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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門口的青衣人攔在了他的面前。
“活人!”範同一聽說有人大鬧縣衙好像休息等人還吃了虧當即就來了脾氣一個箭步就擋在了張允了面前把手裡的生羊一掄大吼道:“這是俺大哥的地盤你這廝哪來的滾哪去吧!”
那青衣人範同舉着一整隻血淋淋的生羊往自己腦袋上招呼下意識得往後面一退刷拉一聲抽出了懸在腰間的繡春刀瞧那意思隨時都可以和範同玩命。
“住手!”張允喝住躍躍欲上的範同朝那人一抱拳道:“本官是河間縣知縣張允你們是何人?”
“你就是張允!?”那人瞥了張允一眼一臉的不信任。
“正是!”張允也懶得跟他多白話沉聲道:“閣下請讓路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不遲!”說着繞過此人就往衙門裡走去。
結果走了沒兩步就瞅見休息等衙役刀拔弓張正和一夥青衣人對峙見到他過來休息叫了聲大人而後低聲道:“這幫人號稱是朝廷派下來的巡查使可是卻不給我們看朝廷的印信我疑心他們又是假冒的就想拿下來交給大人審訊!”
“把兵刃都給我收起來!”張允拿過林笑語手裡的鋼刀親手插回刀鞘裡。林笑語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看着張允硬邦邦的臉最終還是厲聲道:“收隊散了吧!”四周的衙役刷拉一聲收起了刀兵走回了牙房裡不過賀虎率領的黑巾衆卻沒離開。一個個滿臉警惕得看着對面的這些人。
張允看了看對面那些人中站着一人年紀約有五旬一身僕役打扮看向自己時雖然滿臉的謙恭不過眸子裡卻時不時得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看來也不是平庸地角色遂朝他一拱手道:“諸位。本官乃是河間縣的知縣張允爾等來我衙門是申冤呀還是告狀?”
他這麼一說就是在懷疑這些人的身份。那人微微皺了皺眉頭排開衆人走了過來朝張允行了一禮道:“姑爺。這才半年多不見莫非你就把老奴給忘了嗎?”
張允一愣目不轉睛得看着他努力在腦海裡搜尋了半晌卻硬是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於是歉意的一笑道:“對不起。我來河間上任時在路上曾失足從馬上摔了下來有些事全都忘記了。”
“那……現下無礙了吧?”這人伸手抓住了張允的手。關切地問道。
“你……”林笑語往前跨了一步唰得一聲把剛插回去的鋼刀又拔了半截子出來厲聲道:“把手拿開!”
“無妨!”張允察覺到他只是在給自己切脈隨朝林笑語柔和得一笑過了片刻後見那人將手拿開方道:“我手下人說諸位是巡查使大人的隨從。不知道可有朝廷地印信嗎?”
“姑爺你真不記得我了?”那人又問道。
張允又堅定搖了搖頭。
這人的臉色微變轉身走到最前面那輛馬車外低聲說了兩句話片刻後。車門簾挑起來一個留着三綹長髯的男人走了下來。一張古銅色的臉算不上多麼英俊兩腮有些瘦消文質彬彬中夾雜着幾分迫人的氣勢。
“我是顧憲成你總該記得我吧?!”他跺着官步走到張允面前沉聲問道。
“不記得!”張允雖然在歷史書上見過顧憲成地畫像可是眼前人的模樣真是差別很大死鬼張允也許對眼前人並不陌生可他這個穿越者是真不認識何況之前又曾說過自己失憶了乾脆就實話實說不卑不亢地道:“不過聽人說起過顧大人的大名家母的信中也曾提到過顧大人乃是我的岳丈只是……!”
說到這張允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只是不久前我縣曾出過一樁冒充巡查使地名號詐騙本地鄉紳官吏錢財的案子不由得不讓人憤慨我的手下也是擔心有人假借朝廷地威名招搖撞騙因此對諸位有些不敬還請恕罪!”說着朝那人拱了拱手……
“是嗎?!”這個自稱顧憲成的人點了點頭臉色和緩了許多。
“正是!”張允斬釘截鐵地道:“不過本官還是想請顧大人將朝廷的印信借我一觀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正該如此復生把帖子給張大人看一下!”顧憲成讚許地點了點頭。
身旁的老人從馬車上拿了一個雕鏤精美的盒子出來從裡面拿了一方小印出來張允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給那個叫復生的僕人這才依禮叩拜口稱:“不知道巡查使大人蒞臨河間縣有失遠迎還請恕罪!”一套官腔打下來連張允都覺得自己很虛僞。
不過顧憲成倒似乎頗爲受用點了點頭道:“原本我就想着明察暗訪要不然又怎能看清楚各地的吏治如何你又何罪之有。”說着深深得看了張允一眼道:“你既知道我是顧憲成應當沒忘記我是你何人吧!?”
“原本之前是忘了不過家母的書信裡已經點醒了小婿。方纔失禮之處岳丈大人原諒則個!”張允很是虛僞地道。
“不知者不爲罪!”顧憲成似乎很欣賞張允地這股子謙恭勁捋着鬍鬚笑了笑拉着他的手道:“來來來隨我出去拜見一位與我同來的貴人!”
張允無奈只得跟着顧憲成走到門外只見第二個車門簾已經挑開裡面端坐着一位白面無鬚的男人一身紫色的長衫瞅見顧憲成和張允過來連忙從車上下來尖着嗓子道:“哎呀。顧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呀可是真得折殺咱家了!”
“陶公公言重了你我乃是平輩論交我家地女婿前來拜見你那也是應當應分!”顧憲成說着對張允道:“女婿呀這位便是當今萬歲爺身邊的紅人。陶公理陶公公在萬歲爺面前沒少替你說話還不過來拜見!”
我日不就是個太監嗎。也要讓跪拜還有沒有天理了張允心裡暗罵不過卻是一臉地謙恭相其實他也知道這些太監在明朝那都是惹不起的人。正如顧憲成所言這都是皇帝身邊的人得罪了他們。隨便什麼時候給你說兩句不好聽地話這一輩子就算是毀他們手裡了。
也知道顧憲成之所以這麼說那也是爲了給他鋪一條路當下也就壓下滿心的不樂意以晚輩禮跪拜口稱:“陶叔叔好!”
這陶公理一聽張允竟叫他叔叔先是一愣隨即一張白臉就笑開了花連忙把張允給扶了起來。握着他的手連聲道:“好好顧大人你這女婿伶俐着呢咱家喜歡。來來我這當叔叔初來乍到。也沒什麼好見面禮相贈這個就送你玩了!”說着就將手指上的一個翠玉戒指褪了下來要塞到張允的手裡。
張允叫了他一聲叔叔心裡也是噁心的夠嗆可這時候不裝孫子也不成聽他說要送給自己東西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收頓時愣在了那。
“哎呀陶公公你這見面禮可有些太大了莫把孩子給慣壞了!”顧憲成連忙阻攔。
“這算什麼呀!”陶公理搖了搖頭一把抓過張允的手將那翠綠欲滴地戒指塞到了張允的手裡樂呵呵地道:“拿着這孩子這一聲叔叔算是叫到我的心坎裡了這點小玩意送給侄兒玩又有什麼呀!”
“既然如此女婿你就拿着吧!”顧憲成也不好攔着了……
張允接過戒指心道:“這還差不多小爺叫你一聲叔叔你送我點值錢貨公平交易童叟無欺回頭記得在萬曆面前多給我美言兩句纔好!”心裡嘀咕不過還是恭敬地道:“謝過陶叔叔!”
“呵呵!”陶公理一聽他叫自己叔叔心裡就一陣陣美。他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從小就淨身入了宮鑽營了這麼多年錢權都不缺唯獨沒有個天倫之樂這讓他引以爲天大的遺憾。
這回隨顧憲成出來一來是身上有差使要辦二來也是想到處轉轉散散心要是運氣好收個義子什麼地可算是接續了陶家的香火只可惜顧憲成未出京城就換了便衣說是要微服出訪讓他想抖威風都抖不起來後來又從驛站聽說有人要對他們不利。
這下子想收個義子的打算就徹底的泡湯了跟着顧憲成各自轉了轉心裡的火氣也攢了不少原本到了河間正琢磨要不要趁機給顧憲成地女婿使個下馬威呢可沒想到這小子很是懂事上來就叫自己叔叔他一下子品味到了天倫之樂的感覺那點怨氣頓時消散與無形此時拉着張允的手越看越覺得這孩子順眼若非這是顧憲成地女婿真想當即收他當個義子回頭在萬歲爺面前說點好話怎麼也得給他個知府幹幹。
張允可不知道陶公理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卻偷眼瞅見他看着自己的那倆眼珠子越來越亮心說:“這老太監該不會是個老背背吧!”想到這不禁一陣惡
陶公理環顧了一下四周尖着嗓子道:“我說賢侄呀你這衙門都這麼破舊了咋就捨不得修繕一下呢!”
張允聞聲忙一抱拳順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頗有些慷慨地道:“陶叔叔有所不知我來河間之處就忙着清理舊案後來又忙於公務就把這事給忘到了腦後何況只要百姓有廣廈安住我這衙門再破舊又有何妨!”這話說的讓人一聽就是個一心爲公的好官的心聲。
顧憲成捻鬚點頭。
陶公理也是笑道:“說的好呀這話要是讓萬歲爺知道了必定高興!”
張允就是想要陶公理將這話捎給萬曆知道手一擺道:“岳丈陶叔叔遠道而來還是先去內宅歇息歇息吧!”自從知道巡查使要來的消息後張允一早就讓人把內宅地空房間給清掃過了。與共與私他覺得這麼做都很好。
“你就別管我們了!”陶公理指了指最後一輛馬車笑吟吟地道:“你那嬌妻還在車內呢!”說着拽了拽顧憲成的袖子就朝衙門裡走去。
我暈你究竟是好心呀還是壞意呀。張允一陣爲難而旁邊的林笑語踢了他一腳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怎麼?高興傻了還不快去接你地嬌妻去。哼!”說着別過頭去再不看張允一眼。
“我……”張允恨不得找塊豆腐把自己給碰死硬着頭皮來到車馬前用手指扣了扣馬車不情不願地道:“顧小姐快下車吧!”
門簾一挑。從裡面跳了個丫鬟模樣的小女孩出來瞥了張允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隨即道:“小姐姑爺接你來了!”說着從車轅上搬下來個板凳。放在車門口順手挑起了門簾。
就聽車內嚶嚀一聲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走了下來。而此時張允終於見到了自己地正牌老婆只見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裘皮小襖下面是素色的百褶裙外面裹着一件猩紅地昭君套綴着白狐皮毛的帽子並沒戴着露出滿頭烏黑的頭不過卻用簪綰了個髻子上面用鏤金的花朵裝飾。顯得華貴端莊。
張允在明朝也生活了半年多對這個時代的風俗也瞭解了不少一瞅見顧媛這個婦人才會梳地式心裡就一哆嗦暗道:“媽的。死鬼張允該不會已經把人家給……”心裡正胡思亂想就聽到旁邊的小丫鬟咳嗽了一聲。方注意到顧媛還站在板凳上下意識得伸出手去握住了顧媛的小手將她接了下來。
顧媛在上面躊躇半晌盼得也是他這麼做心滿意足之後卻不免有些羞澀臉有些燒偷看了張允一眼見他皺着眉頭一臉的苦相想起成親那日地情景心裡不由得一陣陣苦澀眼圈一紅竟落下淚了。
“好好的哭什麼呀!”張允瞥了他一眼摸出塊手帕給她擦了一下眼淚低聲道:“莫非是不想見我!?”
“沒有!”顧媛搖了搖頭。
“那就好!”張允放開了她的手道:“跟我來吧!”說着大步朝衙門裡走去。
這顧媛地相貌是相當精緻可親比起司墨的古靈精怪和林笑語的潑辣大方來自有一種南方女子的溫婉柔美可張允一想到這以後就是自己的法定老婆心裡不知道怎麼就橫豎不是個滋味何況旁邊還有個林笑語虎視眈眈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要不然天知道她會幹出什麼過分的事來。
領着顧媛走進內宅卻瞅見顧憲成和陶公理正在走廊外觀雪卻不見司墨的蹤影心道:“這丫頭跑哪去了!”道了聲罪忙引着顧憲成和陶公理進了客房當然了自然不免假模假樣得說客房簡陋招待不週之類地套話。
顧憲成和陶公理倒是沒挑他的理特別是陶公理一疊聲得催促着他先去安頓好了顧媛再來敘話。
張允告退出來見林笑語正陪着顧媛圍坐在那個紅泥小爐旁邊看雪邊閒聊瞧她們有說有笑的模樣張允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純粹屬於多餘瞥了林笑語一眼道:“司墨呢?”
“我怎麼知道!”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而後道:“方纔還在呢許是跑到廚房裡張羅飯食去了吧!”說着站了起來朝顧媛笑道:“你們先聊我去找一找司墨!”
“方纔說什麼來着呀那麼開心!?”張允見林笑語溜了也只好硬着頭皮坐下沒話找話說。
“方纔林姐姐給我說了一回相公編的話本還說……還說一見到我很象是話本里地那個林黛玉!”顧媛紅着臉回答。
我暈這個林笑語也真是的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呀張允可不想讓顧憲成知道自己沒事了就拿這些閨房裡地事編故事哄女孩子要不然還指不定怎麼看自己畢竟這編造話本在這個年代那是很不體面的事。
“呵呵我也是無聊事逗他們開心的!”張允打了個哈哈。烤了烤手道:“你要不嫌棄就先到我房裡歇息片刻我還有些公事要和岳丈談等閒暇了再和聊天!”說着引着顧媛來到自己的臥房。
反正顧媛是自己的正室到他屋裡睡覺那是天經地義地事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不過顯然他忽略了顧媛的膽量。特別是當他看到張允擺放在桌子上的塑像後更是嚇的哎呀一聲臉色慘白。
張允忙找了塊布將那頭像給遮了起來不好意思地笑道:“這都是我平素裡捏着玩的日後再告訴你此物的妙用!”說着將牀上的被褥拉開鋪好。看了一眼旁邊正愣神地顧媛道:“你困了就先休息會吧哦還有你那個丫鬟。回頭我再找個屋子給她住!”說着抱起書桌上整理好的卷宗朝顧憲成的房間裡走去。
“這些事都是真的嗎?”顧憲成把厚實的案卷一一閱讀完畢黑着臉問張允。
“千真萬確!”張允口氣堅決地道:“白蓮教在河間爲禍甚巨。小婿曾和他們有過幾次衝突雖然搗毀了幾個香堂不過收效甚微反倒引來他們愈猖獗地報復至於李家坡劫囚一事小婿疑心……疑心有朝廷的官員和他們內外勾結欲置小婿欲死地!”
“你說的這些我和陶公公一路走來。倒是也頗有耳聞只是沒想到白蓮教妖孽竟然如此猖狂竟然敢公然圍攻朝廷命官莫非真得想造反不成!”顧憲成怒聲道。
“顧大人息怒!”陶公理細着嗓子勸了一句拿過一個卷宗來。問道:“河間的代知府彈劾你徇私枉法捏造案情。就如關模被殺一案代知府說殺人兇手確實是冀永堂無疑但案情卻是冀永堂和關模的姐姐通姦被關模看到就把他打死了並非強*奸關模你怎麼說?!”
張允一愣隨即郎聲道:“漢代地直不疑有人誣陷他與嫂子通姦直不疑說:我是沒有哥哥的。而此案中的關模並沒姐姐只有兩個妹妹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冀永堂又去與誰通姦陶叔叔若是不信我可以把關模之父——關二狗傳喚到縣衙來當堂對證。”
“那倒不用!”陶公理笑了笑道:“有你地話就成了還有那個莊家三兄弟沒想到這裡面竟藏着如此大的貓膩雖說有證詞在此不過爲了穩妥起見日後我和令岳丈還是要去府衙查證一下的!”
“應該的!”張允點了點頭。
“你能體諒我們的難處就好!”陶公理笑道:“放心吧有我和你岳父在包管你平平安安的。”說到這從袖子裡拿了一份奏摺出來遞給張允道:“你的摺子萬歲爺看過了命我拿回來給你!”
張允忙雙手接過見是自己因桑衝一案裡衆多無辜被誘姦的女子求情地那個摺子翻到後面見上面寫着幾個硃紅的字:“是這廝情犯醜惡有傷風化便凌遲了不必復奏任茂等七名務要上緊挨究得獲解來欽此!”
“賢侄呀!”陶公理拉着張允的手道:“萬歲爺看了你這個奏摺拍案而起讚揚你是年輕一輩的楷模這次我和顧大人下來也是想看一看你只須善待百姓克己爲公日後必定能青雲直上!”
“陶叔叔教誨侄兒記下了!”張允恭敬得應了一句。
顧憲成看着他道:“我且問你你制訂的那個勞動改造實行條例又是怎麼回事?你本是一縣之官員怎能經商與民奪利?”
張允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問當下就把自己地想法說了出來末了又道:“小婿以爲牢獄之用途不外乎懲惡卻非將罪民逼上死路更何況一失足也未必就是永世難以洗刷的污點更何況獄中之人也並非都是大奸大佞之人既如此又何必不給他們一條出路勞其體膚盪滌其靈魂使他們迷途知返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再有小婿以爲所謂盜賊除了那些一天到晚只想着不勞而獲地人外也有一些人是找不到出路無可奈何之下才走上了邪路用這勞動改造之法教他們一門求生的手藝有了活路想來就不會再偷雞摸狗爲禍百姓了!”
說着張允從袖子裡拿了個摺子出來遞給顧憲成道:“這是小婿的一點小見識請岳丈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