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在於柳鵬越是無法無天,魏忠賢還越拿他沒辦法,誰叫柳鵬手上有幾萬精銳大兵甚至可以截斷漕運,現在閹黨等於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那下面王體乾就趕緊勸道:“廠公,千萬不要因爲這事動氣,這事要是鬧大了,對廠公恐怕十分不利!”
王體乾這話還好,他這麼一說魏忠賢馬上火冒三丈:“這小小總兵無法無天形同謀反還有理了?”
“我就想知道一點,這山東還到底是不是大明朝的天下,他殺害了多少朝廷命官,打傷了多少朝廷命官,又趕走了多少朝廷命官,又把多少朝廷命官扣在金州不許上任……再這麼下去的話,山東將不爲山東所有!”
魏忠賢說的都是不爭的事實,只是王體乾卻是從另一方面來勸說道魏忠賢:“廠公,您說得都很對,但是您現在真正要小心可不是一個海北鎮與柳總兵啊,而是東林餘黨會與海北鎮同流合污啊……”
魏忠賢不由勃然大怒,他原本就是閹人免不了小肚雞腸,更不要說現在最痛恨的東林黨要跟海北鎮勾結起來:“他們敢?小心本廠公來個抄家滅族,殺個寸草不生……”
只是魏忠賢心底又有幾分懼意,對於他這樣的內官來說,現在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在大明朝已經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了,但是在於山東與遼南卻是柳鵬與海北鎮在一手遮天。
這次魏忠賢與閹黨嘗試着在柳鵬後院放把火,結果火沒放成反而是引火燒身,把整個東三府與兗州府都丟給了海北鎮,而且據說如果不是海北鎮給朝廷留了點面子,說不定連濟南府與東昌府都要盡數失守。
至於海北鎮爲什麼敢這麼無法無天,不就是因爲他們手上有一支堪稱天下第一精銳的勁旅海北軍,關外諸役大明可以說是集結了天下精銳卻是一敗塗地,只有海北軍與建奴屢戰屢勝,雖然朝廷在山東境內與山東周邊都設立了幾隻新軍,但是連魏忠賢都知道這些所謂精兵勁旅根本無法對抗海北軍。
海北軍若是起事,不怕山東全省盡數淪陷,而且山東周邊數省恐怕都要盡數糜爛,而且現在海北軍控制着兗州府,只要柳鵬一句話就能截斷漕運,魏忠賢再怎麼不學無術,也知道如果把柳鵬與海北軍給逼反了,自己與閹黨也要跟着一併倒臺。
而王體乾則是趕緊給魏忠賢找了個臺階下:“現在東林亂黨已經是窮兇極惡,不管有多陰狠的招數他們都使得出,而柳總兵雖然是個蠻橫無理的武夫,但終究還算知道進退,雖然東林黨現在已經把海北鎮鼓吹成了珔下救星,但是不被逼到絕境,海北鎮是不會跟東林餘黨同流合污!”
王體乾這番話對柳鵬的心態把握得很準,嚴格來說,柳鵬與海北鎮是可以吸收一些東林黨的殘兵敗將進來,但是整個政治集團始終要以海北鎮爲主體,絕不可能讓東林的殘兵敗將在山東反客爲主,雙方在這方面始終缺乏互信基礎。
而魏忠賢也已經明白過來了:“看來這事確實是本督辦得太着急了,沒想到咱們現在公忠體國,以至有許多奸臣亂黨虎視眈眈,沒先把朝廷肅清就準備找柳總兵的麻煩,得想先辦法善後纔是!”
“而且朝廷用武之望這人,現在看起來是用錯了!”
魏忠賢繼續說道:“朝廷讓武之望去登萊,原來是準備讓他跟柳鵬好鬥一斗,結果他倒是蹈了袁可立的覆轍……”
“原本以爲袁可立只知道替海北鎮背書,結果他比袁可立還要偏向海北鎮,袁可立尚且知道用毛文龍牽制海北鎮,可是武之望除了知道與毛文龍鬥法之外,就只知道跟柳鵬沆瀣一氣,就是因爲有武之望巡撫,現在海北鎮纔敢這麼無法無天,根本無視朝廷法度。”
王體乾當即問道:“那要不要把武之望先換掉?”
魏忠賢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這次換了幾個州縣官就已經掀起這麼大的波瀾,何況是把武之望這麼一個地方大員換掉了,真要把武之望給換了,恐怕登萊巡撫以後就要變成徹底的虛職,山東也不爲朝廷所有……”
“當然,武之望這人跟咱們不是一條心,又佔據了登萊巡撫這麼至關重要的位置,遲早是要換掉的,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而且登萊巡撫的人選,咱們也得好好選一選,武之望既然選錯,那一定要選一個能夠牽制柳鵬對付海北鎮的才行!”
“但是在換掉武之望之前,咱們還是得同海北鎮先緩和緩和關係,把現在這爛攤子善後好才行!”
看到魏忠賢從善如流,王體乾算是鬆了一口氣,現在閹黨雖然是人才濟濟,但是卻缺乏大將之才,真是要把柳鵬要逼反了,到時候恐怕就要坐蠟了,他當即問道:“那廠公覺得這事如何善後才行!”
“這次本督事情既然辦得差了,那麼山東這一百三十個官缺就交給海北鎮了,但是隻能是這一百三十個官缺交給海北鎮,其餘的相應官缺拿着吏部的勘合就能上任,不容許海北鎮插手過多,告訴柳總兵,這是朝廷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
這確實是魏忠賢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如果不是閹黨現在控制了朝廷,或許這件事公開之後,魏忠賢恐怕就是衆矢之的,即使如此,在朝堂之上掀起的波瀾也不會小。
當然魏忠賢之所以讓出這一百三十個官缺並非對海北鎮抱有什麼善意,恰恰相反,現在閹黨風頭太勁樹敵過多,可是說是滿朝皆敵,在這種情況下魏忠賢覺得做出這麼一個極不合理的讓步之後,海北鎮會替閹黨吸引走大部分仇恨與注意力。
要知道,這可是整整一百三十個官缺啊!
其中甚至包括通判、推、知州、知縣這樣的州縣主官,海北鎮拿走了這一百三十個官缺就等於控制了大半個山東。
但是魏忠賢卻不看重這一百三十個官缺,畢竟包括東三府與兗州府在內,總共五十六個州縣。
海北鎮雖然拿走了一百三十個官缺,但實際也不過是一個州縣拿走了兩個官缺多點的水平,考慮州縣內部還有一些大使雜職,海北只是拿走了三分之一的官缺而已,繼續現在維持現狀的話朝廷仍然是佔據了主動權。
只是王體乾實際沒想到魏忠賢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他當即問道:“就這麼便宜柳小魔與海北鎮了?”
這樣的讓步實在太大了,甚至讓覺得魏忠賢有賣國求榮的嫌疑,只是魏忠賢卻是冷笑一聲:“我之所以願意把這一百三十個官缺讓給柳總兵與海北鎮,那是因爲柳總兵與海北鎮在遼南抗敵有功,但是柳總兵也不能白拿這一百三十個官缺,他得幫我把海州與蓋州給拿下來!他若不是拿不下海州與蓋州,我看他怎麼向天下人交代。”
王體乾這才明白過來了,他趕緊恭維道:“妙,這一手實在太妙了!不管勝敗,廠公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爲什麼說魏忠賢與閹黨已經不管勝敗都立於不敗之地,那自然很簡單。
海北鎮若是在海州與蓋州大敗而歸,那麼就是辜負了朝廷與魏公公的信任,到時候朝廷肯定要跟他算一算海蓋戰敗的責任問題,到時候柳鵬肯定是灰頭灰臉。
可若是海北鎮收復了海州與蓋州,那等於是大金國傾巢出動還是大敗而歸,到時候大明兵臨遼陽,大金國自然是覆沒在即,到時候自然是“飛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結局,魏忠賢大可以秋後算賬,而柳鵬無視朝廷自行委任朝廷命官的行徑自然是罪大惡極。
只是魏忠賢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妙什麼啊,如果不是朝廷無兵可用,又何必跟海北鎮這麼委曲求全,咱們現在就能抄了柳鵬全家……”
“回頭催一催孫承宗,關寧大兵十數萬,是海北軍的好幾倍,每支用餉銀糧草也是海北軍的好幾倍,可是到現在都是寸功未立,怎麼也要在遼東好好表現表現,不然我怎麼有底氣收拾柳總兵啊……”
“還有咱們不能光靠淨軍,得在山東練一支專門對付海北軍的新軍出來。”
柳鵬收到魏忠賢親筆書信的時候正好在完顏若雪的房中,完顏若雪正在幫他把一盒桃子剝皮去核,柳鵬卻坐在書桌糾結起來。
說是魏忠賢的親筆書信,實際還是找人代筆,魏忠賢識字不多,即使能寫信也不能很好表達自己真正的意思,所以非得找人代筆而已。
不過柳鵬相信這封信表達的絕對是魏忠賢的本意,不然不會寫得這麼通俗易懂,甚至還有幾分流氓習氣。
“一百三十個官缺說讓就讓,魏忠賢這還真是看得我柳鵬啊!”
柳鵬都沒想到魏忠賢居然會做出這麼大的讓步,之前他與鍾羽正等人可是推演了朝廷的好幾種應對之策,總以爲朝廷與魏忠賢不可能直接認輸,到時候肯定會你來我往大戰幾十個回合才告一段落,哪裡料想魏忠賢直接乾脆就宣佈認輸,更是奉送了一百三十個官缺給海北鎮。