的本事卻沒有絲毫的精進。究其原因,觀相之術講究天賦和緣分,不是一般人能夠領悟透徹的。
柳文揚就不一樣了,之前跳河自殺那個他迂腐木訥,只會死讀書;現在的他則不一樣,除了天資聰慧之外,以前更是看了很多觀相方面的雜書,像什麼《柳莊神相》,《水鏡神相》,還有《麻衣相法》之類,這些雜書拿到現在,則無不是祖傳秘籍傳家寶。
柳文揚正是因爲有這麼好的先天條件,這才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領悟到觀相之術的竅門。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柳文揚就找準時機,當老爹看相有誤的時候,他在耳邊輕聲點撥幾句。
那柳達雖然相術一般,卻也知道對錯,聽兒子這麼一說,就恍然大悟,急忙改正錯誤,推翻自己之前的觀點。
如此一來,就出現很有趣的一幕。
老頭坐着給人看相,卻像兔子一樣時不時地豎起耳朵聽兒子嘀咕,等兒子嘀咕完了他這才抖擻着給人指點迷津。
那情景就像是老中醫給人開藥方,等聽取了身邊人的意見以後,這纔敢下筆開單。
圍着看相的客人們覺得好奇,難道這個山羊鬍老頭的相術還不如他兒子的?按道理說家傳絕學應該是越老越精纔對,怎麼這裡做爹的反倒不如兒子?是啦,好像之前也是這年輕後生測的字,這才把那賊人給抓走的……
有了這種計較,多出心眼的人就開始主動找柳文揚看相。
柳文揚顧及老爹的面子,剛開始還推脫一二,說自己初學相術,沒有父親精湛云云,希望大傢伙還是找老爹觀相。
可是耐不住那些人軟磨硬泡,柳文揚只好拿眼神求助老爹,柳達則很豁達地說:“人太多,你就幫幫手!”
得了這句話,柳文揚這才正式開始給人看相。
這一看不得了了,柳文揚給人看相幾乎沒什麼廢話,無論是詢問天災**,婚姻嫁娶,還是問前程,求吉凶,他都能一口道破。
有一些人不信這個邪,故意刁難他,最終也被柳文揚的觀相之術折服。
如此一來,原本排在柳文揚前面看相的人越來越多,相反,老爹柳達這邊的人卻越來越少。
柳達這邊,先是有十五六個人,然後變成了七八個,再然後變成了五六個,三四個,最後只剩下一個頭上插着花的花癡老大媽面對着他,眼波流轉,很不含蓄地問:“大師,俺那老漢剛死不久,你看我何時能改嫁?!”
對於兒子比爹強,柳達心中多少有點不是味道。
怎麼說呢,一開始柳達對自己的相術還是有些小自信的,可就是這丁點小自信,卻被自己的寶貝兒子很不客氣地給滅了。
並且滅的那麼直接,那麼燦爛,那麼的不留餘地。
不過柳達轉念一想,柳文揚怎麼說也是自己兒子,兒子比老子強,做父親的應該高興纔對,正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於是心情就又好了許多。
這一天下來,大致做了七八十個人的生意,得錢217文,可以說是柳達出攤以來賺得最多的一次。
收了攤,老頭高興,路上拿出17文錢沽了酒,買了兩個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乾,然後回到家裡,讓柳文揚喚了三叔柳能過來飲酒。
那柳能就住在他家後面不遠,聞訊揣了手進來,鼻子聳聳,“呵呵,滿屋子的酒味兒……大哥你,你發了什麼大財?”
對於這個說話結結巴巴的弟弟,柳達不禁有些慚愧,一直以來都是他來幫襯自己,不是拿米就是拿面,自己從未曾請他吃過一頓酒菜,今日操辦這一出,也是簡陋的很,兩盤小菜,一壺老酒,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他三叔,對不住了。暫時只能請你吃喝這些,等以後我們這邊生意好了,就請你去酒樓大吃一頓!”柳達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這是說,說哪裡話?!我啥時候嫌棄這些了?有吃有喝,這不是挺好嗎?”柳能結巴着說,笑嘻嘻坐下,“不過生意好是值得慶祝!呵呵,來,來一碗!”
“阿揚,快些幫你三叔倒上!”
柳文揚急忙取了酒壺給柳能倒上酒。
柳能也不客氣,端起酒碗一抿嘴,喝個乾淨。
“好,老三好樣的!哥哥陪你走一個!”柳達也端起來一仰脖子就是一口。
這沽的酒不是什麼高濃度的烈酒,而是逢年過節常賣的糯米酒,雖然度數不高,可喝多了也是能夠醉倒人。
柳達和柳能兩個老哥倆你一碗,我一碗喝得盡興,時不時地談起往事,兄弟倆難免感慨蹉跎,老淚沾襟。
旁邊,柳文揚根本就沒有喝酒的機會,完全成了倒酒的小廝,偶爾拿起筷子夾幾粒花生米,幾條豆腐乾墊墊肚子。可還沒吃幾口就被老爹拉着講敘苦淚史,說怎麼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要麼就被三叔拍着背結結巴巴地忠告,說以後要好好地孝順你爹,你爹很不容易,很辛苦云云。
總之,我們的柳大官人很苦逼地滴酒未沾,肚子餓得打鼓。等到兩個老頭吃喝夠了,這才輪到他去翻騰那酒壺,卻只剩下幾口殘酒,那兩碟小菜更是花生三粒,豆腐乾兩條……
柳達和柳能喝米酒過多,此刻都有些暈暈乎乎,互相扶了膀子大呼“過癮”“痛快”,還要“一起睡”,要“聊天”……兄弟兩人要一起去河裡“抓泥鰍”!
柳文揚好不容易纔把這對“基情萬丈”的兄弟分開,生怕他們抓泥鰍不成,反倒成了龍王爺的女婿。
將三叔送出門外,再將老爹扶到牀上,洗刷了筷子酒碗,喝了幾大碗茶水,權當填飽肚子,這才翻身上牀。
再說那三叔柳能踉蹌着回到隔壁屋裡頭,黑燈瞎火的差點被放在牀下面的夜壺拌個狗吃屎。
於是就打着酒嗝問自己婆娘,“咋不點燈?”
胖婆娘躺在牀上沒好氣道:“點什麼燈?灌那麼多黃湯,你還捨得回來?!”
“我咋不能回來了?這是我家!再說,我大哥好不容易請,請我吃頓酒,你一個老孃們嘮叨個什麼?”這也是柳能喝多酒纔敢這麼說,平日裡估計早就軟趴趴了。
胖婆娘發飆了,喝了酒還敢橫,於是一腳就把正在脫衣服的柳能從牀上踹了下去。
咣噹一下,哎呦一聲,然後下面就沒了動靜。
胖婆娘喚了幾聲,沒有迴應,怕了,於是就慌忙起身點了油燈,看去,但見柳能正抱了地上騷呼呼的夜壺,張大嘴巴呼哧哧睡得正香。
“這個死鬼!”胖婆娘詛咒了一聲,卻還是怕漢子躺在地上着涼,於是就奪了那夜壺,給他抹把臉,然後攙扶他上牀。
柳能迷迷糊糊地被攙扶到牀上,被折騰醒來,就着朦朧的燈光,但見自家婆娘那張原本很黑很醜的大臉,竟然顯得無比可愛,忍不住一個轉身將她強勢壓在身下。
胖婆娘驚問:“幹什麼?”
柳能:“辦,辦事兒!”然後就開始猛扯婆娘衣服。以往在牀上行事都是胖婆娘主動,柳能被動,可以說徹頭徹尾的女強男弱,沒想不到這柳能灌多了黃湯,竟有如此舉動,倒讓胖婆娘吃驚不小。
就在胖婆娘發愣的時候,柳能已經狠狠地壓了上來,來勢兇猛,戰鬥力竟然飆升千百倍。
胖婆娘忍不住殺豬般嚎叫起來,疼痛之外,但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充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